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作者:石頭與水      更新:2020-07-10 12:00      字數:6833
  白木香拿白眼瞪他,裴如玉笑著給白木香碗裏夾塊芥末鴨掌,“趕緊吃吧,飯菜該冷了。快到給母親請安的時辰了,好幾天沒去,今兒個咱倆一起去。”

  原本白木香想著和離書到手,她也不耐煩再理會這些裴家婆娘,結果,還得再繼續與裴如玉扮假夫妻。也罷,小九叔的話在理,裴如玉待她娘家人都成,起碼禮數上很過得去,禮尚往來,她也不應在裴家失禮。兩人吃罷早飯,便一起去了裴太太的院子。

  裴太太見到兒子既高興且傷心,拉裴如玉坐在身邊,摸著他的頭臉心疼的直說瘦了,又問早上吃的什麽。裴如玉道,“早上的青筍不錯。”

  “別總吃青筍豆筋的,近來瘦的厲害,多吃些肉。”心疼兒子一回,裴太太也沒忘了關懷一下即將陪兒子遠赴北疆吃沙的白木香,“你早上也多用些,有什麽想吃的,隻管吩咐廚房。”

  “謝太太關懷,我什麽都好,太太你多說說裴如玉吧,他根本不吃肉,筷子隻往青菜蘿卜的碟子裏去。”其實,白木香也不是不會說話,尤其是她還有些自己的小算盤的時候。

  果然,裴夫人立刻念叨起裴如玉來,“你這也不知什麽毛病,自小就愛吃個清淡。這可不能任性,隻有你好了,娘才能放心哪。”說著眼圈兒不禁微紅,強忍著才沒流下淚來。

  裴如玉低聲勸母親,“娘,北疆雖遠,我又不是不回來,三年一任,總有回帝都的機會。就是我回不來,將來安頓好了,接娘你過去住些日子也非難事。何況,現在驛站通信便宜,我時時寫信回來,就與在娘身邊是一樣的。”

  “就是啊,您就別難受了。裴如玉都多大了,就是不去北疆,也不能一家子都在帝都做官哪。二叔三叔還不是都在外任,您就放寬心吧,北疆那地界兒聽著可好了,直通西域,產西瓜產葡萄產蜜瓜,牛馬豬羊、魚蝦河味,樣樣不缺。男子漢大丈夫,總在家裏蹲著有什麽出息,也就您還當他小孩兒一樣,一見麵就摸臉摸頭的,說出去都不一定有人信。您這可忒溺愛他了。”

  “等你有了兒子,你再來說我吧。”裴太太打趣白木香一句,笑著拉過白木香的手,與兒子的手交握在一起,兩人都有些僵硬,哎,成親大半年,都是連小手都沒牽過的人。裴太太見兩人都流露出不好意思來,反是笑意更深,“這有什麽害羞的,都是夫妻了。以後我不在眼前,有什麽事,家離得遠,想幫也幫不到,就得你們小夫妻齊心協力,有難關,咬著牙過,有難事,一起商量。你們都是懂事的孩子,我沒什麽叮囑的,就一句話,孩子的事你們也得上點心了,成親大半年,我也沒聽著喜信。要是能從北疆捎來喜信,那就是孝順我了。”

  兩人的臉都不覺紅了。

  白木香的手被裴如玉握著,整個人僵成一根木頭,當然說不出話。裴如玉還算自然,輕咳一聲,應承道,“都聽娘的。”

  白木香忍不住瞪裴如玉一眼,這人胡說什麽,他們現在可是合作關係,不是夫妻了!

  裴如玉給白木香一個安撫的眼色,白木香才稍稍放鬆,依舊紅著臉不說話裝靦腆。裴太太將兩人的眉來眼去盡收眼底,笑著拍拍兩人的手,“那我就等著了。”

  與兒子媳婦說幾句話,裴太太就帶著兩人到裴老夫人那裏請安。裴老夫人見到裴如玉白木香一起過來,也很歡喜。至於白木香前幾天未來請安的事,與裴太太一樣,裴老夫人理解的很,白木香當然得以裴如玉為主,肯定是在自己院裏忙著打點去北疆的事唄。

