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節
作者:蘇冬至      更新:2020-07-08 12:27      字數:3548
  成功騙過安檢員的小木偶開心地揮舞著小手:“主人,小木偶騙過他們了,是不是很厲害?”

  季思危揉了揉它的腦袋,溫聲說:“很厲害。”

  季思危乘坐電梯上到二樓的候車大廳,邊上有幾家便利店,他留意了一下,他們的交易用的都是冥幣。

  看來這個車站裏也不全是新死鬼——新死鬼還收不到冥幣。

  候車大廳上空有很醒目的列車出入站信息,D7470排在最前麵。

  他在3號站台上車,現在已經開始檢票了。

  他走到隊伍的最後麵,等待檢票。

  站在旁邊的老爺爺一臉慈祥地看著他:“我們能帶幾樣自己最鍾愛的東西上車,你能帶著寵物一起,真是幸運啊。”

  季思危溫和有禮地對老爺爺笑了笑,見他兩手空空,輕聲問道:“爺爺,你沒有鍾愛的東西嗎?”

  老爺爺摸向口袋,掏出一張相片展示給季思危看,有些羞澀地說:“我這輩子隻愛過我妻子,其他東西我一樣不留念。她比我先去了,運氣好的話我還能和她再做同輩人。”

  另一個大爺聽到這裏,眼眶一紅,握住老爺爺的手:“大哥,我跟你剛好相反,我比我愛人先去世,留下她孤零零一個人……嗚嗚嗚……”

  沒談過戀愛的季思危再次退出群聊。

  第176章 你不喜歡這些玩具嗎?

  通過檢票後,季思危根據指示乘坐電梯下到位於地麵的候車站台。

  一輛藍白配色的舊火車停在軌道上,乘務員在站台上有序地指引乘客。

  這些乘務員都穿著一樣的製服,脖子上掛著工作牌,沒有名字,隻有一個序號。

  季思危進入15號車廂,找到車票上對應的位置。

  這是張坐票。

  火車的座椅是麵對麵的,一排有三個位置,椅背不能調整角度,坐起來很不舒適。

  車廂裏設施簡陋,沒有美感可言,這節車廂乘客並不多,都在忙著放行李。

  前後左右暫時沒有人,季思危坐在靠窗位,看向窗外。

  霧氣比先前更大了,可視範圍很小,隱約可以看到一些大樹的輪廓。

  霧氣裏好像有好些個模糊的黑影正在行走,也不知道是些什麽東西。

  車廂裏響起高跟鞋踩踏地板的聲音,季思危聞到一股很濃鬱的香水味,玫瑰調的。

  一個穿著黑色連衣裙的女人牽著一個七八歲大的小男孩,拖著一個很大的行李箱走到季思危旁邊。

  女人大約三十來歲,穿著一身很顯身材的黑色絲綢連衣裙,頭發盤成發髻,戴著一頂優雅的黑色帽子,帽簷上的黑色網紗半遮住她的眉眼。

  她化著精致的妝容,手上戴著一副長度到小臂的黑色手套。

  那股香水味就是從她身上發散出來的。

  小男孩長得很漂亮,眼睛大而有神,穿著打扮像個小紳士。

  他們和這個簡樸的車廂格格不入。

  “仔仔,你先坐進去。”女人鬆開小男孩的手,讓他坐在季思危的對麵,又轉眸看向季思危,禮貌地問道:“你好,可以幫忙把行李箱放到行李架上麵嗎?”

  “可以。”季思危把八尾貓安置在旁邊的空位上,收起中間的桌子,和女人一起抬起行李箱。

  季思危抬起行李箱的時候聽到了一種奇怪的碰撞聲,黏糊沉悶。

  箱子很重,不知道裏麵放了些什麽。

  在二樓檢票的時候,有個老爺爺和季思危說過,每個人隻能帶自己鍾愛的東西上車,換句話說,他們的行囊就是他們此生的全部執念。

  這樣看來,這個女人的執念很重。

  抬起箱子雖然不困難,但箱子體積實在太大,超過了行李架的高度,季思危把箱子放到地麵上,溫聲道:“箱子太大了,放不進去。”

  “謝謝,就放在過道上好了。”女人說著,把行李箱挪到過道上,把桌子重新放好,坐到小男孩的旁邊。

  季思危剛坐下,八尾貓就跳到他腿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窩著,發出舒適的一聲“喵嗷~”。

  女人落座之後,車廂裏的乘客紛紛投來詭異的目光。

  季思危感覺如芒在背,掃了他們一眼,乘客們不自然地挪開目光,各自找事情做。

  這氛圍太奇怪了。

  “哥哥,我可以摸一下你的喵喵嗎?”小男孩站了起來,雙手撐在桌子上,探頭看向八尾貓。

  靈動的大眼睛充滿期盼地看著季思危,臉色雖然蒼白了點,卻像軟糯的棉花糖一樣可愛。

  這樣的眼神讓人很難拒絕,季思危彎了彎眼眸:“你問一下喵喵,看它同不同意。”

  小男孩半個身體趴在桌上,衝八尾貓甜甜地笑了起來:“喵喵,我可以摸摸你嗎?我會很溫柔的哦。”

  八尾貓抵抗不了這個笑容,跳到桌子上,躺下。

  一副躺平任摸的樣子。

  小男孩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八尾貓的腦袋,把整張臉都埋在了八尾貓的肚子上:“好軟好滑好可愛……”

  八尾貓:“……”人類的幼崽真可怕。

  小男孩歪著腦袋看著八尾貓,忽然想起了什麽,把自己的小背包放在桌上:“喵喵,這些都是我的寶貝,我們一起玩好不好呀?”

