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作者:石頭與水      更新:2020-07-10 12:00      字數:6690
  “舊織機的也不急,你辦作坊織布,織機外傳的事,以後機會合適再說。”裴如玉身為當地縣尊大人,並不急著把這技術教給縣中百姓。

  白木香這就有些不解了,當初她和小九叔同縣太爺商量時,縣太爺還讚她深明大義,親自寫了塊匾給她的。說來,她白木香絕對是鄉裏紅人。

  怎麽裴如玉反是不急了。

  裴七叔一笑,與白木香道,“木香,你先前在家鄉織布,整個村子都因此受益,名聲傳揚出去,這個時候你提出可以教給別人,旁人自然樂意。如今大家還不知是怎麽一回事。待你織布有了名氣,大家看到好處,介時再說教大家織布,大家一定感激你,也會十分認真的來學習。”

  白木香一點就通,眼珠轉動兩下,笑,“還真是這個理。”

  白木香喝口湯,問裴如玉,“府裏怎麽突然派了兵器下來?”

  “我向府尹大人要的。咱們這裏的衙役原不滿員,如今都招滿了,兵械不足,就向府尹大人申用了些刀箭。以後訓練用得著,再說,他們自身也要佩帶。”

  吃過晚飯,李紅梅就催著小兩口早些回屋休息。白木香偷瞧裴如玉一眼,見裴如玉唇角抽了抽,強忍才沒露出尷尬,不由暗笑,肯定是她娘抓著裴如玉嘮叨了。

  裴如玉忙道,“嶽母也早些安歇,我和木香就先回了。”又送了一回裴七叔,裴七叔與李紅梅竟是心有靈犀,也叮囑一句,“是啊,早些歇吧,忙這一天了。”

  ——

  裴如玉回屋才深深的籲了一口氣,整個人放鬆下來。白木香壞笑,低聲問他,“丈母娘指點你什麽了?”

  裴如玉瞥白木香一眼,這丫頭倒興災樂禍起來!

  小財窈窈吃過飯服侍著二人洗漱,之後也沒什麽要她們服侍,白木香就打發她們也回去休息了。小財一直在她身邊,是她的得力幫手,以後要管著織坊這一攤子事。窈窈則負責家裏針線打掃這一攤,事情也不少。所以,白木香晚上很少使喚她們,都是讓她們早些歇著。

  倆丫環走後,裴如玉先去插上外間兒的門,回頭見白木香已經在炕上蓋著毛毯守著小炕桌看書,裴如玉坐一畔說,“木香,給我秤出一百兩銀子來。”

  “做什麽用?打點府衙的人麽。”

  “他們過來送兵械,不好白叫他們跑一趟。既是外差,都有這麽一道的。”

  “有時我常羨慕他們掙錢輕鬆,跑這一趟就有一百兩。”白木香說著,從箱子裏數出二十個整整齊齊的銀錁子,找個大小適當的匣子裝好給了裴如玉。

  裴如玉接過匣子放在一畔,“官場之中都是如此,他們平時薪俸極少,就指著外差來錢。何況,這銀子也不是他們自己分的,回去還要孝敬上頭一層。”

  “我們老家也是這樣,這些人還真不能不打點。”白木香以往也常做散財童子的人,她眼珠轉了轉,笑眯眯的瞅著裴如玉,裴如玉一看就知白木香有事,果然,就見白木香倒盞溫水遞給他,和和氣氣的商量口吻,“裴如玉,有沒有多餘的弓箭借我一套使使,我不要,我就借來用用,學一學射箭,等什麽時候咱們出城打獵,我給你獵隻老鷹吃。”

  “沒聽說過老鷹能吃的。”裴如玉唇角微翹,喝口水道,“這個不能給你,這是軍用的。就是給了你,你用來就是犯法。律法規定,民間不能用軍中兵械。”

  “別唬我,我老家也有族人有弓箭,我跟小九叔出門做生意,還會腰懸大刀,怎麽沒人說我們犯了王法?”

  “你們那弓箭大刀都不是軍中製式,民間自用,便不違法。但你要用軍中的東西,便違法。等我給你弄一套更好的,如何?”