  裴太太私下還找來兒子說了幾句貼心話,打發了丫環下人,裴太太坐在臨窗的紫檀小炕上,外麵樹間傳來早夏蟬鳴,裴太太輕搖團扇,還似小時候般給兒子扇風,輕聲低語的說著,“日久見人心,這話再沒錯。當初是白老太爺救了你祖父的性命啊,正趕上木香出生,就把咱們兩家的親事定下來了。後來咱家在帝都做官,白家敗落了,你日漸出息,這做母親的,哪個不偏著自己兒子,不想給兒子尋一個四角俱全的媳婦。如今我才算瞧出來了,還是老太爺有眼光,木香雖是個鄉下丫頭,可這丫頭有良心,你到哪兒她跟哪兒。說是夫妻一體,能像木香這樣的也不多,你二舅媽娘家二哥外派西南做官,地方有些偏了,那位太太就借口服侍公婆沒有跟隨,什麽服侍公婆,無非就是不想跟著丈夫吃苦。可木香呢,聽丫環說她前好幾天就收拾行禮了。”

  “如玉啊,木香自小生活在鄉下,她的習慣、談吐、見識,是跟咱們不一樣,可這不是她的錯處,是不是?”

  “娘,我又沒說她不好。”

  “我知道,我就是提醒你一句,你是男人,一些事,得你先主動。我可沒聽說,倆人一個睡臥房一個睡書房能生出孩子來的。”

  裴如玉視線遊移,看天看地就不好看母親。裴太太拍他手背一記,裴如玉終於小聲道,“這事也急不來,眼下得去北疆。再說,我們現在挺好的,今早她還說讓我保重身體。”

  裴太太眉眼含笑,“那也加把勁,別叫為娘等太久。”

  “娘你沒事我就先回了。”

  “著什麽急,我說你怎麽突然明白過來,定是‘有人’勸過你了。難得你也能把牛脾氣收一收。”裴太太把手邊的一個小匣子遞給兒子,“拿著,這回就別與娘推辭了。”

  裴如玉有些不好意思,前幾天他娘就要給他錢,他死活沒要。這一回,裴如玉收了,裴如玉說,“娘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的過日子。”

  “這就好。”裴太太忍著心酸摸摸兒子的頭,她不似二房三房妯娌,膝下不隻一子,她唯有一子一女,閨女終要嫁人,如今唯一的兒子又要遠去北疆為官,怎能令裴太太不難過。

  自母親這裏告辭,裴如玉經過一重又一重的小院,有燈光自院中透中,或傳來笑語歡言,或有竹樂之聲,偶還有拌嘴吵架之聲……這是他親人的家,也是他的家,可又不是他的家……待聽到“來看來看,又是一隻知了猴!”的清脆聲音時,裴如玉不禁一笑,推門而入。

  白木香正捏著一隻棕黃蟬蛹給幾個丫環看,關關嚇的花容失色,躲出老遠,窈窈捏著帕子說,“我小時候也常去樹根下挖這個。”

  小財接到手裏,“今晚醃上,加上今天粘的知了,明兒早上能炸一盤子。”

  裴如玉倒是從書上見過說農人吃這個的,他自己可是從沒吃過,走過去看一眼,問,“吃晚飯沒?”

  “沒,你不是說回來吃麽。”

  “走,擺飯吧。”瞥見白木香手指頭上的泥,裴如玉招呼一聲,“給大奶奶打水洗手。”

  讓白木香很滿意的是,飯後裴如玉主動把裴太太給的錢交給了她收著。白木香打開那漆紅小木匣,裏麵是一卷銀票,數了數,都是千兩一張的數額,足有十張,這就是一萬兩銀子。白木香撚一撚手裏的銀票,“太太還真大方。”

  “你好生收著,以後有什麽花銷就從裏麵取。”

  想了想,裴如玉又讓關關把自己的私房拿來交給了白木香。白木香搓搓手,今兒怎麽這麽有財運啊!結果,關關抱來個小匣子,白木香數了數,除了十來兩散碎銀子,剩下的都是整整齊齊的二兩一個的小銀錁子,五兩的都不多,攏共算算,二百兩不到。

  白木香不信,“你就這麽點私房?”

  裴如玉奇怪,“很少麽。”

  “你一月就十兩月銀,還有官俸,再加上自小到大的存錢,才二百兩,你不覺著少?”

