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鄭淩哥，現在該怎麽辦？你去衙門，我在家等你嗎？”

  大虎很是慌張。

  “算了吧大虎，你別忘了我也是十五區長大的，衙門的辦事效率，就算了吧。”

  鄭淩搖了搖頭，如果是打那些幫派混混，拉一下，捕快和衙役們或許會動一下；

  若是麵對上妖鬼，估計他們第一時間就要跑路。

  還是需要專業人士來。

  不過問題就在於，必須要確認出錢買屍體的人與妖鬼有一定關聯，鄭淩才能稟告這十五區的獵人役長，也稱掌旗。

  “你那具屍體打算什麽時候拿去賣？”

  鄭淩問道。

  “本來打算等明天下午偷偷跑回來的，那個地下黑市都在下午接近黃昏的時候開的。”

  大虎說道。

  “那現在就去吧。”

  鄭淩當即說道，開始脫下風衣，整理物品。

  “現在？這麽快嗎？”

  大虎有些驚愕。

  “你貪圖那條‘鹹魚’很香嗎？想留著過年？”

  鄭淩沒好氣地道，脫掉了見習獵人的服飾。

  考慮到東廠出品的褲子質量明顯要比平民區的平民好太多，鄭淩便一並脫了下來，隻留下了一條用以攜帶靈血瓶的腰帶。

  “大虎，拿你些舊衣服穿一下。”鄭淩道。

  “鄭淩哥，你要我衣服幹嘛？你衣服都那麽漂亮了。”大虎有些不解，隨後一副期待的樣子，“你要跟我換嗎？”

  “我這不是偽裝打扮跟你去黑市嗎？我穿著這身下去，什麽人都跑幹淨了。”

  鄭淩無奈地道，“大虎，要不我跟王大娘說一下，讓你去張老先生家上課，學些字。”

  “去張老先生家上課時要花錢的，一個月要一兩銀子。”大虎黯然道，隨後抬起了頭，目光湛湛地盯著鄭淩：

  “鄭淩哥，我能去東廠，跟你一樣當獵人嗎？”

  “我也想跟你一樣，能讓娘親搬進內城住……”

  鄭淩沉默了。

  像大虎這樣的直至超出限定年齡，也未能通過考核進入三大宗門的少年，外城比比皆是。

  “算了，鄭淩哥，我開個玩笑，你別當真，”大虎見鄭淩這副模樣，連忙說道，“我一聽到妖鬼腳就發軟了，怎麽可能是去當獵人的料。”

  “待會等我們回來後，鄭淩哥你給我講講你在東廠的事吧。”

  ……

  “大虎，你不要亂立這種一聽就知道要涼涼的FLAG啊！”

  鄭淩心裏吐槽道，這種說完“等我回來”、“打完這仗我就回家結婚”、“我去插個眼”、“收了這波兵就大件了”的角色，往往都是注定要涼的。

  大虎進房間裏，拖出了一具用爛草席卷著的屍體。

  鄭淩皺了皺眉頭，放了幾天味道已經有些重了。

  “先拖出去吧，我換上衣服就來。”

  鄭淩說道，拿著靈血瓶一支支地塞入了腰帶中，隨後換上了大虎的舊衣物。

  “如果沒什麽特殊情況，六瓶血應該夠吃了……”

  鄭淩心裏想道，將猩紅玫瑰掛上，隨後穿上了大虎的舊衣，跟王大娘說了一聲，便走出了門。

  “鄭淩哥你要看看這屍體不？”

  大虎不知從哪裏找來了一塊麻布，打算把露在爛草席外的屍體雙腳給包起來。

  “不看，我又不是仵作。”

  鄭淩果斷拒絕，自己又不是法醫，哪能看出什麽名堂來。

  而且東廠鑒別屍體是否受到妖鬼汙染的課程，在成為正式獵人之後才開始學習。

  兩人將屍體扛起，大虎走在前頭帶路，鄭淩則在後麵跟著。

  繞過了七八條歪歪扭扭的小巷，兩人來到了一處低矮的茅草房前。

  “鄭淩哥，到了。”大虎輕聲道。

  “就在這裏麽？”

  鄭淩有些疑惑，與大虎一起將屍體放在地上。

  環視四周，巷子裏就隻有他們兩人，一片寂靜。

  “這裏隻是黑市的其中一個入口，十五區裏這樣的入口據說還有十幾個呢。”

  大虎說道，從懷裏掏出了兩條黑布，將其中一條遞給了鄭淩。

  “我聽人家說，這黑市裏好多要錢不要命的瘋子，專門盯著換了錢的人下手呢。”

  大虎有些緊張，說著把腰上掛著的菜刀別到了顯眼的位置，跟著用黑布蒙上了臉。

  “大虎你先回去吧，回頭換上的錢我給你拿回家。”

  鄭淩皺了皺眉頭，說道。

  “怎麽了，鄭淩哥？怎麽忽然要我回去？”

  大虎愣住了。

  “這個你別管了，趕緊回去。”

  鄭淩臉色冷了下來。

  “……哦。”

  大虎有些懼怕地後退了兩步，將腰上的菜刀放在了地上，“那鄭淩哥，這把菜刀給你防身哈。”

