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彌陀佛，請施主少安毋躁，且聽小僧細說。”

  說話之人聲音空靈而平靜，仿佛能夠洗滌他人心靈，心再無任何雜念的神奇力量。

  “還有其他人存在？”

  鄭淩皺了皺眉，不由得放下了拳頭，微微收斂血靈。

  回頭一看，在他身後，站著一位小僧。

  這位小僧眉目清秀，不過十六七歲的模樣，臉上噙著淡淡的微笑，身著金色佛衣，脖子上掛有一串古樸的佛珠。

  一層淡淡的金色佛光環繞其身，驅散了周邊的黑暗與陰寒，讓人感覺親和的同時帶著一種神聖。

  見鄭淩回頭，俊秀小僧雙手合十，行了一禮：

  “小僧法號淨惡，見過施主。”

  他的目光清澈如水，隱隱間有一道道細微的金色咒文掠過。

  “和尚？佛教？”

  鄭淩愣住了，但出於看過西遊記以及少林寺的各類影片，他還是對眼前這位麵容和善的俊秀小僧表示了應有的尊敬。

  而且剛才自己幾乎要陷入瘋狂時，腦海中所響起的那空靈神聖的咒文，明顯是眼前這位淨惡小僧所吟誦。

  “多謝小師傅方才助我。”

  鄭淩作了一揖，以表感謝。

  “隻是途徑見施主被心魔所困，便吟誦清心咒，助施主一臂之力罷了。”

  淨惡誦吟佛號，微笑著道。

  “嘎……”

  呆滯中的角眼內，迷離的色彩淡化了不少，身體抽搐著，顯然快要從這種狀態中脫出。

  “不好。”

  鄭淩眉頭一皺，就要轉身揮拳，將這妖人歐拉至死，卻被淨惡攔住。

  “施主且慢，此人留著還有些用處。”

  淨惡微笑著道，手掌間逐漸染上了一層金色，仿若金漆一般，隨著他口中念起了聽起來就感覺玄奧神妙的佛咒，一縷縷佛光湧入了角眼的那隻命眼之中。

  角眼逐漸平靜下來，眼眶中的色彩逐漸被佛光所代替，最後他那六根觸手齊齊合十：

  “我佛慈悲。”

  淨惡這一手，驚得鄭淩眼珠子差點沒掉在地上！

  往往都隻有妖鬼汙染人類讓其墮化的份，今天居然反了過來，妖鬼被佛門神通手段所度化，口誦著我佛慈悲！

  這佛門的手段，未免有些高深莫測呀。

  “不過……這也算得上是一種另類汙染吧。”

  鄭淩心裏忽然冒出了這樣一種想法。

  “小僧技藝不精，這度化隻能持續一時。”

  淨惡手掌金漆褪去，逐漸恢複正常。

  鄭淩為之驚歎，同時努力地思索著衛京城內的諸多勢力，似乎並不存在寺廟這一類與佛教有關的東西。

  淨惡小僧微微一笑，似乎看出了鄭淩心中所想，開口說道：

  “佛國並不在衛京，在城外。”

  “在城外？”

  鄭淩吃了一驚，雖然至今還沒出過衛京城，但在他印象之中，城外的世界不是早已被妖鬼占據了麽？

  居然還有佛教的存在？

  而且，這位淨惡小僧口中說出的並非是佛門，而是佛國！

  若是換成古時，若有教派敢自立一國，怕不是要被帝王家直接給掀翻！

  “阿彌陀佛，我佛雖然在這妖世中立國，但從未有稱世之心。此舉，不過是為護佑我佛一方水土平靜，佛徒香火不絕罷了。”

  淨惡雙手合十，心平氣和地道。

  “皇帝他老人家知道嗎？”

  鄭淩嘴角抽搐，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受到了不少震撼。

  “大明天子神武，自然是知曉佛國的存在。”

  淨惡微笑道。

  “這個世界的佛門要比想象中更加神秘強大啊……”鄭淩不由得將這佛國暗暗記在了心中。

  不管是哪一位帝王，都深知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的道理。

  但明成祖，卻是將城外有佛國存在這一事給掩了下來。

  “忌憚佛門的度人手段嗎？佛門神通連妖人都能夠度化，更何況民智未開的百姓們呢？”

  “不過算了，帝皇的心思，自己瞎操什麽心呢。”

  鄭淩便將心裏的念頭拋去，問淨惡道：

  “小師傅是如何來到此地的？”

  說完，鄭淩環視四周，在血靈與佛光的照耀下，周圍的一切仿佛都染上了一層金漆。

  “說來罪過，小僧此次並非是堂堂正正地前來衛京，而是不得以走了妖邪的道路。”

  淨惡靜誦佛號，“不過還請施主放心，在離去後，小僧會親手鎮封這一條道路，不讓妖邪侵擾。”

  “妖鬼的道路……”

  鄭淩皺起了眉頭，他不由得聯想起了十三區內，眾多隱藏起來的，隻有在城外才會出現的凶惡妖鬼。

  它們就是通過這所謂的道路進入衛京城的麽？

  那製造這條道路的……是十三區的那兩隻王裔？

  “施主為何不與小僧一齊，走上一遭？”

