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作者:石頭與水      更新:2020-07-10 12:00      字數:6939
  白木香是個很世俗的人,世俗的規則她全部熟悉,不過,她還真不是那樣的人。她根本沒用縣尊太太的身份謀算過什麽東西,也沒人給她送禮。白木香突然說,“是啊,怎麽沒人給我送禮啊!都是我請別人喝酒吃肉,都沒人給我送禮。裴如玉,看你這縣尊當的!”

  饒是裴如玉在一本正經的講理,也被白木香這後知後覺的奇妙思維逗的忍俊不禁,他說,“是我的不是,月灣太窮了。這裏的百姓官員都過的很艱難,沒送禮這些事。我記得餘太太花生炒的好吃,湯太太家的手抓肉你不是還誇燒的嫩麽。這樣來往,比讓她們砸鍋賣鐵送貴重東西給你要舒服吧。”

  白木香知道裴如玉的話在理,她也真不是那路會搜刮別人的性子,她就是心肝肺的心疼自己的血汗銀子,她嘴角一撇就換了幅苦嗖嗖的模樣,叫起苦來,“裴如玉啊,你不知道啊。生意難做啊!”

  “我不剛聽你說,還賺了不少麽。”

  “我那不是為了在你麵前撐個麵子,胡亂吹的牛皮。實際上拋除成本、工錢、各路花銷,別說賺了,我還賠錢哪。你說說,你是個倒貼的,我這裏再賠錢,日子還咋過?”白木香敲著掌心跟裴如玉訴苦,“難哪!日子難哪!”

  “要不要現在看賬本?”

  白木香眼睛裏射出兩柄飛刀,恨不能戳死裴如玉這個敗家貨。她眼珠一轉,轉而從零嘴匣子裏拿了塊核桃糖送到裴如玉嘴邊。裴如玉一向喜歡吃甜的,張嘴含住糖,就聽白木香湊到他耳根嘀咕,“按那律法,交的銀子也太多了。咱們啥關係,怎麽也要有個熟人麵子情的,是不是?”

  木香花的香氣撲到耳際,裴如玉從耳邊到頸項都有些發癢,頭微微一偏,正撞到白木香的唇上。緋紅色的唇,軟的像花朵,帶著灼人的溫度。白木香的臉騰的就紅了,瞪向裴如玉。裴如玉連忙後退些個,輕咳一聲,實在說不出壞氣氛的話,“木香,你要不想交,那就算了。”

  “真的?”

  “真的。”

  裴如玉一點頭,白木香立刻端茶倒水遞茶的招呼著裴如玉,令裴如玉頗是受寵若驚,翹著唇角道,“行了,我自己來就好。”

  “裴如玉,我頭一次發現你這樣通情達理。”

  裴如玉但笑不語。

  白木香當晚待裴如玉親切極了,並且從裴如玉的學識到相貌到人品進行了全方位的誇讚。裴如玉喝著木香給他倒的蜜水,吃著木香遞給他的核桃糖,聽著木香的奉承,愜意的說,“木香,明天有沒有空,我請你去個地方?”

  “什麽地方?”

  “現在還不能說。”

  “行啊。”隻要裴如玉不讓她割肉,白木香簡直百依百順。

  第二天一早,白木香特意梳了個髻,發間插一支蝴蝶金釵,一身紅衣紅裙,頭上戴著毛絨絨的昭君套,和裴如玉出門去了。天寒地凍的,裴如玉沒帶白木香到別的地方去,就去了縣衙不遠處的孤獨園。地方不大,兩個小院子,一個院裏住的是無依無靠的老人,一個院裏是失怙怕恃的孩子。各有縣衙請的婦人過來照顧。老人多是行走不便,身體有病的。孩子的年紀都很小,略大些能幫著做些活,也會幫著照顧一下小些的孩子。

  “冬天雪大,也有不知道的就凍死了。我到任後想著,大小是條性命,撥些柴米雇了人看護著些吧。上年紀的,能有個善終,也是積德。這些孩子們,大些的能做些活了,以後學門手藝,也是一條出路。”裴如玉挽著白木香的手,白木香問,“這些支出也是從縣衙走麽?”

  “應該是從縣衙走的,朝廷一直有救濟孤獨的諭令,各地情形不同,也不能一概而論。”

  不用說,現在縣衙有多窮,白木香是知道的,自裴如玉到任,大都花銷都是裴如玉在貼。白木香不傻,知道裴如玉帶她來是什麽意思,她問裴如玉,“你時常過來麽?”

