第39節
作者:石頭與水      更新:2020-07-10 12:00      字數:5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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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縣尊太太招人的事十分順利,哪怕挑羊毛的活計沒有織布高,大家依舊很樂意能過來做工。縣尊太太打聽了不少人,從新伊城請來的一位精通羊毛地毯的高手,縣尊太太請這位懂行的高手教大家怎麽分羊毛,縣尊太太自己則和木匠一起研究起織地毯的織機來。

  北疆是有地毯織機的,不過比較簡單。

  主要是地毯織起來也不複雜,這種織機白木香看一眼就能明白,白木香需要的是羊毛更為精細的挑選,羊毛要漂洗曬幹才能紡成線,而太粗的羊毛紡成的羊毛線也是非常硬挺粗糙的線,這種線要是織布做衣裳,估計比麻都要紮人,也隻能做粗地毯一類的東西。

  白木香看好的是極細的貼著羊身在粗毛下的那一層軟細的絨毛,這些絨毛細而軟,應該能紡出柔軟的羊毛線。

  白木香著人買十好幾頭羊,研究羊毛,鬧的一身羊味兒,李紅梅連學習北疆舞蹈的心情都沒了,跟裴七叔抱怨,“你說說我這丫頭,哪裏像個姑娘家,虧得是嫁了人,要不得把我愁死,成天跟羊混在一起,誰肯娶喲。”又說,“我真對不起我女婿。”絮絮叨叨的尋料子,打算給女婿做新衣裳,關懷女婿。

  裴七叔說,“木香挺好的,我看他倆恩愛的不得了。”誒,我那湖藍袍子剛做一半,你是給我做好再給如玉做啊。再說,那小子又不缺衣裳穿。

  李紅梅一徑沉浸在對閨女婚姻的擔憂中,撫著心口感慨,“我真是操不完的心。”

  ——

  白木香成天一身羊味兒,裴如玉每天晚上給她洗澡,不洗澡不讓白木香上炕,就是洗過澡,搽完香膏,裴如玉都說,感覺不是摟著媳婦,像摟著隻小羊。

  氣得白木香直拿拳頭捶裴如玉這個幹淨過頭的,還放出狠話,要是裴如玉再敢嫌她,她就吃臭雞蛋後親裴如玉,叫裴如玉好看。

  裴如玉惹不起媳婦,也不知裴如玉從哪兒弄來的香料方,他合了一種沐浴用的香膏給媳婦,奇香無比,白木香用後芳香馥鬱,一直香到第二天早上。

  非但羊味兒的事情解決,夫妻倆的生活也更加和諧啦。

  白木香問裴如玉,“這是什麽香?”

  “原是叫百日香,其實這香並不能駐留百日,不過,香還是很香的,原是桃花香,我換成你慣用的木香和我用的沉香,有沒有聞出來。”

  “這能聞不出來。不用放沉香,那東西怪貴的,放我慣用的木香花香就可以。”白木香輕嗅裴如玉頸間,在他耳際吐氣如蘭,“我要是想聞沉香,聞一聞你就是了。”

  熾熱的氣息輕軟若羽毛,透過肌膚,直搔人心。裴如玉側眸望白木香,白木香杏眼帶著那麽一絲勾人的意味,視線淡淡一匯,繼而膠著錯開,她俯在他耳際,伸出一點肉色舌尖,重重的舔了一下。裴如玉翻身將人壓在身下,白木香一陣咯咯輕笑。

  ——

  哪怕弄一身羊味兒,羊財也沒發上,白木香倒是另有偏財,她讓裴如玉多製了幾種百日香的香膏,這種木香沉香味兒的是她私有自用,又製了幾種牡丹玫瑰茉莉蘋果月桂杏桃花的香膏,另取名為天山雪蓮神女珍珠膏,裝這仙膏的盒子都是用天山玉石所製,反正,弄的特別玄乎,拿到新伊讓白文去試賣,一試之下,竟然大火,比木香布都賺錢,更甭提一直在投資尚未見回報的羊毛事業了。

  白木香不禁感慨,“我都不懂這吊詭的世道了。”

  好在,因為收購羊毛而略為緊張的資金鏈,總算能暫緩一口氣了。白木香剛喘過一口氣,裴如玉就狀似無意的提醒她,“咱們的商稅半年一繳的啊。”

  白木香狐疑的盯著裴如玉,百思不得其解的問,“你怎麽知道我剛有一筆錢回來啊!”

