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作者:林敘然      更新:2020-07-10 09:40      字數:4993
  不必照鏡子,她也能感受到自個兒現在這副尊容有多麽難以見人,隻得生生忍下了心裏的不耐,由著他擺弄。

  可惜孟璟偏是那個沒什麽天分的,折騰了半天,耳璫幾乎插進了她肉裏,她疼得“嘶”了聲,一抬頭見他將要惱羞成怒,又趕緊閉了嘴,迫自己修煉成一隻麵無表情的提線木偶,他說一她便不敢說二那種。

  她由著他拉扯了她耳垂半天,卻死活征服不了近在咫尺的一個耳洞,戴不上一隻耳璫,忽然有些懷疑那些說他箭法百步穿楊的傳聞都是馬屁精們為了不看他那張臭臉而編出來的。

  她隻覺整隻耳朵都快被他給連根撕下來了,得,還沒被他掐斷脖子,就要先一步被他折騰得缺胳膊少耳朵了,她也真是夠命苦的。

  他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麽,冷笑了聲,恐嚇道:“楚懷嬋,你這要是個箭靶,我早給你射得萬箭穿心了。”

  剛忙活完追上來的扶舟:……哪有這樣哄女人的?

  要不是這人身份尊貴,估摸著早被自個兒女人一腳踹出房門而不得入了。

  他憋著笑把支著耳朵想聽牆角但又沒什麽腦子很容易被揍的東流拎到一邊,有意無意地堵住了去後院的路。

  薛敬儀看了好半天這倆人耳鬢廝磨的樣子,終於還是覺得這舉止輕浮的玩意兒不是個能成大器的,默默退了出去。

  楚懷嬋餘光瞥到他撤走,實在是不想繼續忍受這股子難堪,試探問:“小侯爺,你好了嗎?”

  孟璟無暇他顧,隨口道:“快了。”

  楚懷嬋見他還在很認真地逢場作戲,默默白了他一眼,很大度地決定再忍盞茶功夫,他要是還沒好,明兒她得在他藥裏加點其他奇奇怪怪的東西才能作罷。

  但他好像如今對這事警覺性過高,得換個其他的法子才行。

  她腦子靈光,不多時便琢磨好了新法子,又垂眸去看他,她靜靜看了好一陣子,他正屈著身子就她的身高,側頭去看她右耳的耳洞,似乎還在琢磨為何兩邊難度差這麽多,左耳輕輕鬆鬆,這邊這個怎麽這麽難纏。

  但這般角度看過去,倒像他埋在她頸間,與她竊竊私語耳鬢廝磨似的。

  她不知為何突然想起曾在戲文裏聽過的那個詞——交頸而臥。

  若非她也看到了薛敬儀,若非她還有個過目不忘的本事,一眼認出這個她機緣巧合之下曾悄悄見過一麵的她兄長的同窗,記得這人是都察院鼎鼎有名的鐵釘子,下敢參王侯,上敢罵天子,連皇帝都懼他三分,她幾乎都要相信了——

  她眼前這個男人,其實偶爾也可柔情似水,褪盡滿身盔甲,醉臥溫柔鄉。

  她自嘲地笑了笑,有些懷疑自個兒方才為何會覺得那些鶯燕花柳不過是假象,其實興許隻是他今晚有要事商談,這才無心於此事。她方才不是沒有想到這一層,卻在瞬間斷定那些不過是障眼法,並不是真的。

  這反應,令她自己都有些生奇。

  她對他……這才短短十來日的相處,竟然就能信任到主動為他辯解的地步麽?

  她猶豫了會兒,很煞風景地問:“小侯爺,你知道這紋飾什麽意思嗎?”

  孟璟剛折騰完,總算是把這破耳璫掛了上去,剛鬆了口氣,目不斜視地盯著她被折騰得通紅充血仿佛要撕裂的耳垂,聽得她這問話,有些不自在地移開了眼光,這才去思索她的問題。

  鬆鼠吃葡萄,這什麽意思他還真不知道,不過是方才見她在前邊胡吃海喝,瞧見有家金器店,本想買一套給她,好讓她把今日這身晃得他眼花的玩意兒給換下來,誰知卻一眼相中了這對小玩意兒。

  浮雕的鬆鼠栩栩如生,抱著葡萄啃食的模樣也憨態可掬,怎麽看也是個招人喜歡的寶貝玩意兒,他想著她這等小姑娘應該會喜歡,便買了下來贈她。

  他搖了搖頭。

  她神色黯淡下來,輕聲道:“鼠為子,荔枝也音立子,都意在早生貴子、多子多福。”

  “……真的?”

