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節
作者:蘇冬至      更新:2020-07-08 12:27      字數:3342
  鬼道上不查車,不受人間法律約束,他坐上駕駛位,掉頭逆行。

  所到之處,鬼車紛紛讓路。

  季思危在這條陰森的鬼道上開了很長一段路,就在他以為開不到盡頭時,前麵出現了一片寬闊的黑霧。

  汽車衝入黑霧,他感受到一陣詭異的寒冷。

  幾分鍾後,麵前豁然開朗,他又回到了熟悉的街道。

  他靠邊停車,回頭一看。

  路上隻有零星的車輛和隨風搖晃的大樹,沒有黑霧也沒有鬼道。

  一看時間,距離他出門隻過了二十幾分鍾,和南月白的聊天記錄也是真實的,但他剛剛開的那輛車原地蒸發了。

  銅錢已經恢複正常,身體逐漸回暖。

  季思危用打車軟件重新叫了一輛車。

  上車之前還打量了司機師傅好幾眼,搞得司機師傅以為他要圖謀不軌,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靚仔,你是要打劫還是坐車?”

  第175章 你還打算回來???

  羊城南站位置較偏僻,附近沒有商圈,隻有一兩個新開發的樓盤,還沒有建成,隔著車窗都能聽見施工的聲音。

  通往站前廣場的路上碎石廢棄物雜多,司機師傅停車,回頭說了一句:“靚仔,你就在這下車吧,前麵路不好走車,你走著去還舒服點……今晚霧氣很大,你注意安全。”

  季思危道了聲謝,付款下車。

  沒走幾步,就聽到身後著急忙慌的汽車行駛聲,出租車飛快地離開了。

  看來羊城南站的鬧鬼傳聞確實傳播得很廣。

  站前廣場上的綠化帶雜草叢生,比人還高的蘆葦叢在風中搖曳,草叢裏蟲鳴聲此起彼伏。

  薄霧籠罩著這片區域,羊城車站像一隻沉睡中的巨獸,季思危打開手電筒,照向前方,看到立在樓頂的三個斑駁生鏽的紅色大字:羊城南。

  “站”字可能被風刮倒了,或者刮跑了。

  一路走來,荒涼破敗的氣息撲麵而來,若不是親眼所見,季思危都不敢相信,曾經人聲鼎沸的火車站變成了這模樣。

  揮刀斬斷纏繞在大門上鎖鏈,季思危推門而入。

  濕冷腐朽的味道鑽入鼻腔,大廳裏空蕩蕩的,地麵和器具上積著厚厚的一層灰,角落裏纏繞著大片的蜘蛛網,不時響起壁虎尖銳的叫聲。

  情況比季思危想象中的要好一些。

  “鐺……”

  一隻被捏過的紅色空易拉罐滾到季思危腳邊,發出金屬剮蹭地板的聲音。

  空易拉罐停住不動了,在他眼前一點一點鼓起來,所有鋒利的褶皺被撫平,褪色的圖案變得清晰可見。

  他踢了踢易拉罐,它向外滾了兩圈,又回到他的腳邊。

  他感覺到了易拉罐裏麵的重量。

  空易拉罐就像經曆了時光回溯一樣,變回了剛製造完成的樣子。

  他彎腰撿起易拉罐,發現上麵還有水汽,像是剛從冰箱裏拿出來,冰著他的掌心。

  這時,地麵上厚厚的灰塵以易拉罐停留的位置為中心,迅速消退了,地板變得光可鑒人,一個髒腳印也沒有。

  “嗒嗒……嗒嗒……”

  一雙擦得鋥光瓦亮的靴子出現在眼前,靴子的主人說話有點喘:“同學,不好意思……這瓶可樂是我的。”

  季思危抬起頭,看到一個穿著白色製服的女人,領子上掛著一個工作牌,照片下麵是一個代號:075號。

  季思危安靜地把可樂遞給她。

  女人伸手接過,指尖無意間碰到季思危的手,溫度竟然比可樂罐還要低。

  “謝謝,我剛剛換班出站,你是乘客還是來送人的?”女人衝季思危笑了笑,不大的眼睛彎成兩道黑弧。

  季思危道:“乘客。”

  女人握著易拉罐,看了季思危幾眼:“看你的樣子,你一定是第一次來這裏坐車。”

  季思危點頭:“是的。”

  女人問道:“你有車票嗎?”

  季思危:“有。”

  “你在前麵刷票進站,排隊安檢,然後去二樓的候車大廳。”女人指了一個方向,語調緩慢地說:“大屏幕上會循環播放列車車次對應的上車站台。”

  季思危一笑:“多謝。”

  他尚且不明白羊城南站的特殊之處,也不知道這個工作牌上寫著075號的女人到底是不是鬼。

  但按照她的提示去做,也沒有什麽壞處。

  女人露出一個微笑:“那我先走了,祝你旅途愉快。”

  女人與他擦肩而過,在那一瞬間,季思危聽到了密集的交談聲和行李箱輪子滾動的聲音。

  眼前的景象發生了顛覆性的變化,車站大廳裏人來人往,有的背著背包,有的拖著行李箱,有的帶著小孩……

  這些人腳步匆匆,有的麵帶微笑,有的一臉茫然,有的愁眉苦臉。

  還有好些個穿著製服的人守在在不同的崗位上,檢票、安檢、指路等等。

  原本空無一人的廢棄火車站現在人頭攢動,與當年鼎盛時期別無二致。

  見識過各種各樣的詭異場麵,季思危內心並沒有很驚訝,他拿出火車票,走到自動檢票機前排隊。

  “靚仔,你是幾點的車?”