  直到大虎離開，鄭淩臉色才緩和了下來，好歹大虎也是自己玩了好幾年的玩伴，沒有必要讓他跟自己冒險。

  拾起菜刀，扛起屍體，鄭淩推開了茅草房的門。

  “私闖民宅，根據大明律，是要處以鞭刑一百的。”

  房間裏昏暗無比，沒有點任何火燭，隻有冰冷的話語在自己耳邊回蕩。

  “我來換錢的。”

  鄭淩沉聲開口。

  “哦？”

  隨著一支蠟燭的點燃，火光映亮了四周，鄭淩才看清了腳落裏坐著一個男人，冷冷地注視著自己。

  在看到鄭淩肩上扛著的東西之後，男人的臉色才稍稍變化，露出戲謔的笑容：“喲，新鳥啊，第一次來麽？”

  “嗯。”

  “進去吧，可別出不來，我等著收錢呢。”

  男人用腳撥開了地上散落的茅草，露出一塊石板。

  揭開石板，是一道通向地下的土階梯。

  “出來要上交五文錢，這是黑市的規矩。”

  鄭淩點點頭，走下了樓梯。

  直到鄭淩消失，男人才合上了石板。

  一切恢複原樣。

  大概走了三十多級階梯，便是一條昏暗的通道。又走了幾分鍾後，便聽見了嘈雜聲。

  通道盡頭，是一處寬闊的地下空間。

  火把與火盆的火焰飄忽不定，映亮了那一頂頂耷拉著像是棺材一般的帳篷，不少人就聚集在帳篷前，商討著什麽東西。

  一踏入此地，附近聚集的人們的目光，頓時就集中在了鄭淩身上。

  一個大漢臉上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摩擦著手掌走來。

  “小子，你是拿屍體來這裏換錢的對吧。”

  鄭淩點了點頭。

  “嘿嘿，你遇到爺算你走運，爺來幫你拿過去換，到時候付上六十文的辛苦費就行。”

  大漢大咧咧地道。

  “不用了，指下位置就行。”

  鄭淩開口謝絕。

  “臭小子，給臉不要臉，爺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氣，趕緊給爺拿來！”大漢罵道。

  “這小子倒黴了，遇上了尚老四。”

  “尚老四欠了老黑頭的賭債都快有一兩銀子了，肯定要想盡辦法刮錢。”

  “我怕這小子也要變成屍體，給送到那裏去換鐵錢。”

  “那是，那人最喜歡這種十六七歲的‘新鮮貨’了，上次我見有一個人換到了兩百多文錢！”

  周圍的人們竊竊私語著，一副看戲的樣子。

  大漢尚老四的手毫不客氣地朝鄭淩肩上的屍體抓來，心裏已經在想著又是八十文錢到手——收六十文？怎麽可能？

  我全都要！

  忽然，尚老四臉色一僵，回過神來一看，隻見眼前的少年抓住了他的手腕，臉上的黑色麵罩隻露出一對冰冷的眸子，正冷冷地盯著他。

  “你這混賬小子……”

  尚老四發怒，奮力想要掙脫，但自己的手像是被枷鎖死死箍住一樣，對方依舊紋絲不動。

  “放開我！混賬！”

  周圍傳來的目光讓尚老四一陣不舒服，不由得大喝道，另一隻手攥緊成拳，狠狠朝鄭淩太陽穴打來。

  鄭淩隻是微微歪了歪頭，輕飄飄地躲過了這一拳，隨後隻是抓著他手腕轉身一甩，尚老四頓時就摔趴在了地上，手臂扭曲的劇痛讓他慘叫連連。

  察覺到了周圍目光迅速的變化，鄭淩隻是冷聲開口道：

  “你也想變成屍體，被我換成鐵錢嗎？”

  尚老四想要掙脫，但被鄭淩踩在了背後，手臂扭曲的疼痛更加劇烈了，他不由得慘叫道：

  “救命！救命啊！有人要殺我！”

  圍觀的人們一陣騷動，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向霸道慣了的尚老四，如今正趴在地上喊救命，而放倒他的，居然是一個比他矮一大截的少年。

  這時，人群中走出兩名身穿精鐵鎖子甲，手持長刀的壯漢，沉聲道：

  “這是怎麽回事？”

  “三哥，您趕緊救救我，這小子想殺了我去換錢！”

  尚老四像是看見了救星一般，連忙叫道。

  “嗯？”

  壯漢目光看向了鄭淩，有些不善——以及忌憚。

  “他想搶奪我的東西，我教訓下他而已。”鄭淩冷冷地道。

  “放了他。”

  壯漢沉聲道。

  “自然。”

  鄭淩瞟了他一眼，鬆開了手。

  看來不讓大虎跟進來是對的。

  尚老四連忙爬開。

  “市場裏不得殺人，這是規矩。”壯漢沉聲道，“你打的那個人，是我四弟。”

  “那就讓你那四弟管好自己的手。”鄭淩冷冷道，在對方那陰冷的眼神下轉身離去。

  他並不想鬧出太大動靜，若是打草驚蛇，驚了那收購屍體的買家就不好了。

  “囂張的小子……我看你今天有沒有命能拿著錢回到家！”

  壯漢盯著鄭淩的背景，臉色陰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