  “早說嘛。”小炕桌不大,倆人說話幾乎頭挨頭,白木香隨手就捶了裴如玉肩頭一下子,“那我就等著啦。”

  白木香用的力氣不大,裴如玉卻是肩頭一僵,五指揉著被白木香捶過地方,正色道,“木香,你知道嶽母大人跟我說什麽了嗎?”

  “說什麽了?”

  裴如玉欲言又止,望著白木香明淨中帶著好奇的一雙眼睛道,“嶽母說,想明年抱上外孫。”

  白木香摸摸下巴,揚著眉毛的樣子帶著威脅,問裴如玉,“你答應了?”

  “你說呢?”裴如玉眼眸幽深,望向白木香的眼睛。

  “少問我,我問你,你答應我娘了?”

  “你不知道嶽母當時,一把鼻涕一把淚,打從生你時難產,生了三天三夜才生出來,一直說到嶽父大人過逝,家計如何艱難,再說到跟你著的那些急。我不答應,嶽母就要哭的抽過去了。”

  白木香驀地哈哈大笑,興災樂禍,“你答應你自己想法子,你別跟我說,我可什麽都沒答應她。”

  “咱們睡覺可怎麽辦?嶽母今晚說不定就要在外偷看,偷看倒不怕,可你說晚上這麽冷,滴水成冰的,嶽母她老人家也是上年紀的人了,別再凍出個好歹來。”

  裴如玉這話倒也在理,白木香還是很孝順的,她撅下嘴,瞥他一眼,“那你把你的被褥搬過來,咱們還像路上那樣,你睡一邊兒,我睡一邊兒。”

  “我也這樣想。”裴如玉立刻起身,嗖嗖嗖幾步去書房,然後,嗖嗖嗖的就把自己被褥搬了過來。

  白木香瞧裴如玉這心急火燎的樣兒,心下既得意又好笑,她硬撐著麵子,義正嚴辭的同裴如玉說,“先說好,各睡睡的,中間擺小炕桌兒。要是叫我發現你不老實,要你命!”

  淡淡的木香花的香氣縈繞而來,裴如玉放好被褥,也脫鞋上炕,拉過毯子蓋住腿,一本正經冰清玉潔的表示,“木香,你可別因哥哥貌美就把持不住啊。要是你把哥哥唐突了,哥哥也隻好湊合了。”

  氣得白木香又捶他兩下,裴如玉哈哈大笑。

  李紅梅隔著兩間屋聽到小夫妻笑鬧的聲音,深覺明年抱孫有望,想也是嘛,小夫妻情分明明就很好。非得分倆屋睡,還不是擰著那麽一口氣嘛。小孩子家,就不明白這個道理,有賭氣的功夫,孩子都生出來了。等有了孩子,就啥氣都沒了。

  李紅梅如是想。

  第50章 堂堂縣尊太太

  裴如玉早起有固定的時間, 多年養成習慣, 即便在北疆遲遲未能到來的黎明, 也不妨礙裴如玉按時間醒來,他剛要摸小炕桌上的火折子點燈起床,就感覺腳下被窩裏好像多了個什麽東西在他小腿那裏。

  裴如玉拿小腿蹭蹭,熱熱軟軟,他生怕是白木香的腦袋鑽他被子裏來了。白木香睡覺像打仗, 一點兒不君子, 以前路上時倆人睡一條炕, 半宿自己被子蹬了,她就自發搶裴如玉的被子,這事兒很常見。

  燈光鋪照屋內的第一眼, 裴如玉就看到白木香頭朝牆腳朝他,在他被窩裏的倒不是白木香的腦袋,是白木香的一雙胖腳丫。被子一個勁兒的往上蓋, 腳就露出來了,白木香睡夢中也不能凍著自己,她自發尋找熱源,腳伸裴如玉被子裏了。

  望著被子卷兒裏拱出的腦袋頂, 裴如玉揉按著眉心, 這把腦袋埋被子裏得睡著多不舒服。他拿起邊兒上不知何時被白木香拋棄的枕頭,大半宿沒人枕, 入手一層涼意。裴如玉換了自己枕頭給白木香擱腦袋底下, 再把蓋著腦袋的被子往下扒一些, 讓白木香露出臉來。