  “十兩是中狀元以後才提的,以前是二兩,多是用來打賞丫環婆子,如今能存下這些已是不少了。”

  白木香心說,原來竟是嫁了個窮鬼!當然,窮鬼的父母有錢,可這也擋不住裴如玉自己個兒窮啊!白木香悄悄鼓動裴如玉,“你有空也多去陪陪老夫人,你這就要走了,多陪老夫人說說話,這也是孝順老人家了。”裴老夫人也很疼裴如玉,肯定也得有所表示。

  裴如玉聽出白木香的弦外之音,臉登時一沉,“孝順長輩當是打心底起,存那樣的私心,那是孝順嗎?此事莫提!”一甩袖子,走了。

  把白木香氣的,這不識好歹的驢,你知道北疆多遠,路上的花銷且不計,當然也用不了這麽多錢,可這一去,三五年你不一定回得來!你要是在北疆發達了,這銀子以後再還給長輩就是!萬一你有個急事,離家千裏,興許銀子就能救得了急!

  真個不識好歹的驢,沒吃過銀了的苦,瞎清高!

  白木香在心裏大罵裴如玉一頓,裴如玉愛去不去,她可是要去打打秋風的,不然,難道以後裴如玉有了難,讓她掏私房銀子救濟啊!她才不吃這樣的虧!她不清高,俗話說,窮家富路,出門在外,多帶些銀子傍身不是壞事!

  第14章 另眼相待

  白木香向來俐落,凡事說幹就幹。

  原本第二天一早就準備去裴老夫人那裏去聯係感情的,結果,裴家大總管到訪。白木香裴如玉剛用過早飯,裴如玉請老總管坐了,問,“裴叔,什麽事。”裴總管一家在裴家世代服侍,被主人家賜姓,自此就改為了裴姓。老總管忠心耿耿,裴家的這些小主人也很尊敬這位老總管。

  裴總管有些不好說,關關捧上茶來,裴總管欠身接過,客氣的說,“有勞姑娘。”方溫溫煦煦的同裴如玉說這院裏下人都另有安排的事。

  裴如玉自小到大都未這樣的難堪,臉上發燙,漲的通紅,似有火燒,祖父這是在攆他走吧。

  白木香頓時急了,“現在就要把人都派走麽?”

  “不不不,隻是先做安排。”

  “老爺子怎麽這樣啊,我們這就要走了,他就急這一時三刻了,無非就是讓裴如玉難受唄。真是的,他怎麽這樣啊!你就告訴他,我們一點兒也不難受,他再這樣,我們就不走了,賴家裏。”

  “木香。”裴如玉不讚同的看白木香一眼,怎麽能這樣對長輩說話,可也得承認,被白木香一打岔,他心情倒平穩很多。麵孔恢複從容,裴如玉禮貌的對裴總管道,“這事我知道了,原本我們走了,他們也當各有當差,他們是家裏的人,自當聽家裏吩咐派遣。”

  裴總管目露關切,他看著裴如玉長大,除卻主仆之情,也別有情分,見裴如玉神色平靜,裴如管放下心來,起身道,“老奴這就告辭了。”

  “我送裴叔。”

  裴總管並未推辭,私下同裴如玉說了幾句,無非是裴老太爺還在氣頭上,過這陣子也就好了,言語間有讓裴如玉過去道歉賠罪的意思。裴如玉道,“倘別的事忤逆祖父,自當請罪。這事是我秉心上表,無可悔處。”

  裴總管眼中的驚愕都滿溢了出來,這位孫輩大少爺,自小便展露不凡天資,卻從未有半分盛氣淩人的時候,從來都是性情溫和,對上孝順,對下友愛,有什麽事,寧可自己讓一步。裴總管從未見過裴如玉這樣的強勢,麵對裴老爺子,他說,無可悔處!

