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作者:石頭與水      更新:2020-07-10 12:00      字數:7497
  “知府太太真是懂許多官場門道,她一聽說這寬幅布還沒有進上,特意給我提個醒,說進上後再送人比較好。還知道我們木香布被選為貢品的消息。裴如玉,知府太太一定好出身,她家大奶奶一看我身上的衣裳就認出是木香布了。她們婆媳定是見過木香布的,在帝都,用得起這木香布的可不多,我們這上等布出產不高。”白木香也是個聰明人,嘰哩呱啦問了裴如玉一堆的事。

  裴如玉握著她的手在掌中,“知府大人姓唐,現在六部之一的工部尚書唐尚書就是知府大人的嫡親伯父。他家打前朝就是豪門中的豪門了,本朝仁宗皇帝景宗皇帝,唐家連出兩代相輔,現在還不是他家最顯赫的時候。”

  白木香正聽的入神,就聽外麵一陣車馬喧囂,她掀開車簾,正看到陸侯騎一匹深色名駒,後麵數名威武隨扈相隨。陽光照在陸侯身上,勾勒出他矯健的身軀,深邃的五官。也隻是車馬相錯的一瞬間,陸侯帶人馭馬遠去,白木香奇怪,“陸侯怎麽在新伊?”

  “這有什麽奇怪。陸侯原就是北疆封侯,欽封的鎮北大將軍。”裴如玉拉回白木香探出窗外的長脖子,扳正她的臉,摸了兩下,直視著白木香一個勁兒還想往外看的眼珠,輕輕落下一個親吻,白木香總算回神,裴如玉攬她在懷裏,“孩兒他娘,看你男人就行了。”

  第56章 逛集市

  “孩兒他娘, 看你男人就行了。”

  這話一出口, 白木香含嗔帶羞的瞪他一眼,裴如玉也給自己嚇了一跳。哎, 他怎麽把心裏話就直接說出來了。

  裴如玉自幼受父祖影響, 行事都很給人留麵子, 換句話說, 性情比較委婉。像這樣直咧咧的話,白木香說出來不奇怪,白木香一向有啥說啥, 裴如玉可不是這樣的性情。

  裴如玉看一手自然放在肚子前的白木香, 心下又覺有趣,目光溫柔, 暗想,被這笨丫頭影響了。

  不過,想他以前根本不在意木香去盯著哪個男子看,如今心裏卻有些介意, 果然是被這丫頭的絕世魅力吸引的無法自拔了麽?想到白木香這等絕世自信,裴如玉忍俊不禁,捏捏木香的掌心, 問她, “時間還早, 要不要去集市上逛逛。”

  “咱們順腳去瞧一眼, 要是人不擠,就去逛逛, 人多就不去了,得小心些。”白木香輕輕的摸摸肚子,悄悄跟裴如玉說,“我小時候看到村裏姐姐們嫁人就很羨慕,立誌要二十歲做母親的,原本還以為實現不了了,沒想到你這榆林疙瘩竟然開竅了。裴如玉,你名兒取好沒?”

  裴如玉“呃”了一聲,心說,完了,這傻丫頭是真信自己懷孕了。白木香一雙滿含慈愛的大杏眼望過來,裴如玉硬著頭皮道,“這取名是大事,哪裏能腦子一熱就取的,我心裏已經有數了,隻是還沒定下來。”

  “想了幾個?”

  “還沒大想。”裴如玉說,“咱倆的孩子,肯定鍾靈毓秀,毓和玉同音,不好用,便叫裴秀吧。第二個叫裴行,君子訥於言而敏於行。第三個叫裴綸,希望孩子能多讀書,滿腹經綸。第四個叫裴琢,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第五個叫裴樂,發奮忘食,樂而忘憂。第六個叫裴思,見賢思齊。第七個叫裴文,文質彬彬,然後君子。暫時隻想了七個,若是不夠用,我以後接著想。”

  白木香目瞪口呆,不可思議的問,“你什麽時候想的?昨晚咱們吃過飯就睡了。”