  裴如玉狐狸一般,但笑不語。

  第70章 裴秀來了

  第三次織出的布樣放在哈維爾麵前, 這是一件棉絲混織的料子, 金紅二色相間, 在陽光下有著絲綢的雅光與柔軟,也有棉的貼身透氣性。

  非但哈維爾,他身後那位年長的男仆也露出讚歎的神色。哈維爾驚奇的說,“我以往也曾試著讓人用絲和棉一起織,織出的布料會比絲綢更結實, 但布料非常硬, 為什麽您混織在一起,就能這樣柔軟呢?”

  “這是秘密。”白木香眨眨眼睛。

  哈維爾連忙道歉,“抱歉,我並沒有要打聽您機密的意思。”

  白木香笑, “我是開個玩笑。哈維爾你對布料的了解很多, 應該知道, 越好的料子越是輕薄, 相對的,粗糙的布料反而會相對來說會厚一些。許多不了解布料的人會覺著, 還是買厚的更劃算,卻遠非如此。越好的棉花,拉出的紗越細越長, 你說你混織出來的料子太硬,是你棉紗的問題, 棉紗質量差。”

  哈維爾微微頜首, 認真的說, “您真是一位行家。”

  “行家算不上,略知一二。”

  哈維爾下了一筆極大的定單,白木香沒接,眼下她作坊的規模,這樣的大定單接不來,即便是把交貨時間定到半年之後,也織不出那許多布,她這裏已經有旁的定單在排了。哈維爾要的白坯布不需付定金,定製的染色布則需付五成定金。

  哈維爾用寶石付賬。

  待定好貨品,哈維爾便辭別了白木香,帶著自己的商隊往關內去了。

  白木香用一部分寶石找了北疆有名的大茶商換了一屋子茶磚,就繼續跟羊做伴研究羊毛去了。白木香要是幹啥事,絕對有一番陣仗,就如同她要折騰羊毛,就派人到新伊把三歲之內各品種各年齡的羊都買了兩頭回來,拿出紙筆做記錄,看不同品種不同年齡不同部位的羊毛有什麽不同。

  首先,白木香先淘汰了綿羊,綿羊瞧著毛多,都是粗毛,做地毯都是粗粗拉拉的地毯。

  其後,她把山羊按顏色按年齡按部位分類,不同顏色不同年紀不同部位的羊毛,粗羊毛與細羊毛的價位,都有所不同。

  這樣分類收,一則牧民家的羊毛能賣出更好的價錢,二則她這裏挑羊毛能省事不少。

  另外,白木香將作坊裏分出的粗細不同的羊毛漂洗曬幹紡線,漂洗時就要想法子去掉羊毛身上的羊味兒,曬幹也需要行家來瞧著時間,過分曝曬時間不夠都不行,紡線也請的熟工。紡出羊毛線白木香握在手裏感覺一二,她是織布出身,白木香一麵讓人用織地毯的法子織塊小地毯,另則也讓人用織布機,看能不能織出可穿的料子,因為有一些小羊身上的絨毛是極柔極軟的,分出來紡的絨線也柔軟舒服,並不似粗羊毛線那般紮人。

  白木香轟轟烈烈的折騰羊毛,因為手麵兒寬敞,她也不介意把半年商稅給裴如玉結了,誰叫她嫁的就是這麽個敗家貨呢。縣城的城牆已經修好了,裴如玉想再把縣城的路修一修,縣衙前頭的街道都是坑坑窪窪的不平整,更別提旁的路了。

  白木香把半年商稅結給裴如玉,盤腿坐炕頭拿出裴如玉的私人賬本來給他報賬,“從家裏帶出來的三萬銀子,賬上就隻剩五千了,我看你這有一個花兩個的敗家樣兒,你以後拿什麽還你娘和祖母喲。”

  裴如玉半點兒不愁,“到時再說到時的事。”

  相對於自己的私賬,裴如玉更關心白木香的羊毛事業,問,“織羊毛地毯的事怎麽樣了?”

  “地毯現成的織法都有,隻是當地的染色技術不大成,我以前也沒染過羊毛,在跟雷師傅商量著怎麽改一下染色劑,要染出些鮮豔色彩才好。這事不難,隻是要時間。”

  裴如玉看白木香手指肚上的一塊薑黃,想白木香棉布絲綢都能染的鮮亮好看,染色經驗豐富,羊毛這裏雖要做些調整,應該問題不大。裴如玉叫丫環去打盆溫水來,把白木香的手指頭放水裏給她使勁兒搓了搓,上了些皂角,薑黃都沒洗去。

  白木香彈著水玩兒,“別洗了,今天試染羊毛,這是染上染料了,過兩天自己就褪了。”

  “咱們這裏的羊毛質地如何?”裴如玉見洗不掉,也隻得罷手,拿手巾給她擦幹。

  “綿羊毛隻能織些粗地毯,或者是彈鬆了做羊毛氈。山羊毛的質地更好,尤其是出生一到六個月的小羊脖頸或者肚子上的細絨,剛織了不到一尺的料子,你不知道多麽的柔軟光滑,握在手裏像握著一團雲一團火,等天冷我給你裁件袍子,暖和極了。”

  “比你的木香布還好?”