  完全不是想像中的淑女晨間安靜美好的睡顏,白木香睡覺不老實,睡時南北向,醒時就可能是東西向了,一頭濃密的長發也叫她睡的篷亂。給她拂去沾在臉上的發絲,這才能看到白木香的熟睡的臉,白木香眉毛濃密,不是那種彎彎秀眉,她眉峰有一點崢嶸,眉尾修長,壞脾氣時總是把眉毛揚的高高的,神氣的不得了。平時神采弈弈的大杏眼這會兒正在闔目熟睡,一圈烏黑卷翹的長眼睫在眼瞼下投下一點暗影,鼻梁又高又直,相書上就說這樣鼻梁的女子脾氣比較執拗,果然是真的。把被頭給木香壓下巴底下,雪白的被頭襯得木香的唇愈發紅豔,還有那麽一兩絲未曾散盡的木香花的香氣幽幽縈繞,裴如玉腦中突然浮現這樣一絲滾燙念頭:肯定是甜的。

  ——

  白木香對鏡梳頭,問裴如玉什麽時候起來的。裴如玉看她梳頭那粗魯樣,梳不通竟要硬來,裴如玉拍她梳頭的手一記,“怎麽梳頭也這樣急,好像扯疼的不是你自己個兒是的。”其實,白木香有一頭順直的好頭發,別的女子梳發髻編辮子,頭發都會彎曲,白木香頭發天生直順,睡一宿就又直了,垂在腦後,當真有種長發如瀑的感覺。裴如玉捋起她的頭發,見是有一小綹頭發打了結,伸手給她解開理順,說一聲,“繼續梳吧。”

  白木香在鏡子裏對裴如玉挑挑眉毛,裴如玉依舊溫雅如玉的還以微笑。

  白木香把頭上梳理順當,開始編辮子,裴如玉從她妝匣裏挑條發帶,就聽外頭腳步聲響,接著傳來丈母娘帶著笑的清脆嗓音,“都起來啦?”

  裴如玉起身相迎,“嶽母早。”

  “坐坐,不用管我,我就是過來瞧瞧。”親切的問倆人昨晚休息的可好。

  “挺好的。”白木香係好辮梢,同窈窈道,“這就用飯吧。”

  窈窈小財過去廚下端早飯,白木香早飯後要同小財去試織機,作坊招人的事也得開始了。裴如玉今天也得把府城來的一幹人打發走,兩人都是大忙人,打打眉眼官司都得趁早上有空。

  裴如玉遞給白木香個烤包子,自己夾一筷子燉豆腐,白木香說,“你也吃個包子,別總吃素,吃肉才搪冷。”裴如玉一向吃的素淡,白木香則是天生好胃口,早上都要吃肉的那類人。裴如玉從來便是吃肉也隻是淡淡兩片的那種,今天卻是看了眼烤的焦黃肉汁稍稍凝溢在皮外的烤羊肉包,白木香夾一個給他,裴如玉就接了,慢條斯理的撕開個口子,吃了起來。

  白木香早上兩個烤包子,一碗白米粥下肚,鼻尖兒沁出細小的汗珠,她抬起手指擦了去,起身說,“你們慢吃,我跟小財試織機去了。”

  裴如玉拉住她,“把嘴圍住,剛吃過飯就往外跑,當心吃冷風。”

  “就是女婿這話。”李紅梅見窈窈把厚圍巾拿出來,正要接過給閨女圍上,就見女婿起身,仔仔細細的給閨女圍個嚴實,她那傻閨女直叫喚,“鼻子也圍住了。”

  “等去了織機的屋子再出氣。”裴如玉笑,“那屋子沒火,先升兩盆炭火再試,別凍著。”

  “知道,我們得先軋棉,彈棉、紡、漿、繞、走、染,才能織布,今天先把東西準備出來,還有招人的告示貼出去,明天就得先招些人手了。”

  裴如玉心下算了算,那到試織機怎麽也得半月以後吧。實際上,白木香第三天就讓小財試新織機了。

  白木香早就把縣衙後街的兩套三進大院買了下來,新織機是放在縣衙,其他的軋棉車、彈棉花的“大弓”,紡車、漿紗、繞紗、走紗、染紗、織機的一整套家夥什,都是放在這兩套三進大院的。裴如玉公務之暇,還去看過,一看才知道他家木香懂的可不隻是改造織機,人家每個程序都有分工,尤其是紡紗的大紡車,真正令裴如玉大開眼界,大半間屋子那樣大,整架紡車大小有幾百部件構成,聽他家木香說,熟手一天一夜能出一百斤紗。