  “你睡著我想的。”裴如玉是絕不會告訴白木香,這是他小時候給孩子取的名。裴如玉倒不是白木香這種懂事後立誌二十歲做母親的,裴如玉自幼認為,憑他的出眾,他家兒女肯定也都是出眾的孩子。所以,依裴如玉的高傲,他是不會用通房丫頭的,裴如玉一向認為自己以後要娶個和自己一樣出眾的女子,然後生好幾個比父母更出眾的孩子。

  然後,他中狀元後,祖父帶他回老家,見到的賣布的白木香,他的娃娃親定親對象。

  裴如玉當年的感覺,跟五雷轟頂也差不多。

  五雷轟頂也不過片刻功夫,他把白木香娶回家,基本就是娶了個雷母娘娘,簡直每日每夜,每時每刻都在五雷轟頂。裴如玉會答應親事,完全是出於對祖父的信任。

  幸好沒有真正分開,裴如玉感到幸運,就聽白木香問,“裴如玉,你會不會特別喜歡兒子啊?”

  “隻要是自己的孩子,都一樣疼愛。女孩子聰明能幹,不會比男孩子差。男孩子也是一樣,重要的是把孩子們教養好,隻要孩子出眾,男女相差不大。”裴如玉從來也沒輕視過白木香,先時也主要是認為兩個人性格不合,是真的性格不合,白木香與裴如玉的女性親人全都幹過仗的那種,倘不是裴如玉突然在官場滑坡,被發落到北疆,他與白木香能有這一路相處的機會。

  白木香認為裴如玉是八百裏老苞穀地裏的一株青風不敗、風姿卓約的箭竹,裴如玉同樣認為白木香是三千裏原野中的一株盛世奇葩。

  非但人聰明直爽,還有絕不遜於他的天資。

  木香不過是礙於出身,沒人引導,可就這樣,木香都有這樣的成就。裴如玉也有些期待起兩個人的孩子了,裴如玉摸了摸木香平平的肚子,說,“咱們明天就回月灣吧。”

  “還要逛集市哪,起碼明天也要去逛一逛吧。”

  “我怕累著孩兒他娘。”裴如玉這會兒就想麻溜兒回家,跟媳婦做成一對真正夫妻。倘別個男子,怕是路上就忍不住了,裴如玉不是這樣人,他與木香的新婚之夜是嘔氣度過的,真正的新婚之夜,絕不能馬虎潦草,更不能在驛站中委屈木香。最好盡快有了小裴秀,這樣木香就不會失望了。

  木香這麽期待快點跟他生孩子,肯定也是早就相中他這個人的。聽祖父說,木香原也不是很樂意親事,聽到他中狀元都無動於衷,突然見他一麵,木香就願意親事了,可見,木香看中的就是他裴如玉這個人。

  倆人有模有樣的說著孩子的事,就往集市去了。新伊到底不是帝都,集市雖則熱鬧,卻也並非人山人海。裴如玉在身邊,也不怕有人擠著白木香。事實上,木香也很小心,裴如玉每看到她扶著肚子的謹慎模樣就不禁唇角彎彎。

  因天氣好,商家把東西都擺了出來,有些做吃食的攤鋪則是支起氈帳棚子,裏麵做著各式熱騰騰的吃食。以往都說北疆偏遠貧瘠,偏遠是真的,貧瘠則不一定。尤其要新伊城,各種關內或者波斯、大食的異域商品都隨處可見,便是吃食也琳琅滿目,有諸多北□□有的美食,雖然裴如玉不大能欣賞,譬如,這個烤駱駝……白木香一幅越越欲試的模樣,“咱們嚐嚐吧,我還沒吃過駱駝肉。”

  “不要急,這道菜是大食那裏的名菜,駱駝裏會放一隻羊,羊裏放一隻雞,雞腹中有魚,魚肚子裏放雞蛋,一層一層套著烤,是大食那裏的名菜。”裴如玉低聲解釋給白木香聽,“聽說駱駝肉有些粗糙,並不很好吃。”