  身後響起一個上了年紀的男聲,本地口音。

  季思危以為對方在問他,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對方背對著他,問的是隊伍裏的另一個人。

  那是個年輕的男人,蒼白臉色,張口說道:“我搭的是淩晨一點的那列火車,原本是搭午夜那輛的,但我妻子哭得暈過去了,我放心不下,在醫院裏守了她一會兒,就耽誤了。”

  年輕男人把目光投了過來,季思危避開他的視線,把臉轉了回去。

  老伯又問道:“你年紀輕輕的,是出了什麽事啊?”

  年輕男人頓了頓,歎了口氣:“在路上被一輛違規的大卡車撞了,大出血,搶救無效,剛到醫院就死了。”

  “哎呦,你這是慘死啊。”老伯說:“死前一定很痛苦。”

  “死的過程比較慢,確實很痛苦,我額頭都磕出一個大洞了,血拚命流。”年輕男人問道:“阿伯,你是怎麽死的?”

  老伯涼涼道:“高空墜物,正好砸中我的腦袋,死得太快我都沒反應過來,魂魄離開身體之後,我看著自己的屍體倒在地上,還準備叫救護車。”

  年輕男人:“太慘了。”

  一隻冰冷幹瘦的手拍了拍季思危的肩膀:“靚仔,你是怎麽死的?”

  聽完了他們的聊天內容,卻沒有死亡經曆的季思危:“……”

  有種想退出群聊的感覺。

  見他沒有說話,老伯以為他是因為太痛苦了不想回想,用憐憫的眼神地看著他:“那麽小就死了,你比我們更慘,家人一定很痛心難過。”

  季思危真誠地說:“我不慘。”

  老伯拍了拍他的肩膀:“真正的悲傷是說不出口的,我懂,我都懂。”

  真的一點都不慘的季思危無奈地扶了扶額。

  這個動作落在老伯的眼裏,以為他是因為太悲痛而想掩飾自己的心情。

  老伯說:“生命消逝隻是換了個起點,這個車站就是我們通往新生的起點,所以你不需要太傷心。”

  季思危敏銳的捕捉到了這句話裏的重點:“阿伯,你知道這個車站的列車通向哪裏嗎?”

  老伯說:“我隻知道,每個人的目的地都不一樣。”

  說話間,已經輪到季思危檢票進站了,他把車票上的二維碼對準檢驗口,閘門開啟。

  雖然還想從老伯那裏套出一些有用的線索,但是時間有些緊迫,他擔心錯過列車,隻能與他們告別,前往安檢口。

  季思危低頭看向口袋:“小木偶,我們來玩個遊戲好不好?”

  小木偶很興奮:“好!”

  季思危:“從現在開始,你要假裝成一隻普通的木偶,騙過安檢員就算成功通關,怎麽樣?”

  小木偶:“我可以!”

  安檢口看起來和普通車站一樣,有兩個安檢員,一人負責安檢機,另一人負責手持掃描儀安檢。

  安檢的時候,安檢員搜出了黑色水果刀,隻是多了幾眼,沒說什麽就還給他了。

  掃描儀在小木偶身上停留了幾次,小木偶一動不動,假裝自己隻是一個普通的木偶。

  安檢員感覺它有些問題,卻又沒有證據,隻好皺著眉頭放行。

  至於八尾貓,安檢員從頭到尾都沒有提過一句。

  過了安檢門之後,另一個安檢員攔下季思危,用沒有感情的聲音說:“先生,你的背包裏有違禁品,請打開背包配合檢查。”

  季思危拉開拉鏈,把背包遞給安檢員:“請隨意。”

  安檢員戴上手套,拿鑷子夾起背包裏的一小疊黃色符紙放進密封袋裏,然後投入旁邊的密封箱裏:“符紙屬於違禁品,不能帶進車站。”

  這些符紙都是傳單大叔“嘔心瀝血”製造出來的寶貝,季思危有些不舍:“我回來的時候可以取回嗎?”

  安檢員被他的話驚嚇到,聲調陡然一變:“你還打算回來???”

  周圍的人忽然全部停下動作,震驚地看著季思危。

  季思危平靜地拉好背包拉鏈,隨機應變:“開個玩笑,別太在意。”

  安檢員好像鬆了口氣,朝他笑了笑:“祝你旅途愉快。”

  其他人也紛紛移開目光,各忙各的。

  “看來這是一輛有去無回的列車。”季思危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