  “我收了這麽多羊毛,這種極品細絨都不知夠不夠織出一件袍子的。”白木香挑眉,“一千兩現拿來給我,我都不賣。”

  “這麽好!你帶我去瞧瞧。”

  白木香就大搖大擺的帶著裴如玉到自己地盤去了,先帶裴如玉到織羊毛的作坊裏看織出的細絨料子。裴如玉真正見到那湖藍色的料子,抓在手裏,才明白白木香說的像一朵雲又像一團火的意思。縱以裴如玉的見識,也脫口讚道,“真是好料子!”

  “那是!”白木香得意的揚一揚眉毛,裴如玉忍不住唇角上彎,“跟我講講這織羊毛的事,這上頭我是真不如你。”

  白木香臭美的眼珠轉了轉,就帶裴如玉從分羊毛的屋裏看起,從羊毛的分撿挑選,既要分顏色,還要分等級,屋子必需要亮堂,光線不好時就點上蠟。接著就要清洗、去味、曬幹、紡線、染色、最後才是依羊毛線的品質分去織地毯、打毛氈,還是織麵料。

  這一轉就是大半個時辰,裴如玉由衷感慨,“難為這才多長功夫,你怎麽把這些事情理順的。”

  “其實都差不多,我有織棉布的經驗,仿照著來就是了。我們棉桃也是要分類分品的,到羊毛這裏一樣,沉下心來細致的做就成了。”白木香說的簡單,裴如玉說,“地毯做出來好銷嗎?”

  “貴重奢侈不必提,那是波斯人的地毯。但我們的地毯比北疆的要好,我的染色更鮮豔明亮,放到新伊不會沒有人買的。”白木香抿了抿唇,“難的是那些粗毛毯,又粗又硬,怕是不好銷。”

  “要不先織兩塊大的鋪咱們屋地上。”裴如玉自幼住的都是水磨青磚地的屋子,他可以克製自己住這土屋土地,並不代表喜歡,一見這粗地毯,頓時來了興致,指點著說,“不隻咱們屋,多織幾塊,嶽母屋裏七叔屋裏都鋪上。顏色不用太花哨,簡單的藍白兩色冰淩紋就不錯。”

  白木香:……還要起花樣來了。

  裴如玉倒是給白木香提了個思路,粗毛地毯肯定會賣的便宜,做出高檔的外觀,薄有資產的人家應該不會拒絕。

  興許就是今天說羊說羊毛的,晚上白木香發一奇夢,她夢到自己站在一個極大極大的湖邊,湖麵倒映著天空的雲朵,像鏡子一樣平靜透亮,一頭長著兩隻犄角的小白羊在青碧的草地上吃草,風緩緩的吹過來,溫暖極了。那小羊啃兩口青草,見到了她,忽然就拱著小犄角向她跑來,一下子撞到了她的肚子裏去。

  白木香“啊”的一聲驚醒,裴如玉睡眠輕,也醒了,安撫的摸著她的脊背,問,“怎麽了?”

  “做了個怪夢。”白木香似是囈語,迷糊的在裴如玉頸間蹭了蹭,在睡意的召喚下很快又沉入了夢香。

  第二天早上,白木香把這夢同她娘說了,“娘,你說是不是胎夢?”

  “還真像。”李紅梅給閨女夾個烤包子說,“這些天別幹重活,自己留些心。”

  哢嚓——

  白木香咬一口外皮焦脆的烤包子,不滿的瞥旁邊兒斯文喝粥的裴如玉,“裴如玉竟然說不是。”

  裴如玉笑,“我也希望是。”主要白木香宣布的胎夢沒有三十次也有二十次了,裴如玉也很希望媳婦有孕,不過他們還年輕,感情又這樣好,有孕是早晚的事。

  “肯定是的。”白木香沒有三十次也有二十次的肯定著。

  “好,好。”裴如玉笑著應和。

  胎夢的事是在小九叔到月灣那一日得到確認的,白木香一直以為小九叔五六月份會過來,結果,一直等到七月才到,除了生意上的事,小九叔耽擱這麽久還有原因,白木香的好朋友,白家村織布作坊的重要管事,小九叔白木香不在的時候老家生意一把手出了點事,老家那裏不能沒個具體管事的,再有木香布被選為貢品的事,小九叔耽擱到五月方啟程北上。