  白木香對一切沒吃過沒見過的東西都有著強烈的好奇心,小時候就屬於狗屎都要親自去聞一聞的那種孩子。不待白木香說話,就聽一個口音有些古怪,說話卻很清晰的聲音道,“這位公子定也沒吃過我們這裏的烤全駝,這是用駝羔在烤炕裏烤的,味道非常美味,駝羔肉也並不粗糙。”

  得,說人家壞話,叫人家聽到了。

  白木香轉頭就要給裴如玉圓個場,結果,一回身就看到一雙溫柔如同水中翡翠一般美麗的雙眸。這人是做漢族打扮,但是,從他的五官就知道,這是一個胡人。

  有許多胡人的小夥子都生得五官深邃、膚白貌美,但,這個人顯然是翹楚中的翹楚。五官精致自不必贅言,尤其是翡翠雙眸下那抹長長的,能映入你心底深處的睫毛,微微下垂的眼角散發著一種天然的溫柔,這樣一等俊郎標誌,較之當年初見裴如玉時也不差什麽。

  裴如玉瞥一眼麵露驚豔的白木香,想我這媳婦怎麽回事,人都說新婚燕爾,我倆這才沒好幾天,她就又是看陸侯又是看這胡人小白臉的。麵兒上不動聲色,拱手一笑,“以往在書上讀到過關於烤全駝的記載,這是大食非常尊重的食物。隻是內子有孕在身,她以前沒有吃過駝肉,怕她脾胃不合,不敢貿然讓她亂吃東西。”

  “駝肉甘溫益氣,常人都可食用。不嫌棄的話,請進來一嚐。”這位俊逸非凡的胡人小夥子伸手做出邀請的手勢,淺色唇角微微上揚,“我叫哈維爾,是過來新伊經商的波斯人,我的母親是大食人。也有一件事,想同公子少奶奶打聽。”

  “什麽事?”白木香總算從胡人美貌中回了神,便與裴如玉一起進胡人飯莊坐了下去。

  飯莊裏的夥計也是波斯人,樣貌都不錯,隻是不及哈維爾美貌。夥計端來熱騰騰的駝奶,哈維爾道,“這是駝奶,味道也很好。倘您二位喝不慣,我讓他們換牛乳或者羊奶。”

  白木香端起來嚐嚐,覺著味道不錯。哈維爾這才說明自己想打聽的事,“我主要是做從波斯到新伊的生意,用波斯的寶石地毯香料,與新伊的客商換取布匹、綢緞、茶葉等物,剛剛看到公子身上這件大氅是我從未見過的棉布料子,況,以往交易的布匹,幅寬不過二尺,公子這件大氅,並未有拚接,可見本身布料更寬。我想冒昧的問一問,公子這件大氅的布匹衣料是從何處購得?”

  哈維爾自報身份,打聽的是衣料,裴如玉一笑,看向白木香,目光中多了三分溫柔,語氣中帶著自己都不曾察覺的自得,“是內子為我所織。”

  哈維爾連忙打聽,“不知少奶奶的這樣的衣料,是否出售?”

  “寬幅的料子暫時不賣,你也說了,先前都沒見過這樣的衣料,這是新織出的寬幅布,產量不高,我們也是自家人先用。倒是有窄幅的,你既是經商行家,應該能看出來,我這棉布放在新伊是頭一份,窄幅棉布也較平常的布高出一頭。”白木香道,“窄幅布現在也沒存貨,年前都賣掉了,你要想進貨,得等明年了。”

  夥計端來烤駝肉,配以銀製雕花餐具,精致的很。還有一盤是烤駝峰,哈維爾道,“駝峰有活血之效,怕是少奶奶不能多食,請公子嚐一嚐我們這裏的烤駝峰。”

  白木香眼珠在芳香四溢的烤駝峰上滑了滑,最終想到肚子裏的小裴秀,沒吃烤駝峰。烤駝肉也很不錯,烤的外酥裏嫩,配著駝奶,味道很香。

  哈維爾的漢話雖然口音有些怪,但說的很清晰,看得出他學識很淵博,人亦生的這樣俊秀,親自相陪,裴如玉白木香都挺高興,待和哈維爾告辭時,白木香告訴他,如果想與她做布料生意可以去月灣縣,找白文。

