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沙彌蹦蹦跳跳開心下山。

  他還隻是個孩子，頑童心性總是閑不住，坐在廟裏念經時常溜神，打滿補丁的寬大僧衣穿在身上很是有趣。

  這條山路他走過無數次，哪一處有石頭哪一處有泉眼清清楚楚。

  擦了擦鼻涕，小心捧木缽。

  轉個彎，走出竹林來到荷塘時小沙彌忽然頓住腳步，遠遠看向湖邊一個戴草帽睡著了的‘老虎’。

  頓時，剛剛活蹦亂跳的小沙彌露出驚訝表情。

  好好看的老虎，村裏和鎮裏最好看的都沒有她好看，小沙彌從未在附近見過這個老虎，想要靠近又不敢，害怕師父知道後責罰自己，可是真的好好看。

  有點兒害羞的小沙彌躲在粗壯綠竹後麵偷看。

  塘邊，翹二郎腿睡覺的白雨珺嘴角笑笑。

  原本因為西方教大舉進犯十萬大山暗算青木妖王的事兒白雨珺對其反感，可是那小沙彌隻是個一無所知的孩子，總不能因為遷怒便與他敵視，那些僧侶能做出來這種事兒白雨珺可做不到。

  許久，小沙彌輕手輕腳走到白雨珺跟前。

  蹲在旁邊，手掌支撐下巴看著白雨珺，大眼睛裏滿是好奇，很有趣。

  “村裏孩子都有娘，我娘又在哪裏……”

  小家夥自言自語。

  “狗子的娘會給他做香芋餅，好吃，如果我娘在的話也會給我做……”

  “我娘……一定很漂亮，比阿花的娘還要好看……”

  小沙彌蹲白雨珺跟前自言自語。

  白雨珺有點兒同情這個小娃娃，和自己一樣剛剛出生就不知道娘在哪，瞧瞧，都把蛇妖當成娘了，如果這時候變成蛇，怕是會給這孩子留下一輩子陰影。

  伸個懶腰裝作不經意蘇醒。

  小沙彌有些拘謹的站起來，跑也不是站也不是。

  “小光頭？”

  白雨珺笑嘻嘻摸了摸那錚亮腦袋。

  立刻，小沙彌就像是坐在教室後排卻被老師點名讀課文的小男生，站那裏呼吸急促緊張害怕，臉色紅紅的。

  “我……我叫小石頭，是個掛單的和尚……”

  “住在竹泉寺……”

  “我師父叫惠賢，讓我下山化緣……”

  白雨珺噗呲一聲忍不住笑，瞧瞧小家夥緊張的，連老本都給抖摟出來，原來是個掛單的小和尚，竹泉寺，應該是不遠處那座山裏的廟宇，身上僧衣破洞還走老遠下山化緣，看來山上的日子不太好過。

  “小石頭？有趣的名字。”

  “我師父當時在石頭邊撿的我，就給我起名叫石頭，說是好養活。”

  小石頭急促呼吸漸漸平息，沒之前那麽緊張。

  化緣還不簡單，吃那些白菜稀飯怎能吃飽，伸手從泡在水裏的魚簍拽出一條大鯉魚啪的一下拍小石頭懷裏。

  “拿去，吃魚對身體好。”

  小石頭嚇了一跳，看著活蹦亂跳的鯉魚心生不忍。

  “這個……這個不能吃……”

  “不能吃？很好吃，香噴噴，保證吃完還想天天吃。”

  “它……它還活著……放了它吧……”

  “真不吃？”

  “真不吃，它好可憐，放了它好不好……”

  “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就放了它，你自己去放，小心別滑倒栽水裏，感冒了可沒人救得了你。”白雨珺非常大方將鯉魚命運交給小石頭。

  說不定將來又是一段佳話。

  懷抱大鯉魚，小石頭高高興興跑到湖邊小心翼翼蹲下。

  把鯉魚往水裏一放，鯉魚甩兩下尾巴很快遊進深水消失不見，小石頭咯咯笑，白雨珺聳聳肩，原本準備做水煮魚的主料就這麽被放走。

  “小光頭，你放走了我的午飯，是不是化緣之後還要分給我一份齋飯？”

  白雨珺嚇唬小石頭。

  “啊？這個……好吧，我給你帶一份兒。”

  小石頭有些局促，原本化緣就已經很難，山野村鎮貧窮沒有太多錢糧，可是自己剛剛放走了鯉魚讓人家沒了飯吃，咬牙也要幫忙化來齋飯。

  “哈哈~我嚇你的，不用擔心，我自己有飯吃，你快去化緣吧，小心挨餓。”

  “嗯，謝謝老虎呃……施主。”

  笑臉狀的白雨珺呆愣一下，不太明白老虎是什麽意思，待細細詢問發現小石頭已經跑遠，拎著破木缽開開心心，好似已經化來滿滿的齋飯，蹦蹦跳跳遠去。

  真是個好玩的小家夥。

  心情變好天色也由陰轉晴天，明媚陽光灑下，碧綠荷葉灑下水珠露出尖尖角，青蛙再次跳上荷葉呱呱叫個沒完，一切都是那麽的祥和。

  腳尖清點，輕飄飄飛上天去找菜館吃飯。

  路上聽聞當地有著名的全竹宴，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既然來到此地當然不能錯過如此人間美味，既然活著就要好好活，嚐嚐這全竹宴的味道是不是如傳說那般有名。

  飛到竹海附近某個看起來不錯的小鎮。

  尋了家據說傳承數代的菜館，菜館不大，不是那種二層樓或者三層樓，閣樓建築隻有在縣城等較大城池裏才見得到，普通小鎮大多是前後進分作幾個屋子，小小竹屋典雅精致，開窗既是竹海，很不錯。

  小店老板娘親自上菜，熱騰騰帶著獨特香味的菜肴端上桌。

  由竹筍和竹蓀以及竹泡菜竹海臘肉等等數道菜肴組成全竹宴，鮮香無比，白雨珺努力讓自己不條件反射吞咽，吃的無比艱難，好在菜肴味道非常地道非常棒，有種想要把蛇信子一起吞下去的衝動，恨不得連盤子舔幹淨。

  感謝老天，在這個沒有汙染沒有化學品的年代吃上如此正宗美食。

  小店兩口用心烹飪，選取上好食材做出美味，記得待在竹林時天色剛剛放亮就看見他倆進山挖筍，勤勞認真做好菜。

  吃完飯菜，喝上一杯清茶，望著窗外竹海別有一番感受。

  關鍵價格親民，白雨珺非常大方給了一錠銀子。

  吃完飯，溜溜達達出門，拎刀在小鎮裏閑逛，忽然，看見了在鎮子裏化緣的小石頭，手捧木缽挨家挨戶化緣，好心善人拿出飯食施舍。

  白雨珺笑笑，轉身，扛起橫刀，雙臂搭刀鞘晃悠悠往鎮外走去。

  走著走著忽然頓住。

  “唉，還真是個不讓蛇省心的小石頭。”

  回頭，去往另一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