  “平時是司書在管,隔個三五天我也會過來看看。我時常露麵,底下人就辦事勤勉,不會太虧待他們。”裴如玉的聲音像春天的風,是溫暖的,平和的。

  白木香眼眸望向裴如玉,裴如玉輕聲道,“我不是那種漁利百姓的官員,木香。我的話,依舊做數。”

  白木香現在完全明白了裴如玉的險惡用心,她氣的跺腳,“做數有個屁用,我難道是鐵石心腸的人,就不知做些善事了?你到我們村兒打聽打聽,三鄉五裏,就沒人說我不是。我還給我們村兒修過路鋪過橋哪!不就是交些商稅麽,交就交!老娘錢多的是!腰纏萬貫,粗著哪!”

  裴如玉眼中含笑,心說,誒,丫頭,你誰的老娘啊你~

  不過,看在白木香即將要交納商稅的麵子上,裴如玉就不計較了。

  誰講理能講過裴如玉啊,白木香這樣愛財如命的人,硬叫裴如玉給割了肉,也是沒天理了。白木香可不是輕易認輸的人,她認為自己不笨,之所以總是被裴如玉壓一頭,主要是裴如玉書讀的比她多,人就顯得聰明些。白木香帶著小財新織出的寬幅布去看裴七叔,裴七叔對白木香織布的才能是非常佩服的,這次的寬幅布也是質地精良的料子,裴七叔連連點頭,“不得了啊,木香。”

  “您過獎了,七叔。”白木香把另一個匣子放在裴七叔麵前,“這是北疆的杏幹,聽說這種杏幹從開花結果到曬成杏幹,都是在樹上。曬成杏幹後再把杏幹摘下來,果子味兒特別濃。您嚐嚐。”

  倆人說會兒話,白木香才道明來意,她很認真的同裴七叔打聽,“七叔,您是裴如玉的先生,一定很有見識。能不能指點我兩本書讀一讀,近來我總覺著書讀得少,不大夠用。”

  “要讀什麽書?”

  “有沒有那種讀了讓人長心眼兒的書。”

  裴七叔先是一怔,繼而大笑。

  第52章 入懷

  細碎的冰雪碴被冬天的風刮起, 劈頭蓋臉而來,冷冷的太陽在天空懸掛, 發出渺茫黯淡的光芒, 似乎在盡最後一絲餘力勉強照耀著大地。

  這不是雪天, 隻是刮大風而已。

  裴如玉看一眼騎在馬上的白木香,有些後悔帶白木香出門。北疆冬天太冷,天氣陰晴不定, 木香是女孩子家, 相對於男人,總是單薄些。這樣的天氣, 不該答應木香一起出門的。

  白木香似乎感覺到了裴如玉的注視, 回頭朝裴如玉笑笑, 在裴如玉看來, 戴著皮帽子圍著皮圍巾還戴著皮圍脖的白木香隻是對他眯了眯眼睛。呼嘯的雪風中, 裴如玉大聲說,“木香,你到車裏去吧。”

  白木香搖頭, 也大聲回道,“今天天氣好, 我可不到車上坐著。”出門時天氣還是大晴,中午就開始刮風,不過, 在北疆的冬天, 有太陽的天氣就不能算壞天氣, 白木香不願意在車上悶著。

  裴如玉看白木香精神頭還好,也就沒再多說。

  年前附近各縣官員都要到府城述職,裴如玉原本猶豫要不要帶白木香一起,白木香一聽這事兒立刻就應了,她很願意同裴如玉一起到府城給知府太太請安,還有,她消息靈通,聽說新伊年前有大集,她要順道去逛逛。那模樣,裴如玉不答應都不行。

  如今這寒風朔雪的,裴如玉就有些後悔。

  當晚大家就在雪地裏紮的帳篷,在北疆出門,等閑都要帶著大帳,倒不是講這排場,主要是出門幾十裏上百裏見不到人煙是常有的事,不帶帳篷便隻能睡雪地裏了。

  白木香完全沒體會到裴如玉的憂心忡忡,她帶著小財在帳子裏燒水做飯,吃食肯定也是自己帶的。雪水用白礬淨過後煮開,先煮一大鍋熱的燙嘴的酥油茶,大家就著奶皮子、奶疙瘩的喝到身上都出了汗,緩過勁兒來。那邊兒搭出的簡易灶上架起大鍋,鍋裏是用澄淨後的雪水燒著臘羊肉臘牛肉,蒸屜上熱著從家裏帶出來的開花大饅頭。