  裴如玉倒有些意外,待天色將晚,倆人拎著白木香買的一大袋各種餅回驛站,守著炭盆烤火時,裴如玉說,“我看哈維爾是個大生意人,怎麽他說到布匹生意,你倒拿捏起來了。”

  “這不能說是拿捏,做生意也得有做生意的架子,他一提,我立刻上趕著做買賣,會讓人覺著我這布不值錢的。”白木香朝裴如玉眨眨眼,“再說,我的布的確是首屈一指的好,拿點兒架子怎麽了。”

  “不是,看你先時看他都看呆了。”裴如玉努力自然的說出來,竭力顯的不那麽醋兮兮,拿著長筷給白木香翻炭盆絲網上烤著的胡餅。

  “哈維爾的確長的好,誰看到好看的人不多看兩眼啊。”白木香感慨,“哈維爾像名品翡翠,陸侯如絕世寶刀,各有各的俊,都很俊。”

  裴如玉真想把胡餅扣白木香臉上,誒,丫頭,你男人在這兒哪!

  白木香敏銳的看到裴如玉沉下的臉色,嘿嘿一笑,輕輕拿手肘撞裴如玉一下,“怎麽啦。我就是多瞧兩眼,這就跟路上看到兩盆漂亮的鮮花一樣,你不高興了。”

  “閉上你的嘴吧,叫陸侯知道你說他像鮮花,他得宰了你。”

  白木香吐吐舌頭,伸手去拉裴如玉的手,頭靠在他的肩上,輕聲說,“你才是咱們裴秀他爹啊,孩兒他爹,你說是不是?”

  裴如玉忍不住給白木香這甜言蜜語哄的一樂,捏捏她的臉,湊過去親一下,“孩兒他娘,來吃餅吧。”

  第57章 賀一下

  吃著香噴噴熱騰騰的烤胡餅, 白木香沒忘向裴如玉打聽一下烤駝峰的味道, 裴如玉回味片刻,撕了塊胡餅擱嘴裏, 麵不改色的說, “不好吃, 難吃極了, 還不如這胡餅好吃。”

  白木香想了想,的確沒見裴如玉動幾筷子,也就覺著估計駝峰不大好吃, 專心吃起胡餅來。這胡餅味道還是不錯的, 裏頭是薄薄的一層大蔥羊肉餡兒,加了北疆這裏的香料, 鹹淡也很適口,的確很好吃。白木香說,“我覺著駱駝肉挺好吃的。”

  “不如羊肉細致,也不如豬肉更香。”裴如玉對駱駝肉的觀感平平, “勝在少見而已。”見白木香又要繼續烤餅,裴如玉攔住說,“別再烤餅了, 一會兒就吃晚飯了, 晚上有烤雞, 烤餅吃太多, 一會兒烤雞就吃不下了。”

  白木香放下烤餅,摸著肚子給自己尋個理由, “以前我也沒這麽喜歡吃烤餅,今天不知怎麽回事,興許是咱家裴秀想吃。”

  裴如玉險沒笑噴,心說,你可真會扯啊,孩兒他娘。

  晚上的烤雞是裴如玉特意交待驛站做的,白木香偏愛烤肉一類,裴如玉又很肯慣著她,出門前特意交待一聲,連做法都是裴如玉說的,有些仿江南的叫花雞的樣子。叫花雞的做法原是雞不褪毛、外用泥封,裴如玉有些潔癖,再不能這樣吃雞。他令人選了肥嫩的小母雞,褪毛洗淨,北疆沒有新鮮荷葉,便用幹荷葉泡開,將雞腹裏塞入名色香料調料,用荷葉包住,最外用麵團擀皮封住,放到烤坑裏去烤。