  “嗯。”她百感交雜地點了點頭。

  孟璟臉上掛不住,把手頭那對剛替她換下來的寶葫蘆環扔回盒子裏,再將盒子扔給東流,徑直轉身往外走。這都什麽破手氣,隨手一挑都能挑中這麽個破玩意兒。他低頭看了眼自個兒這雙從前在京中便逢賭必輸的手,幾乎想啐上兩口解氣。

  楚懷嬋見他這模樣,知他是無心,方才也不過是因為暫時不想招惹薛敬儀而與她逢場作戲罷了,於是抬手去取這含義有些越界的玩意兒。

  孟璟走出去幾步,見她還沒跟上來,正想轉頭問問她,為何她每次連他這個瘸子都走不過,卻不料一轉頭就見她這動作,胸中頓時騰起一陣怒火。

  他兩步到她跟前,猛地將她手打下來。

  楚懷嬋低頭看了一眼自個兒被這莽夫打疼的右手,孟璟也跟著看過去,見這如凝脂一般的肌膚又紅了一片,靜默了一瞬,一時之間不知還該不該繼續凶她。

  他抬頭看了一眼她的耳朵,被他方才的動作一擾,小巧白嫩的耳垂愈發紅透。

  他惱羞成怒地屈指彈了彈那鬆鼠吊墜,楚懷嬋疼得倒吸了口涼氣,方才打疼她手尚可說是無心之失,這下明顯是故意的了,她惱怒地質問:“幹什麽你?”

  孟璟看了眼她那幾乎要被他整個擰下來的耳垂,怒氣洶洶地道:

  “我給你的,你就收著。”

  作者有話要說:  拖拖拖了接近二十章,總算要入v了哈,明天等編輯上班後開v後才能更新新章,所以更新會晚,照例三更和紅包雨。因為拖太久字數太多,從22章開始倒v,看過的別買錯,暫時沒防盜,新章放心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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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章

  他走出去幾步, 低聲嘀咕了句“好不容易才戴上的”, 又覺得她這行徑實在是很不給他麵子, 又回頭凶了她一句:“我的話你也敢不聽?”

  扶舟目瞪口呆:……得, 您再這樣哄, 已經娶到手的媳婦兒都得飛了。

  一位呆得要請煞神吃糖葫蘆, 一位給人戴個耳墜就差沒將人整隻耳朵直接給拽下來,這兩位還真是絕配。

  楚懷嬋看向他的背影, 他雖惱羞成怒, 但那份渾然天成的架勢和貴氣仍舊是掩不住的, 這般怒氣衝衝地往外走時, 其實身姿也是極好看的。

  她下意識地揉了揉紅透的耳垂,有些遲疑地想,若他沒經曆那一遭,到今日, 又該是怎樣一番芝蘭玉樹的光景。

  怕是所到之處,無一不是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的盛景, 足夠驚起一幹少女的追捧了。

  “人知好色則慕少艾”, 少年人總是更容易動情。

  她從前在南直隸時,見過不少姐妹懷春之狀, 那時隻覺頗為新奇, 如今卻覺得, 她若不是這麽個對這事寡淡到極致的性子,對上這樣的人,其實也很難不動心吧。

  畢竟, 他表麵的冷淡疏離甚或輕蔑之下,天生的儒雅貴氣,終究是掩不住的。

  這是久經歲月沉澱,才能刻在骨子裏的溫和。

  譬如,新婚之初的以禮相待,再譬如,那把玳瑁扇,那些送到她那兒的珍稀古籍,甚或,她耳朵上這對耳璫。

  她雖對他沒那份心思,但不可否認地講,這並不妨礙她能感知到他這份表裏不一的難能可貴。

  “還走不走了?”

  他忽然回頭嗬斥了這麽一句,打斷了她所有恰到好處的遐思,她無言地看他一眼,再次給他重複了一遍莽夫的定義。

  她驚覺自己今晚已經數次想多想遠,實在是不太尋常,心下起了幾分慌亂,試圖掩下這點無措,於是強自給自個兒找了點事幹,靜靜地走上前去,衝他擠出一個笑:“小侯爺,吃糖葫蘆麽?”

  怎麽又來了?

  孟璟臉一黑,正要拂袖而去,她又窸窸窣窣地摸索了半天,最後揀出來幾個銅板兒,笑嘻嘻地道:“我請你啊。這我從娘家帶過來的,總不算借花獻佛。”

  “……你自個兒留著用吧。”

  孟璟越發覺得,這人從一清早地貼上來抱住他開始,今日腦子就已經不大正常了。

  他走出去幾步,又意識到,這死丫頭腦子似乎就沒正常過。翠微觀初見,那等小命都被賊人握在手裏的時刻,她的反應居然是他身上好臭?今早竟然會覺得他為了躲她需要爬牆,爬牆也就罷了,居然還能摔?遠嫁還要特地帶幾個銅板在身上,還一日不離?

  他早該直接擰斷這呆子的脖子,這得省多少事了。他越想越發覺得,自個兒對這死丫頭這麽有耐心簡直是腦子有病。

  若非當日萍水相逢,她卻不知出於什麽原因助過他一把,讓他對她難得地有了幾分寬容,就她在雲台上的那點小把戲,或者她串通著她哥灌他的那一肚子茶水,甚或寸步不離守著他用膳喝藥這等老媽子行徑,以他的臭脾氣,沒有哪一樁哪一件不值得她死上好幾回的。

  可偏偏,他對她,並不生厭。

  哪怕方才同她唱那一出戲,他也並不抗拒。

  他遲疑了會兒,頓住腳步等她,等她快走近了,難得擺了個好臉色,準備對她說幾句好話,她卻視而不見,興衝衝地兩步越過他繼續去追賣糖葫蘆的小販去了。

  他無言地看了一眼這背影,懷疑腦子不正常的那個確實是他自個兒,就她這撒丫子歡的德性,哪用得著他照拂她?

