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疼……我這是在哪……”

  陰森寒冷的角落裏，躺著一名十三四歲的少年，粗布麻衣上滿是血跡和汙痕，氣若遊絲。

  “天上怎麽有三個月亮……這裏已經不是地球了麽……”

  天空中，三月懸空，一月血紅、一月翠綠、一月銀白，三種不同的光芒照耀在地麵上，顯得詭異非常。

  少年艱難地爬起身靠在牆上，身體上傳來的痛楚讓他倒吸一口涼氣。

  “我這是來到了另一個世界麽？”少年苦笑道。

  在他最後的記憶裏，那如同地獄一般的森林之中，成了怪物的同伴朝他開了槍，將一顆詭異如觸須一般的紫色子彈送入了他的頭顱。

  本以為作為一名士兵這是最好的結局，不用變成那種怪物而是堂堂正正地戰死，隻是沒想到，卻重生於這個十三四歲被打死的少年身上。

  “這位被打死的仁兄也叫鄭淩……真巧啊。”

  少年咧嘴笑道，一陣陣疼痛使身體開始抽搐起來，與此同時，他的腦袋也一陣昏疼，來源於身體前主人的記憶融入了腦海之中。

  過了許久，鄭淩才平靜下來，開始整理多出來的一大段記憶。

  “這裏是衛京，大明的國都，大明唯一一座城池。”

  明太祖朱元璋建朝，洪武之治，靖難之役……永樂朝前的曆史與鄭淩記憶中的原世界的明朝曆史一模一樣，但變故發生在永樂朝第二十九年——那一年，永樂遷都燕京。

  也是那一年，天地大變，“妖鬼”出世，迷霧籠罩整個中原，軍隊在那些看一眼就會立刻瘋掉的“妖鬼”麵前不堪一擊，不到三日，繁盛的大明覆滅在即。

  就在這時，燕京降下一塊纂刻有神文的奇石，其發出的萬丈神光讓那些可怖的“妖鬼”畏懼，這才給了大明喘息的機會。自此，大明便依此奇石神光庇護，不斷擴張城池，直至奇石不再庇護的界限建立城牆，改名衛京。

  永樂三十一年，明成祖朱棣自奇石邊靜修，悟出無上靈功，一時之間紫氣衝霄，金龍咆哮，九道神光環繞其身，從此開啟了大明靈武時代。

  永樂三十三年，武狀元張無悔得奇石靈光加身，七道璀璨神環閃耀，明成祖封其為武王，建立聖武宗。

  永樂三十五年，劍客葉無鋒悟出驚天劍意，引得奇石神光降下，七道神環化劍懸天，得封劍王，創立天劍門。

  永樂四十九年，劉伯溫後人於奇石邊悟道，入夜後道光萬丈，仙鶴與麒麟等異象顯化，將衛京迷霧驅散，得見天日。明成祖冊封其為國師，開立太玄門。

  永樂一百二十六年，匠人宋應星寫下奇書《天工開物》，奇石神光時隔七十餘年再次天降，得明成祖封神匠，創立了神機閣與匠神坊。從此，大明工業技術得到了巨大的發展。

  ……

  如今，已是永樂五百四十七年。

  鄭淩，是名門望族鄭家的一個庶出，七歲時與懷上了妹妹的母親被逐出了鄭家，如今三人相依為命，居住於衛京外城平民區，每天為著柴米油鹽發愁。

  鄭淩的母親蘇月晴靠接紡織活賺些鐵錢，但最近操勞過度累倒在床上，全家生活的重擔於是落到了鄭淩身上。原本鄭淩白天在鐵匠鋪打雜做工能賺十二文錢，但現在隨著母親的病倒，這十二文錢變得微不足道起來，買了安魂香後，就隻剩下兩文錢了。

  兩文錢，隻能買兩個饅頭。

  因此鄭淩每天一做完工，就會去那靠近內城區的垃圾處理區去翻找，那些內城區大宗門、名門望族丟棄的垃圾有時候也能發現一點對於平民百姓來說是了不得的寶貝。

  而前幾天，鄭淩翻找到一小塊黑色的絲綢，賣了一百多文錢，然後不知怎麽走漏消息被那“赤青幫”的幫眾盯上了，今日回來被堵住逼問這財路，結果鄭淩死活不說，就被拳打腳踢得奄奄一息，那幾人怕出了人命，便把他丟到這陰暗的角落等死。

  “如今已是深夜，衛京實施宵禁，外邊也有東廠的獵人在巡查，貿然回家恐怕不僅自己麻煩，還有可能牽連母親和妹妹……”鄭淩心裏想道，“倒不如就在這裏過一夜，白天再回家還要安全些。”

  這個世界可不美好！

  自妖鬼降世已過了六百多年，但大明依舊隻能依靠奇石的神光與城牆，在這衛京城中自保。

  “那些妖鬼，普通人看上一眼就會瘋掉，甚至還會被‘汙染’成為它們的一員……哪怕是隔著城牆，有著奇石光芒的庇護，普通人睡覺都必須點燃安魂香，否則很容易會被城外的妖鬼入夢，奪走魂魄，汙染墮落成怪物……”