  待晚上呈上的時候,敲到外麵烤的焦黃的麵皮,一陣肉香混合著荷葉的清香隨著騰騰蒸氣彌散開來,白木香誇張的吸著鼻子,“這可真香。”

  “有這麽香。”

  “主要是我相公特意吩咐給我做的,心意最香。”白木香這張從鄉下老家最底層磨練出來的嘴,她要氣人時能把人活活氣死,說起甜言蜜語也能把人哄開花。

  裴如玉給見木香把大雞腿給自己放碗裏,他也給木香盛了碗豆腐湯,說,“原本不該晚上吃烤雞,後來咱們回月灣,一路上又是吃臘肉了,多喝點湯,解膩的。”

  “一點兒不膩,雞肉哪裏膩了。”木香夾筷子啃起雞腿,至於桌上其他臘肉炒冬筍、清炒玉蘭片,還有一盤子頂頂嫩的涼拌脆藕,她更是看都不看一眼,想著藕也是燉排骨燒肉比較香,裴如玉就愛吃這些和尚們吃的東西,沒口福。

  “玉蘭片也是筍,冬筍也是筍,你這麽愛吃筍啊?”

  “很久沒吃了。玉蘭片是春筍晾幹,跟冬筍種類不同。”裴如玉給她夾兩筷子冬筍和玉蘭片,“別總吃肉。”

  白木香伸長脖子挑了塊肥肉相間的炒臘肉,指著那炒的亮晶晶幾乎透明的肥肉與胭脂色的瘦肉組合而成的臘肉片說,“傻子,這個才好吃哪。看到沒,這是絕頂的好臘肉,用的是正宗五花,肥瘦相間,你數一數,都不隻五花了,這一片是六花,再聞一聞這肉裏有一股煙薰過的鬆柏枝的香,一點兒不做假,配你這寡淡的小冬筍正好。”

  “哎,裴如玉,你有沒有覺著,咱倆就像這盤冬筍炒臘肉啊。”白木香突然激發了某種靈感,完全沒留心裴如玉兩眼凸出,險要噴飯的麵部表情,大模大樣的指了指盤子裏的冬筍片說,“你就是那寡淡的小冬筍,我就是內涵豐富的臘肉片。要是沒我的映襯,你就清淡的半點滋味兒都沒有,都沒人吃的。”說著,她還得意的瞥裴如玉一眼。

  天哪,裴如玉平生所見的姑娘不是自比鮮花就是自比明月、小鳥,他頭一回見有人自比五花肉的。不,他家木香還是更有內涵更有層次的六花。

  裴如玉哭笑不得,倒也帶了個花字。

  “那我吃片六花。”裴如玉迅速非常平複麵部表情,恢複風度,夾了片臘肉,慢條斯理又文質彬彬的放在嘴裏,一邊咀嚼一邊意味深長的望著白木香,視線有說不出的勾人纏綿。

  白木香忍不住舔了舔唇角,裴如玉眼瞳仁驀然微微一縮,眼眸愈發幽黑,視線攫住白木香鮮妍濕潤的唇。白木香被看的有些不自在,她抿了抿嘴,一雙大杏眼眨了眨,問,“怎麽了,裴如玉,看我做什麽?”

  裴如玉喉結滾動一下,給白木香夾了筷子菜,聲音沙啞,“吃冬筍。”

  ——

  白木香晚上一個人吃了半隻烤雞,還有半盤子炒冬筍,沒辦法,裴如玉非要她吃,她隻好吃啦。別說,冬筍嘎吱嘎吱的,尤其是由臘肉伴著,還真有滋味兒。

  吃過晚飯,洗漱後,裴如玉就張羅著睡覺了,白木香則翻出一本《算經》,守著小炕桌說,“我得看會兒書。”

  “出來挺累的,早些歇了吧。”裴如玉坐在一畔,一條胳膊環過去,半抱著白木香的姿勢就要取走木香手裏的書,木香手一晃,沒讓他拿走,側過臉盯著裴如玉,很嚴肅的說,“裴如玉,我發現你越來越不愛看書了啊。這可不大好,以前不是你跟我說,三日不讀書就覺麵目可憎麽。你再這麽散漫下去,我可就覺著你麵目可憎了啊。”