  別看能喝得慣這邊兒的奶茶酥油茶,一群人依舊不大吃得慣這邊兒的幹巴饢,太幹了,用李紅梅的話說,都得當心牙。所以,出門時大家還是習慣帶餅帶饅頭。

  聽著鍋裏傳來的咕嘟咕嘟的聲音,大家團團圍坐在灶旁說話,北疆人大都直爽,湯巡檢就表達了對白木香的敬佩。晚上安營紮寨,找地方紮帳篷湯巡檢是行家,接下來就是聽白木香的分派,哪倆人安置行禮,哪倆人收拾帳子,哪倆人去弄雪,哪倆人搭灶升火,一件件事有條不紊,做的既快且好。白木香和小財也非常能幹,煮茶燒水做飯都是她倆來,白木香不是那種幹坐等旁人來服侍的性子。這在外頭,男人們也都能燒個水煮個肉的,到底不如女人家熟練。

  白木香還有一絕技,她聞著味兒就知道鍋裏的東西熱好沒。湯巡檢好奇的不行,咬著懷裏拿出的饢餅,跟白木香打聽,“太太,這有什麽竅門不成。我就能聞到肉香茶香,你咋就知道鍋裏的肉有沒有熱好?”

  “當然不一樣了,熱透熟透的肉有一種格外熟香的味兒。你得記著正好熟透的時候是什麽味道,下次再一蒸肉就能知道了。”

  湯巡檢吸吸鼻子,“那現在好沒?”

  “不成,還得一盞茶的功夫。”白木香擺擺手,謙虛的說,“我這不算什麽,我爹當年,他往鍋邊兒一站,就知道這鍋裏燉的什麽,用了哪幾種調料,那才叫功夫。”

  “老太爺真了不得。”

  “那是。有一回我們縣城裏最好的酒樓的東家,在府城吃了一道熗鍋魚覺著好吃,還特意帶店裏大廚去吃了一回,偷師去了。結果,那廚子就是做不出府城酒樓的味兒。這各家有各家的手藝,都是人家廚子吃飯的功夫,可不是想偷師就能偷來的。他家那廚子學不會,這事兒叫我爹知道,我爹說,倒不用嚐,他聞一聞就該知道個七七八八了,當時就把我們縣裏廚子燒魚的幾樣調料說了出來,分毫不差。那東家後來請我爹到府去吃魚,我爹帶著我帶著我娘,他吃一回就知道,我們縣的廚子做的不像,是用錯的花椒。不能用我們當地的花椒,要用蜀地的一種麻椒,做出來才對味兒。果然,叫我爹一點撥,那廚子就做的很像樣了。”白木香喝口酥油茶搖頭,“我跟我爹比差遠了。”

  湯巡檢聽的直了耳朵,豎起大拇指,“可真厲害。”

  “我爹這點本事,旁人看來是不錯的,可跟我祖父比就差遠了。我祖父當年是我們那一片有名的能幹,人也聰明……”白木香正要講一講她祖父當年,雖然她對祖父沒什麽印象,大都是從別人嘴裏聽來的有關祖父的傳說,但這並不妨礙白木香自己把祖父的光輝形象完善一下。

  白木香剛開個頭,就見閉目養神的裴如玉突然指了指大鍋,“好了。”

  白木香嗅嗅肉香,感慨的拍拍裴如玉的肩,同湯巡檢道,“看,你們縣尊學的多快啊!”喂,沒說一聲就偷師,可得交束脩的啊。

  揭開大鍋,一股臘肉饅頭的香味兒伴著熱騰騰的白色蒸氣充斥在整個帳子裏,司書習慣性的先盛一碗臘肉並兩個饅頭奉給自家大人,不過,餘光看到大人臉色,司書上前一步先奉給自家大奶奶。自帝都到北疆一路上,大人都是這規矩,什麽東西第一碗都是要給大奶奶吃的。

  湯巡檢不禁麵露驚詫,畢竟,在北疆都是男人吃最好的飯食,接著是家裏的男孩子,最後吃的是婦人與女孩子。但在裴如玉這裏,有什麽東西都先供給白木香。不過,湯巡檢想到,縣尊太太很能幹,聽說縣尊太太織的布賣到新伊能賣很多錢。

  小財手腳麻俐的盛了一碗肉和饅頭奉給裴如玉,裴如玉給白木香的茶碗裏續上茶,讓她就著晚飯一起吃。白木香夾塊熟軟的臘羊肉咬一口,把一個饅頭遞給裴如玉,這饅頭蒸的大,她可吃不了兩個,“我瞧著,明天晚上或是後天上午就能到新伊了。”

  裴如玉接過饅頭慢慢吃著,“差不多。”

  白木香眼睛發亮,問湯巡檢,“老湯,你趕過新伊的大集麽?”