  小九叔特意帶了白木香最喜歡的老家的幹鹹菜給她,一聞到那鹹臭鹹臭的在太陽底下暴曬過的特親切的鹹菜香,白木香哇的一聲,低頭就吐了。

  屋裏人人駭然,裴如玉淡定的撫摸著媳婦的脊背,待媳婦吐完,遞水漱口擦嘴,扶著媳婦回自己屋靠在炕頭兒腰後墊個隱囊休息,然後一摸媳婦的脈,有了!

  並於心下大作欣慰:老天爺,果然是我兒子,我也受不了這可怕的鹹菜味兒。

  第71章 天生與眾不同

  驚嚇變成驚喜。

  李紅梅都顧不上被閨女吐屋裏的事, 喜上眉梢的拉著小九叔的手說,“小九你真是帶著吉利來的, 你一來,木香就有孕了。”

  這話說的……

  裴如玉綻放上翹的唇角也忍不住抽了抽,笑道,“其實上個月我就覺著像,隻是那時月份淺,脈像上還診不出來, 擔心說出來讓嶽母空歡喜。”

  “不會不會,空歡喜也沒事兒, 我空歡喜好幾遭了。”她閨女光胎夢就做三五十遭,平均隔三差五就說自己做胎夢,有時一晚上能夢仨,李紅梅聽的耳朵裏長繭, 司空見慣,都不當回事了。

  白木香驕傲的揚起下巴, “上次我做的那個小羊的夢就是胎夢!!我說出來竟然不信,還一點兒不重視!”

  “你做個貓狗打架的夢都說是胎夢。”李紅梅笑嗔一句,因為挨著閨女最近的炕邊兒被女婿牢牢占據, 她就坐了第二順位,心滿意足的關心閨女, “還難受不?想吃什麽不?”

  白木香剛吐完, 啥都不想吃。小九叔說, “我聽人說酸兒辣女, 中午做兩樣口味兒,看木香喜歡吃哪個。”

  “說不定愛喝酸辣湯。”白木香精神頭兒不錯,笑眯眯的說笑。

  小九叔笑著掖揄,“那有可能是龍鳳胎。”

  裴如玉正拉著木香的手,滿眼笑意如同融化的春風一般望著她,聽到小九叔的話,連忙說,“承小九叔你吉言,必能應了才好。”

  白木香既不愛吃酸也不愛吃辣,她,她突然之間喜食清淡了。

  要知道,白木香平時很有些鄙夷裴如玉的飲食習慣,用白木香的話說,成天清湯寡水的沒個滋味。裴如玉就愛吃個蘿卜青菜,雞湯都要撇去上麵那一層黃澄澄的浮油才喝,白木香因出身淳樸的緣故,她就愛喝油吱吱的雞湯。所以,平常都是白木香喝油乎乎的那層油湯,裴如玉喝清湯,這原是兩全其美的事,可不知為啥,白木香又覺著她是喝裴如玉不要喝的那些,感覺自尊心有點兒受傷害。平時嘴裏心裏的沒少嘀咕裴如玉臭毛病多。

  還有裴如玉愛吃的青菜蘿卜,白木香很少瞧得上眼,用白木香的話說,賺銀子就是為了吃肉啊。

  可以說,白木香完全絕對的食肉動物。

  突然之間,對著滿桌的雞魚肘肉,一點兒興趣都沒有了。她的筷子頻頻落在譬如素油拌香蕈、鴨油豌豆苗、素炒小青菜、涼拌蘿卜心這幾道菜上,李紅梅要給她夾塊平時最喜歡的香噴噴入口即化的肘子皮,她都搖頭,“我一看就不想吃。”

  裴如玉給白木香盛碗豆腐湯,白木香也喝的很香。

  小九叔看裴如玉給木香添菜盛湯自然熟練,心下安慰,與裴七叔碰杯吃了盅酒,笑說,“這孩子定是像如玉多些。”

  “是哦,我怎麽突然吃起素來了。”白木香嚴肅的說,“難道上輩子也是個和尚?”

  裴如玉好笑,“我也不是不吃葷腥,隻是不如你吃得多,孩子可能飲食上像我。”雖然話這樣說,裴如玉還是很高興孩子像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