  那一雙眼睛看過來時,竟有一種平靜如山的壓力,裴總管連忙躬身,“老奴多嘴了。”

  雙手扶住裴總管,裴如玉溫聲道,“我知裴叔好意,不過,我有我的道義,有我的堅持,恕我不能曲意侍奉祖父。想來如今祖父不願見我,請裴叔轉告祖父,我心裏未忘一個裴字,我一日姓裴,便不會辱沒家族名聲。我與祖父,道雖不同,我亦不忘祖父自小到大的教誨。這是我的選擇,我願意去承擔我自己要走的路。”

  “是。”裴總管恭敬應下。

  到門口,裴總管請裴如玉止步,他自去複命。

  裴老爺子今天休沐,聽到裴總管的傳話,也隻是冷哼一聲,回頭繼續看棋譜,未再他言。

  不一時,白木香就來了。裴老爺子立刻把書往袖子裏一卷,“就說我不在,出門去了。”當下腳底抹油,從側門溜了出去。他孫子是個溫雅人,這丫頭可不是,若是叫揪住胡子撒潑,他這臉就丟大了。

  ——

  腳畔的紗羅裙擺隨著主人的節奏搖曳晃動,白木香攜風而來,一來先福身給裴老夫人行個禮,問,“祖母,祖父在家沒,我過來給祖父請安?”

  “在家。”

  結果,小丫環過來回,“太爺有事出門去了。”

  白木香哼一聲,算老頭兒跑的快,不然,她非揪住他胡子評理不可。老頭兒溜的快,白木香就同裴老夫人來說理了,把早上的事原原本本說一遍。白木香氣道,“沒見過這樣欺負人的,這事兒我一聽就不是祖母的主意,您多疼裴如玉啊,這定是祖父的意思。祖母你評評理,有這樣辦事的沒有。我們行李已是收拾得了,後兒個就啟程,可沒有拖拉一天。裴如玉多舍不得您,多舍不得這個家啊,祖父就特特打發大管家到我們院子說,要把我們院子的人另分派差使,這不是明擺著攆我們麽?”

  “竟有這事!”裴老夫人也氣個仰倒。

  “可不是麽。我就要過來評一評這個理,裴如玉還攔我,他攔著我,我也得來!”白木香道,“我要再不說話,裴如玉就要給祖父欺負死了!”

  一畔坐著的裴二嬸掩唇淺笑,“以往總聽說木香你同如玉拌嘴,可見小兩口越拌越親,這就來替如玉抱不平了。”

  我兒媳婦當然要為我兒子著想,隻是二妯娌你這“抱不平”是什麽意思,裴太太不著痕跡的看裴二嬸一眼。

  “倒不獨為裴如玉,我主要是看不慣這事,就得說說。”白木香一來,裴茜就把母親下首的位子讓出來,白木香過去坐了。裴二嬸柔聲細氣的勸,“老爺子畢竟是長輩,卑不動尊,木香你說話留點神,叫外頭人知道該說你派老爺子不是了。”

  裴太太直接抬頭看裴二嬸一眼,你這的確是有點意思啊。

  “卑不動尊,倒是有這個講究。可我聽說,朝廷還有諫官呢。祖父當年幾次在禦史台任職,哪裏就是二嬸你想的心胸。祖父早就同我說過,就喜歡我爽快,誇我有什麽說什麽,為人正派。”白木香笑吟吟的接了丫環奉上的茶,掀開茶蓋喝了半盞,手腕一轉將茶盅子放手畔幾上,一雙眼睛將裴二嬸的話中之話看個通透。

  裴太太重新恢複祥和,唇角有抹不易察覺的翹起的弧度。

  裴二嬸的臉色有些難看,沉了臉問,“我這心胸怎麽了?”

  “沒怎麽,無非就是趕不上祖父唄,當然,比我也差那麽一丟丟。”白木香微微側著頭,拇指掐著小指比了比,“行啦,您既沒跟二叔在任上,就好好教導孩子,別弄這些個雞毛蒜皮的小算計。裴如玉就是被出族,那也姓裴,他倒了黴,於家裏有何益處。他好了,於家有何損處。帝都這樣的地方,一家子兄弟姐妹,心往一處用,力往一塊使,都怕不能立足。何況各懷心思?有心力有精明是朝外人使去,朝自家人可沒意思,那叫窩裏鬥。”

  “您別以為裴如玉遠謫北疆就是給家裏招禍了,我們這不出族了麽,以後是福是禍都連累不著您。可要真的禍事像二嬸想的那樣大,就不該是遠謫,該砍了腦袋呀。二嬸,我不及你出身好,可我也聽說過一句話,眼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祖父是祖父,這家由祖父做主,裴如玉跟祖父擰著來,出族是應當的。我勸您還是緩著些,二叔不在家,您見我們倒黴就這樣擠兌我們,不知道的還得以為是二叔的意思。您今兒這陰陽怪氣的話沒跟二叔商量過吧,二叔要是知道你在家擠兌他親侄子,可有你的好!”