  裴如玉仿佛被雷霹了一下子,險沒吐血身亡。他,他,這丫頭咋把他說的話記得這麽清啊!好在,裴狀元臉皮夠厚,“我這不是擔心累著咱們裴秀麽。”

  “一點兒累不著,我好幾天沒看算術書了。我一看算術書就覺著神清氣爽,肯定是咱們裴秀也喜歡看。唉喲,以後說不得這孩子跟我一樣聰明。”白木香說著就得意起來,對裴如玉說,“我們白家人都很聰明的。”

  白木香堅持說孩子像她,更是看書沒個完了,裴如玉一人躺被子有什麽趣,隻得也尋了本書,百抓撓心的同木香一起挑燈夜讀。直待夜深,白木香才打個哈欠,準備睡覺。裴如玉把人撈在懷裏,摸了好幾把,白木香怪癢的,扭了扭腰,“別摸,怪癢的。”然後,就睡熟過去了。

  裴如玉知道白木香是看書看累了,他這一夜卻萬分慶幸白木香睡過去的早,他,他做了件不大體麵的事,自己偷偷摸摸的起身,換了件衣裳,才重新回被子裏睡了。裴如玉有強大的心理承受力,他不無安慰的想,守著自己心愛的女子,又是自己的妻子,他正是年輕力壯、血氣方剛的年紀,有這樣的反應也正常。

  第二天又陪木香逛了一天集市,白木香買了不少東西,尤其又購入了一批茶磚。在月灣縣,大家都更習慣以物易物,最喜歡換的就是茶磚。

  第三天終於踏上回家的歸程,裴如玉歸心似箭,白木香也想盡快回家安胎,畢竟,三個月沒過,出入都得小心。白木香一回家,正想跟她娘通報她可能有孕的好消息,結果,當天就姨媽駕到。白木香那叫一個晦氣,換了衣裳後也悶悶不熱,尤其看到裴如玉的時候,眼神中的不滿幾乎能滿溢出來,化為實質的控訴,“怎麽這麽沒本事啊,我還以為有了呢。真的感覺像有了一樣,我還做好幾個胎夢來著。”

  裴如玉也很受打擊,明明都準備好洞房,結果,媳婦這裏又不湊巧。裴如玉又聽媳婦說一句,“狀元那麽難考,都一下子考中了,孩子的事一點準頭都沒有。”

  裴如玉真想吐血,你不是啥都不懂的麽,咋知道姨媽駕到就是沒懷上啊?該懂的不懂,這些不大要緊的倒是知道的挺多。裴如玉氣,“明年你要做不了娘,我要當不了爹,咱們裴秀要是出生不了,我就跟你姓!”

  “跟我姓白?”白木香笑著挽住裴如玉的胳膊,“你是不是也特別遺憾啊,孩兒他爹。”

  “怎麽能說你男人沒用,笨丫頭。”裴如玉輕彈木香的鼻尖兒,輕吻她唇角,低聲道,“這兩天你好生歇著,我準備洞房的事。”

  “洞什麽房,咱們不是已經在一處了。”白木香雙眸清澈透亮,露出迷惑,下巴尖擱在裴如玉的肩上,親近的問。

  “等洞房的時候你就知道了。”裴如玉眉眼彎起,撫摸著木香的手,“你手巧,剪幾個雙喜字貼窗戶上。”

  “多不好意思啊,去年都成過親了。”

  “過幾天就是咱們成親一年的日子,就不值得一賀了?”

  “那今年賀了,明年要不要賀?”白木香就特喜歡裴如玉把他倆的事放心上的感覺,絞著手指,喜滋滋的問。

  “當年要賀,以後每一年都要賀。這一天咱們結為了夫妻,雖然開始因彼此不了解各自的性情,鬧過一些小別扭,也拌過嘴,可咱們是注定要做夫妻的,以後,也要做一輩子的恩愛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