  淨惡微笑道。

  “去哪？”

  鄭淩下意識地問道。

  “恕不相瞞，小僧此次前來，便是要將此地的一件厄難之物，收回佛國鎮壓，以免造成滔天血禍。”

  “這麽嚴重？這件厄難之物居然如此可怕？”

  鄭淩心中一驚，聽著就知道這玩意不是個好東西。

  “不過，為何要找上我？”

  但出於顧慮，鄭淩還是想問清楚。

  “施主為東廠獵人，誅殺妖邪；小僧為佛門武僧，淨邪度惡。”

  “你我二人今既遇在一起，那便是一段緣分，一份因果……”

  “……淨惡小哥，麻煩請說人話。”

  鄭淩腦袋有些發昏。

  這些佛教的和尚就愛扯這些緣分啊，因果啊之類不明覺厲的東西，他壓根就聽不懂。

  淨惡俊秀的臉龐先是一愣，隨後居然露出了些許窘迫，嘴中連連誦吟佛號，與先前風淡雲輕一臉平和的模樣判若兩人。

  他內心似乎掙紮了一會，才細聲細氣地說道：

  “小僧修行涉世未深，獨自一人，人生地不熟，怕是無法順利找尋並收服那件厄難之物。”

  “若是小僧能與施主您一起，或許能多幾分把握。”

  “可我的實力也強不到哪裏去啊。”

  鄭淩心裏暗暗嘀咕著，嘴上問道：

  “淨惡小哥，你這佛門武僧如今實力是幾環？”

  “幾環？”

  淨惡小哥微怔，開口解釋道：

  “小僧為大孔雀明王下護世金剛宇的一位八品武僧，若換成衛京靈武之路的層次，應是二環。”

  “大孔雀明王，護世金剛……這名號聽著就夠威風了。”

  鄭淩暗暗讚歎，不過又問道：“既然是要收服這樣的麻煩棘手的厄難之物，為何隻派你一人獨自前來冒險？”

  “講道理，應該派實力更強的武僧前來。”

  “佛國不願驚動大明天子，”淨惡恢複了方才的平和，解釋道，“並且自身實力若是超過八品——也就是大明靈武之路的二環，一旦踏入衛京城，便會被大明神石排斥。”

  “實力超過一定程度的城外生靈，會被神石所排斥麽？”

  鄭淩恍然大悟，難怪十三區的那些妖鬼們能夠潛藏起來不被發覺，越來是鑽了這一空當！

  它們的威脅等級普遍都是二階，偶爾有類似於蠕行者這種，能夠分解自身潛伏起來的三階妖鬼。

  還有那隻奉新王之命，潛入衛京城想要殺掉自己的深海魚人，它估計也是鑽了這個空子。

  “那厄難之物，也並非完整，隻能算是一塊巨石上的一小片石屑罷了。否則以小僧的修為，怎麽會被委以重任。”

  淨惡說道。

  “那厄難之物是什麽？”

  鄭淩問道，他想起了先前角眼口中所說的“聖頁”，不知是否就是這厄難之物。

  “阿彌陀佛，”淨惡吟誦佛號，“若是施主不與小僧同行結下一段因，那請恕小僧無法告知此行之事。”

  “就是跟你一起行事才能講對吧？那行吧。”

  鄭淩無奈，看來今晚的值夜要翹掉了。

  “不過事先說明，我隻是一名一環獵人，實力並不比你高。”

  “無妨，佛曰：萬發緣生，皆係緣分。”

  淨惡俊秀的臉龐上露出了淡淡的喜色，朝鄭淩行了一禮。

  “那接下來，該去何處，找尋那厄難之物呢？”

  鄭淩問道。

  “先打開這道石門。”

  淨惡道。

  鄭淩望向了麵前的緊閉著的石門，石門上紋畫著許多詭異的符號與妖紋，僅僅是看一眼，就讓人感覺頭暈目眩。

  “這石門是通往那個什麽滋養地的吧？”

  鄭淩思索著，走至石門跟前，奮力想要將其推開。

  但卻是紋絲不動。

  “此門如何打開。”

  淨惡對那眼中充斥著佛光的角眼說道。

  “這需要……眼之血……打開。”

  角眼說出這句話，有些斷斷續續，仿佛內心在掙紮著一般。一時間，其眼中的佛光黯淡了不少。

  “你若是能開啟此門，便有勞你為我二人打開吧。”

  淨惡平靜地說道，合十的雙手手掌仿佛染上了一層金漆。

  “不……是……不……”

  角眼的狀態有些古怪，顯然淨惡的度化神通持續的時間已經快到了，屬於其原本的妖人人格正在複蘇。

  “他似乎快要恢複正常了。”

  鄭淩皺了皺眉頭，拿出了猩紅玫瑰。

  “我佛以慈悲為懷，施主您無需動手，我超度了他便是。”

  淨惡平靜地道，邁步走至角眼跟前。

  “可門還沒開……”

  鄭淩話還沒說完，接下來的一幕卻讓他驚得合不攏嘴。

  淨惡抬起一隻金色手掌，看似輕描淡寫地在角眼後背輕輕一拍。

  頓時，石門上多出了一大灘模糊的血肉，以及六條斷裂的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