  裴家為啥沒人敢招惹白木香啊,委實是白木香很不好招惹,你跟她彎啊繞的,她不是不懂,隻是不屑。以往長輩平輩的沒少在她這裏碰釘子,大家還罷了,畢竟有老太爺護著,也要給裴如玉麵子。可如今老太爺逐裴如玉出族,裴如玉這小子幹的那事,簡直是把家族往火坑裏推啊!這還不能讓人刺兩句了!

  裴二嬸硬是給白木香一頓連削帶打氣的不輕,剛要找補回場子,裴老夫人不耐煩的皺眉,擺擺手,“行了,都去吧,我同木香好好說會兒話。”

  裴老夫人先前也不喜白木香,如今待白木香好是因為白木香要跟著她孫子去北疆吃沙,今兒個聽白木香刺裴二嬸的話,裴老夫人真對白木香有幾句刮目相看了。起碼在這一家子的見識上,白木香就比自己那二兒媳有見識。

  就是啊,你一做長輩的,晚輩有不是,你該教訓就教訓,這麽陰陽怪氣的是什麽意思?便是如玉的事,也有老太爺做主,輪不到你來憤憤不平!

  你懂個屁!

  你連一家子要和睦的道理都不懂,你還要教導晚輩,被頂回來是活該!沒見識的婆娘,官場中起起落落尋常的很,就如白木香所言,眼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隻要不是深仇大恨,誰會把事做絕。倒是你這做二嬸的,先踩起侄子來,你想沒想過你丈夫你兒女,你丈夫是如玉父親的兄弟,你兒女是如玉的堂弟堂妹。如玉現在被貶,倘哪天他起來了,你還要不要跟這個侄子來往!

  這個蠢貨!

  枉出身書香之家,真是比不上白木香。

  裴老夫人打發了一屋子的媳婦孫女,和顏悅色的望向白木香,眼神慈愛的拍拍身邊坐畔,“木香過來坐,咱們祖孫說說心裏話。”

  “有心力有精明是朝外人使去,朝自家人可沒意思”,就憑這話,我就對這孩子另眼相待。

  第15章 秋風之一

  打發了其他人,這屋裏就顯得有些空曠,裴老夫人幹脆帶著白木香到裏間說話。祖孫倆坐在臨窗的小炕上,晨間窗戶已打開,晨風從天青色的窗紗送進清爽的氣息,十分怡人。

  大丫環春梅端來兩盞透明琉璃盅,裏麵靜棲著翡紅的果子汁,老遠便聞來酸甜香氣,定是楊梅汁無疑。裴老夫人笑,“今年的楊梅果有些酸,我讓加冰糖煮的果子汁,你嚐嚐。”

  白木香今天過來頗有些自己的小算計,她格外和氣機伶,先接一盞琉璃盞放在老夫人跟前,才捧自己那一盞,一邊笑道,“哪裏還用嚐,聞這味兒就知道好喝。祖母這裏若還有多的,勞哪位姐姐給裴如玉送一盞過去,他也愛喝這個。”

  裴老夫人果然極高興,“好。我還能虧待了如玉,偏你這樣操心。”

  “知道您虧待不了他,我不過白說一句。”白木香喝口楊梅汁,果然酸甜可口,“祖母,你說多奇怪,平時裴如玉吃飯,什麽清淡吃什麽,那些個豆腐青菜的,我吃著真沒味兒,他可愛吃了。這麽清淡口的人,偏又愛吃糖,我們屋裏的果脯零嘴,隻要是甜的,大多都是進他的肚子。”

  “這有什麽怪的,誰還沒點偏好。那就跟你愛吃燉肉一樣,隔三差五不吃一頓,你心裏就想,是不是?”

  “主要我是個俗人,愛吃肉不稀奇。裴如玉成天神仙一樣,他這樣的,應該像姑射山的神仙一樣,餐風飲露比較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