  幾個木匠就住縣衙了,白木香出高價讓他們留下來幹活,現下隻是個開始,以後機子還得添。

  白木香的新織機一直調整到將年前才算最終定了下來,白文押著冬天的織出的料子去了一趟新伊,晚上白木香翻帳本翻了半個時辰,最後得意兮兮的同裴如玉道,“可算是把年前花出去的錢都賺回來了。”

  “賺了多少?”

  “賺沒賺多少,可你想想,自到了月灣,買宅子、請匠人、收棉花、一應雇人得每月發工錢,我還心軟,不忍心叫幹活的人吃的太差,也不忍讓大家凍著幹活,光冬天的炭火錢就一百多兩。隻要不賠,就是賺了。”白木香眼眸彎彎,有一種柔亮的光,她匯總後把賬記清楚,合上賬本道,“就是棉花不多了,明年開春還得想法子多收些棉花。”

  “不如把收棉花的信兒放出去,價碼也放出去,眼下過年不一定有人願意行遠路,我看年後會有人出去收棉花。轉手倒給你賺個差價也是一筆收入。”裴如玉道。

  “不用旁人,崔淩一準兒去。他們兄妹真是一等一的能幹。”白木香說的崔家兄妹是縣裏的一戶兄妹,崔家原是給裴如玉種職田的佃戶,崔父崔母都是尋常人,相貌亦不出眾,也不知怎麽生出這樣一對兄妹。兄妹倆都眉清目秀的幹淨相貌,相貌就便是挑著父母的好處長的,為人也聰明伶俐。裴如玉就職後,就是崔嶺把秋天打的稻米,半點不差的送了來,多少田打了多少稻米,佃戶們分了多少,大人這裏該得多少,賬目清楚明白。

  後來,裴如玉招衙役,崔淩原想報名,他年紀不夠,就沒報上。

  有誌不在年高,白木香收棉花,崔淩家裏沒棉花,他是第一個去外縣找了親戚家過來賣棉花的人,還幫著牽橋拉線,介紹了好些人過來賣棉花。看縣尊太太這裏除了棉花、幹果、菌菇、牛羊、豆米,什麽都收,他找人合夥,出去用略低的價錢收了好些來,賣給白木香,多少也賺些銀錢。

  待白木香這裏招女工,他妹妹崔瑩早早就來報名了,做工的女孩子裏,她年紀最小,織布最快最好。白木香很喜歡這兄妹二人,她這裏人手不足,幹脆讓崔淩過來幫著管些事。

  倒不是管旁的,白木香收了不少山貨豆米,讓崔淩幫著分門別類按良按優的分出來,許多東西,拿到關內都是好東西。白文時常跑新伊,也會帶客商過來月灣看貨。崔淩是個有心人,放貨的一律都是用幹淨的棉麻口袋,係口袋的繩子雖是麻繩,人家收拾的整整齊齊,不論什麽貨品一經他手就收拾的格外鮮亮好看。偏偏見了客商還有一種不卑不亢的態度,說起東西好壞來頭頭是道,一聽就是行家。

  白木香一提崔淩,裴如玉也說,“是個可造之材。”

  白木香得意的拿了個炒栗子來剝,她也認為自己用人眼光很不錯。裴如玉接過她手裏的炒栗子,每每看到白木香把栗子剝的狗啃一般,他就忍不住替她剝了。白木香清清嗓音,接過裴如玉給她剝的炒栗子,把手邊另一本賬本遞給裴如玉,裴如玉挑眉,白木香吃著栗子,口齒不清的說,“你的賬,自己看看吧。”