  鄭淩之所以不回家便是考慮到這個，根據大明律，百姓夜晚一律不準外出，否則便是犯下大罪，連家人也要受牽連！

  “咦……”

  一聲輕咦，鄭淩忽然注意到自己的左手手背在發出淡淡的紫色光芒，抬手細看，卻被驚出一身冷汗。

  隻見一個詭異無法形容的扭曲印記出現在他的手背上，而這個印記，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那扭曲印記裏那一條條紫色的觸須，像極了那顆送入自己眉心的子彈！

  死前的那一場噩夢還沒有結束！

  它跟隨自己來到了這個世界！

  更有可能，是它安排自己來到了這個世界！

  鄭淩呼吸急促，額頭上已經滿是冷汗，生怕自己下一刻就會變成不可名狀的恐怖怪物。過了許久，鄭淩確認沒有發生什麽異樣後才鬆了口氣，反而自己身上的傷勢正在這光芒的滋潤下正在慢慢恢複，疼痛也逐漸舒緩。

  “現在隻希望這印記別把我弄成怪物就行……”鄭淩輕聲道，靠在牆上望著夜空中的那三輪異色月亮發呆，疲憊困意襲擾而來，不知不覺中，鄭淩在黑暗裏沉沉地睡去。

  再度醒來時，已經是白天，鄭淩才發覺自己無意中又犯了大明律的兩條大罪！

  一，夜晚在屋外入睡！

  二，入睡不點燃安魂香！

  哪怕是其中一條，東廠的獵人有權利直接視作妖鬼已入夢，當場格殺！

  “好在這裏偏僻，守夜的獵人們沒有來這裏巡查……”鄭淩鬆了口氣，趕緊起身想要離開，卻驚異地發現自己那一身傷居然已經全部痊愈如初，而在自己手背上那詭異印記也消失不見，仿佛沒有存在過一般。

  鄭淩沒有多想，連忙起身沿著偏僻無人的小巷一路小跑，回到了自己家所在的那座小小的青石屋中。進屋前，鄭淩先將自己身上髒兮兮帶有血跡的衣服脫下，換上了木杆上晾曬著的衣服。

  輕輕打開屋門，鄭淩看到了自己的母親蘇月晴坐在床上，妹妹鄭月兒依偎在母親蘇月晴的懷裏熟睡著，臉上有著明顯的淚痕。

  見鄭淩回來，蘇月晴臉上的擔憂之色才褪去，怕吵醒熟睡的鄭月兒，她隻能輕聲道：“你跑去哪裏了？娘昨晚擔心死你了！”

  蘇月晴是個典型的古典美人，身上那粗布長衫掩蓋不了她那讓花兒都黯然的絕美容顏，蒼白的臉色更生出一種楚楚可憐我見猶憐的病態美，像是一朵皎白的幽蘭一般。

  她便是自己在這個世界的母親。

  鄭淩趕緊隨便編造了個理由，輕聲回答道：“去撿廢棄品的時候不知快近夜色，回家怕是要被獵人撞見，隻得就近在鐵匠鋪李叔家過了一夜。”

  “以後黃昏就要回家，”蘇月晴才鬆了口氣，說道，“娘的身體已經好多了，在床上也能做做針線活，這段時間辛苦淩兒了。”

  “我已經長大了，娘，也該承擔這個家的責任了，這點小事不辛苦，”鄭淩笑著說道，“小妹現在正長身體的時候，我多做點，她也能吃好點。”

  “哥哥……你回來了……月兒留了一塊雞肉要和你一起吃……”蘇月晴懷裏，可愛的小蘿莉在囈語著，口水沿著嘴角流下。

  蘇月晴滿臉溺愛之色，摸了摸鄭月兒的頭，開口道：“你知道的，想要月兒過更好的生活，唯一的出路便是踏入靈武之路。而想要走靈武之路，就必須加入內城的三大宗門的其中一個。”

  “聖武宗、天劍門和太玄門都要依天賦考核才能進入，不是想進就能進的。”鄭淩說道，從桌上倒了一杯水端給了蘇月晴。

  “你有你爹的血脈，相信自己，沒問題的。”蘇月晴接過水杯，俏臉貼近，一雙亮晶晶的美眸盯著鄭淩，輕笑道，“淩兒長大了，越來越像你爹了。”

  望著這張離自己如今相近的俏臉，鄭淩頓時一陣臉紅，說來慚愧，前世直到他被爆頭時都還是童子之身，接觸到的姑娘少得可憐——五指姑娘自然不算姑娘。

  “那個……娘，我先去洗澡了……”小處男的身子裏住著個老處男，鄭淩有些窘迫，忙找了借口離開去了屋外。

  望著鄭淩匆忙離開的背影，蘇月晴隻是微笑，輕聲自語，美眸裏有晶瑩在閃爍：“已經七年了……若是你還在，那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