  他板著臉上了馬車,看了眼馬車上被她買的雜七雜八的物什擠占得不足一半的空間,心內頓時一陣不痛快。

  他隨手翻揀了幾樣,全都是吃的,不自覺地想起那晚她在他那兒用晚膳的情景來。一見滿桌故土風味,她雖還沒丟掉外表那層皮,吃東西總歸是規矩而秀氣的,但就那麽一小口一小口的,也將那一桌佳肴攪了個風卷殘雲。

  他默默看了一眼這一馬車吃食,再聞著這股甜膩味,瞬間整個人都失了幾分精氣神。他剛掀開簾子準備吩咐句什麽,東流湊上來,舉著兩串各咬過一口的糖葫蘆,極為欠扁地道:“主子,少夫人的糖葫蘆,您給拿著吧。”

  他徹底無言,這不還剩這麽多麽,還能這麽追著去買?這是得有多能吃?

  他從牙縫裏擠出一句:“扔了。”

  “啊?”東流遲疑了會兒,回想起上次楚懷嬋故意擺了他一道害他摔了這煞神送的茶葉的事,固執地將糖葫蘆往前遞了一步,搖了搖頭,“我可不敢,主子您還是給拿著吧,萬一一會兒少夫人同您鬧脾氣。”

  他白眼快翻過頂,手卻不自覺地伸了過去,接過了這兩串紅得豔麗的糖葫蘆,退回去坐下,和它大眼瞪小眼對峙了半晌,還是沒能琢磨出來這麽個玩意兒到底能有什麽好吃的。

  他遲疑了下,鬼使神差地湊上去咬了一口。

  簾子在這一刻忽然被人揭起,他抬頭覷了一眼神出鬼沒突然出現在麵前的楚懷嬋,嘴裏還銜著半顆糖葫蘆。

  糖衣染紅了他的唇些許,楚懷嬋愣了下,目瞪口呆地看了他好半天。

  他有生之年頭一次做這種事,居然就這麽被人撞破,而且還是這死丫頭。他神色尷尬得緊,兩人麵麵相覷,最後還是楚懷嬋先敗下陣來,先一步退出去。

  孟璟這才悶悶地看了眼自個兒手上這玩意兒,隻覺晦氣得緊,但畢竟出門在外多有不便,又沒地兒吐,他隻得忿忿地將這半顆糖葫蘆咬碎了,想象成是將外頭那呆子給生吞活剝了,心不甘情不願地咽了下去。

  然後,他聽到楚懷嬋在外頭吩咐東流:“快去,再給小侯爺買兩串糖葫蘆回來。”

  “……”

  如果眼神可以殺人,這死丫頭大概已經投胎好幾次了。

  他還沒來得及嗬斥她,就聽到外邊爆發出了一陣死命壓抑過仍舊沒能憋下去的笑聲。

  楚懷嬋在外邊笑得哈哈出聲,一想到他方才人前打死不從卻在背後偷食的樣,她實在是忍不住,也顧不得儀態,捂著肚子笑得停不下來,最後實在是覺得有點失儀了,這才想著借馬兒的力遮掩一下,將腦袋湊到馬兒旁邊,繼續笑個不停。

  這馬性子烈,當初孟璟剛能下地,並不能好好走路,整日閑來無事,這才讓東流找回去給他馴著玩打發時間的。這馴雖是馴好了,但總歸還是匹烈馬,受不了這魔音繞耳的摧殘,馬蹄一動就要對旁邊這個樂不可支的呆子動粗。

  “誒誒誒,少夫人您慢著點。”扶舟趕緊安撫了一下這暴躁的馬,將人勸開了點。

  孟璟總算解決掉了嘴裏的麻煩,聽得動靜,從窗戶望出來,神色不豫地看向這個麻煩精,斥道:“還上不上來?”

  楚懷嬋連連擺手:“讓我再笑會兒。”

  孟璟臉色一黑,吩咐扶舟:“讓她笑,走。”

  “啊?”扶舟下意識地回頭,“真走啊?”

  這畢竟是個說一不二的主,他趕緊勸楚懷嬋:“少夫人,您趕緊上去啊。”

  楚懷嬋搖頭,笑聲讓她的說話聲斷斷續續:“不、不行,我要上去這、這麽笑,會被他直接扔、扔下來。”

  倒還挺有自知之明的,孟璟心裏那點尷尬忽然散了點,正準備鬆口,東流恰到好處地衝了回來,舉著兩串糖葫蘆遞到他跟前:“主子,您的。”

  孟璟:“……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