  裴如玉翻開帳本,上麵是白木香一言難盡的筆跡。

  白木香是個賬目清明的,裴如玉的錢都給她收著,現在的月俸也是一文不差的給她,他把裴如玉的各項花銷也記得清楚明白。白木香道,“咱們過來後,有夏天一季稻米的收成,你的職田都是水田,拋去給佃戶的,基本上每畝能剩一石米。這些大米,賣了一部分,銀錢我都給你入賬了。還有每個月的俸祿,也都入賬了。其他,每月花銷都在這兒哪,縣衙沒見收成,衙役們每月的補貼都是你私賬出的。還有縣裏那些孤寡老人孩子,每月供給的錢米,也是在你這裏走的賬。年下又有一筆年禮開銷,東西是從我這裏買的,我給你算平價,也上百銀子了。裴如玉,你這小半年就倒賠出去大幾百兩,還有咱們從帝都一路過來,路上打點花用,也用了上千銀子。要不是

  你家底厚,就你這倒賠的,現在就得要了飯。”

  裴如玉微微一笑,合上帳本,又給白木香剝了兩個栗子,拿出零嘴匣子來給白木香吃,“我看你愛吃核桃,托人從新伊買的核桃糖,你嚐嚐看,喜不喜歡?”

  白木香天生有一種警覺,她拿了片核桃糖,咬一口,既脆且香且甜且酥,濃鬱的核桃的香、飴糖的甜溢滿口腔,白木香又拿了一塊,嘴上說,“我不大喜歡吃甜的。”

  “還有肉脯,這是我讓窈窈用食譜上的方子給你做的,你嚐嚐。”

  第二塊核桃糖卡嗓子裏了,白木香重重的咳了一聲,眼眸精明的半眯起來,狐疑的盯著裴如玉,“反常既為妖啊,裴如玉,你不是辦什麽對不起我的事了吧?”

  “沒有沒有。咱倆成天在一處,我做什麽,你不一清二楚麽。”裴如玉笑眯眯地把肉脯遞給木香吃,“是這樣,你如今錢也賺了,生意也做起來了。那什麽,這過年了,納稅的事,是不是咱們年前算一算啊?”

  白木香立刻發揚了官場中的不正之風,她長眉倒豎,瞪著眼睛,張大嘴巴朝裴如玉噴火,險沒把裴如玉噴死,怒吼,“我堂堂縣尊太太還要納稅!”

  第51章 讀書

  白木香一聲怒吼, 裴如玉耳朵險沒聾了, 房梁上的灰都被震下二三兩。

  不要以為被吼一嗓子就完了, 白木香揪著裴如玉的耳朵,從裴如玉是個倒賠敗家貨一直數落到裴如玉跟閻王爺借的膽子敢來找她收稅,要不是裴如玉自小文武雙修,今天得死白木香手裏。

  裴如玉先救下自己的耳朵,等白木香噴完, 他送上一碗溫熱正好的蜜水, 白木香推開, “不喝!”

  “那我自己喝。”裴如玉要喝,卻被白木香截下,搶過來自己喝了, “不喝白不喝。”

  “這就對了,別跟自己賭氣。”裴如玉揉揉火辣辣的耳朵,把核桃糖和肉脯都在小炕桌兒上擺好, 這才覷著白木香黑沉沉的臉色開口,“木香,我常聽你講以往在老家如何打點差役的事。雖然你也會說不得不打點他們,心裏到底不以為然, 也沒有多瞧得起這種找你們打秋風的官衙, 是不是?”

  “我想,你以前也沒少在縣衙花錢。你是個大方人, 打點官府, 肯定不會舍不得, 可心裏怎麽看他們呢?是不是剛笑臉相迎的給了錢,肚子裏也要罵一聲狗官的?你心裏真正看得起他們嗎?”裴如玉目光寧靜柔和,沒有半點火氣,他說,“若我是那樣的官員,你還願意跟我做夫妻麽?”

  白木香氣的直捶胸口,“你,你,你,我,我,咱們……”

  “你現在不是以前的你了,你也成了官太太,當然要享受一下做官太太的好處,是這個意思麽?”

  白木香理直氣壯地,“本來就是。”

  “那你以後是不是還要像以前你們縣令大人的太太一樣,等著縣裏鄉紳大戶富賈的太太們過來孝敬你,巴結你,給你送禮?收別人禮物的時候肯定心裏很高興,畢竟不花錢得的好東西。可是不是也有人像你當年那樣,臉上笑盈盈的奉承著你,肚子裏在罵你?你要成為這樣的人?”

  呃——

  白木香卡了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