  “趕過!熱鬧極了,人非常多,新伊的貨商都會把東西擺出來,就是天有些冷,可隻在太陽好,大家都會出門買過年的東西。”湯巡檢說啃著塊肥嫩的羊排叉上的肉,大胡子上沾滿亮晶晶的油星,哪怕帽子下的眼眸深邃,鼻梁高挺,也不符合白木香的審美。白木香側眸看裴如玉的俊郎麵頰洗洗眼,她堅決不許裴如玉蓄須,絕對是為裴如玉的形象著想啊。

  從碗裏撿出幾根被肉汁浸透的幹豆角放裴如玉碗裏,裴如玉愛吃菜,白木香收拾東西時就帶了半口袋幹豆角,煮肉時洗一洗放鍋裏一起煮,被肉汁煮的軟軟的,很有滋味。

  裴如玉總是把第一碗飯給她吃,她也會關心裴如玉的。裴如玉沒說什麽,隻是眼眸中有一種格外溫暖的神色。

  大家頂著風雪趕路,吃過飯,湯巡檢安排好守夜的事,裴如玉就讓大家早些歇了。裴如玉帶著白木香、小財一個小些的帳子,剩下十來人,大家一個大帳。白木香其實有些不習慣,因為帳子小,她和裴如玉中間也沒有小炕桌能擺了。不過,裴如玉是君子,倆人在一屋時也很規矩的。

  小財抱來湯婆子,給白木香塞被子裏說,“姑娘你暖著些。”

  裴如玉清咳一聲,“早些歇了吧。”

  小財立刻就脫了外頭的皮襖皮袍,鑽被窩裏去了,闔上眼的同時就發出熟睡的輕鼾聲。

  “小財睡覺的速度,我都服了她。”白木香也開始脫外頭衣袍,在北疆睡覺,晚上不能穿厚衣裳,會把人凍壞。白木香睡中間,她總不好讓小財睡當中的。

  裴如玉也寬衣睡下,熄了帳中燈火。

  夜間外簌俱寂,卻又並非完全的寂靜,白木香聽到自天山呼嘯而來的朔風吹折草葉、刮過帳子的聲音,聽到遠處傳來的野獸的叫聲,白木香到底有些膽小,悄悄說,“裴如玉,那是不是狼在叫啊?”

  “好像是。不用怕,狼怕火,我們這裏升著火,但凡野獸不敢過來。”裴如玉輕聲安慰。

  白木香往裴如玉那裏蹭了蹭,黑暗裏的西索聲被無限放大,白木香發間頸間已經清淡的木香花的香氣似乎也變得格外濃鬱。裴如玉聲音溫淳,“別怕,有我在。”

  白木香輕輕的嗯了一聲,不知何時就沉沉的睡了過去。裴如玉有著豪門子弟睡眠很輕的特質,在帳外的寂靜與喧囂裏,剛有些睡意,就被白木香一條大腿砸醒了。裴如玉把白木香的腿給塞回被子裏去,一會兒,白木香胳膊又搭裴如玉臉上了。

  裴如玉心說,在家時無妨,炕燒的暖,屋子也厚實。如今在帳子裏還這樣睡如何了得,他想了想,自己反正是要與木香做一輩子夫妻的,這時拘泥著把人凍病,到時還是自己心疼。裴如玉輕輕揭開兩人的被子一角,把白木香擁入自己懷裏。

  第53章 不同凡響

  其實, 在把白木香擁入懷的那一瞬間,裴如玉立刻發現, 自己進入到一個進退兩難、無比煎熬的境地。

  先前, 舅舅家一位表兄成親後, 據說每天都是一回家就紮屋裏不出來,舅媽說起那位表嫂的口氣都是酸溜溜的。彼時,裴如玉還覺著, 表兄堂堂男子漢大丈夫竟陷於閨閣溫柔鄉之內, 委實可歎。