  小男孩也不指望聽到貓回答他,直接拉開了背包拉鏈。

  八尾貓不知道看到了什麽,突然發出一聲尖叫,渾身毛發炸了起來,飛快地撲進季思危的懷裏。

  所有“人”都被這個突發狀況驚到了,車廂裏安靜下來,乘客們悄無聲息地關注著他們。

  小男孩好像沒察覺到異常,天真爛漫地問了一句:“喵喵,你不喜歡這些玩具嗎?”

  “嗚——”

  汽笛鳴叫聲響起,火車緩緩啟動,發出“哐當哐當”的運轉聲。

  小男孩低下頭,一樣一樣地拿出背包裏的“寶貝”。

  一副木質拚圖,一個樂高積木,一本繪本,還有一個毛絨娃娃。

  讓人感到不適的是,這些東西上麵全部沾著深紅色的血跡。

  那本繪本尤其嚴重,好像從血泊裏撈出來的一樣,紙張被泡得鼓脹發皺,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模樣。

  八尾貓顯然非常不喜歡這些玩具,躍到季思危的肩膀上,碧綠的眼眸裏滿是戒備。

  “這些都是我最喜歡的東西呢……可惜喵喵不喜歡……”

  小男孩聲音裏有幾分沮喪,他拿起染血的繪本,遞給季思危:“哥哥,你可以給我念一下這個故事嗎?”

  封麵皺皺巴巴的,糊著厚厚的血漬,連個名字也看不清。

  季思危沒有接,神色不動地說了句:“小朋友,這本書濕了,要晾幹了才能用。”

  小男孩扁了扁嘴,淡淡的眉毛皺在一起,眼睛裏浮起一股水汽:“哥哥,我想聽故事。”

  季思危一陣頭疼。

  小孩子哭起來是很麻煩的。

  季思危一點也不想碰到血繪本,放緩聲音說:“那你告訴我,這個故事叫什麽名字,我給你講好嗎?”

  “這個故事叫做……”小男孩眨了眨眼睛,把眼淚憋了回去,慢慢地說出四個字:“杜鬆子樹。”

  黑裙女人自始至終端坐在座位上,連動作都沒有變化過,這時卻調整了姿勢,單手撐著下巴,看向季思危。

  她臉上沒有表情,季思危卻覺得她在冷笑。

  “杜鬆子樹”這個故事,季思危印象很深刻。

  大約是小學的時候,南月白來他家裏玩,還帶來了一本書,其中就有這個故事。

  年幼無知的南月白看完後,嚇得晚上睡不著覺,這個故事至今還是他的童年陰影。

  這是一個黑暗童話。

  故事裏麵,小男孩的母親生下他後就去世了,他的繼母謀殺了他,並且把他的屍體煮成湯給他的父親喝下。

  目睹了這一切的妹妹把小男孩的骨頭撿起來,包在手絹裏,埋在了杜鬆子樹下,後來小男孩變成了一隻小鳥。

  車廂裏的乘客開始竊竊私語,但季思危一句也沒聽清。

  “哥哥給你講其他故事吧?”給那麽小的孩子念黑暗童話實在不合適,季思危拋出幾個相對積極向上的故事給他選擇:“小紅帽?小王子?愛麗絲夢遊仙境?你想聽哪個?”

  小男孩搖搖小腦袋:“我都不想聽,我隻想聽杜鬆子樹的故事。”

  一副你不給我講我就要哭了的模樣。

  對小孩子季思危是真的沒什麽辦法,隻好妥協了,慢條斯理地說:“這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大約在兩千年前吧……”

  季思危的聲音低沉悅耳,尾音有點磁,一絲不苟地念故事時,很有吸引力。

  車廂裏很安靜,不僅小男孩聽得津津有味,所有乘客都在認真傾聽。

  “杜鬆子樹”的結尾,變成鳥的小男孩用石磨砸死了惡毒的繼母。

  聽到這裏,乘客們又開始竊竊私語。

  季思危說:“故事念完了,你玩其他玩具吧。”

  小男孩盯著季思危的眼睛,認真的搖了搖頭,沒頭沒尾地:“不對,不對。”

  季思危被小男孩盯得心裏發毛:“什麽不對?”

  小男孩把他的玩具一樣一樣地放回背包裏,隻留下那本染血的繪本:“哥哥最後說的不對,殺死繼母的不是石磨,是媽媽。”

  季思危當然相信自己的記憶,肯定地說:“小男孩的媽媽在生下他後就去世了。”

  小男孩好像沒聽到他的話似的,自顧自地笑了起來,小男孩的笑容很純粹,讓原本就漂亮的臉更加討人喜歡。

  蒼白的雙手輕輕拍打著桌子上的繪本,小男孩笑著說道:“媽媽用斧頭把繼母砍成了好多好多塊……爸爸回來之後,媽媽又把爸爸砍成了好多塊,然後把他們一起裝進了行李箱裏。”

  季思危蹙眉,總覺得小男孩敘事的口吻和語調有些奇怪。

  腦中飛快地閃過一個念頭,季思危背脊發涼,他忽然意識到小男孩講的不是杜鬆子樹裏麵的故事,而是自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