  如今,裴如玉整個身體僵硬成一根木頭, 學富五車的狀元郎手足無措, 不知該怎麽辦了?也許不是不知道要怎麽辦, 就是, 裴如玉忽然對自己一向自得的自製力生出了懷疑。

  女孩子那柔軟的帶著香氣的身體, 那一種完全不同於白木香平時慣用的木香花香氣的另一種香氣撲麵而來,幾乎能將人淹沒溺斃當中。白木香炙熱的呼吸落在他的胸口,一直透過肌膚燙到他的心底, 在他的心頭放了一把火,頃刻便能將他的理智焚燒殆盡。

  裴如玉不得不在心裏默念兩遍大悲咒才穩住心神, 怕白木香凍著還罷了,再不能有別的唐突,不然, 他把木香當什麽了。

  裴如玉整個晚上都不再有精力留心帳子外的寂靜中的喧囂, 他那淺眠的毛病也突然不藥自愈, 甚至,早起的習慣不知為什麽就被打破了。這一覺,他睡的如此香甜,堅實的懷中有了一個能讓自己整顆心都充滿喜歡的人,而在這樣寒冷的夜裏,兩個相依偎的人在一處,足可抵禦所有嚴寒。

  白木香是被熱醒的,感覺像在偎在火爐旁一樣,渾身燥熱,她想把腳下被子踢開,腳剛一動就被另一隻腳夾了回去,然後,白木香迷迷糊糊、後知後覺的發現,她的確是在一個人形火爐的懷裏。她枕著裴如玉的一條手臂,整個人陷在裴如玉的懷中。

  白木香先是一陣心慌意亂,她此生從未與哪個男子挨的這樣近,如果是旁的人,白木香早就大叫著殺人了。可這個人是裴如玉,是她一早相中的裴如玉,白木香抑製不住的有些羞澀,然後,心底油然而生出一股得意,她磨了磨牙,惡狠狠的想著:果然逃不過本姑娘的絕世魅力吧!她就說嘛,想她當年在老家,十裏八鄉不知多少小夥子心儀她,裴如玉隻要眼不瞎,絕對要沉醉在她的美貌與智慧之中不能自拔的!

  白木香眼珠一轉,當時就要給裴如玉兩腳把他踹醒,再跳起來質問裴如玉竟敢唐突她,最好讓裴如玉給她賠禮道歉順便答應她許多好處才是。

  可是,當抬頭看到裴如玉自頸項到下骸的精致線條,自下往上是裴如玉不薄不厚的唇,高挺的鼻梁,修長的眉眼,悠長沉穩的熟睡中的呼吸。白木香就有些舍不得,裴如玉當然讓她生過不少氣,可裴如玉讓她生氣時,也沒占到什麽便宜,白木香也能把裴如玉氣個半死。自從離開帝都城,裴如玉就很懂得做人了,也知道照顧她,對她娘也很尊敬。

  就是一樣叫人生氣,一邊兒撩撥她親近她,一邊兒又說跟她做兄妹!

  呸!

  誰家兄妹一個屋睡覺啊!當她不知道裴如玉那些口是心非的鬼心眼兒哪!要不是裴如玉生了張白木香委實中意的俊臉,白木香早把他打出去了。

  哎,真是俊,越看越俊。尤其在遍地大胡子的北疆,裴如玉簡直就是八百裏老苞穀地裏獨有的一株長青不敗、風姿綽約的箭竹啊!

  就像裴如玉會在吃飯時把第一碗飯先給她,白木香出門也會帶上裴如玉喜歡吃的菜幹,真正心疼一個人時,會不由自主的處處替他考慮,這個時候,整顆心都是柔軟的。

  白木香盯著裴如玉的臉龐看了一會兒,決定看在裴如玉長的好的麵子上就不踹醒他了,不過,兩人在一起又蓋著狼皮大被,真的太熱。白木香想先起來,結果,剛一動就被裴如玉撈了回去,大手安撫的拍著她的背,聲音裏猶帶著三分睡意,“別鬧,好好睡。”

  “裴如玉,你醒了?”白木香試探的問。

  俊眉修目依舊闔著,嗓子裏卻“嗯”了一聲。

  “什麽時候醒的?”白木香狐疑的望著身邊這條大尾巴狼。

  “大約在你盯著哥哥看的時候。”大尾巴狼睜開一雙含笑的眼眸,黑燦燦的眼眸裏沒有半點睡意,取而代之的是不假掩飾的幽深情意。白木香剛要瞪人,裴如玉的唇就落了下來,在白木香唇上一觸既分,低沉喑啞的聲音響起,“你醒了沒生氣,我想,咱倆對彼此的感覺是一樣的吧,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