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作者:蘇冬至      更新:2020-07-08 12:27      字數:3541
  “這個看臉的時代。”禿頭阿伯捏了捏空奶茶杯,莫名有點感傷:“我以前送外賣的時候,她讓我放下趕緊走,怎麽多了一個你,就變成了,郎君快掀蓋頭了呢!”

  “她蓋著蓋頭,看不到我的臉。”

  季思危語氣平靜地說。

  “有點道行的鬼怪,看人不用眼睛也可以。”

  禿頭阿伯說道。

  “郎君……快來呀……”

  新娘的聲音越來越甜美,無限溫柔誘惑……

  季思危和禿頭阿伯說:“她在喊你。”

  “我有老婆。”禿頭阿伯擺了擺手:“她一定是在喊你。”

  季思危:“我還沒到法定結婚年齡。”

  新娘:“……”

  新娘再也聽不下去了,一把掀開紅蓋頭,她化著很重的新娘入殮妝,兩頰各塗著圓圓的紅色腮紅,猩紅色的眼眸裏充斥著怒氣:

  “恐怕,這裏不是你想走就能走的地方!今日,你不想留也得留下!”

  布滿淤青的脖子上用紅色針線縫了幾圈,針腳細密,但鳳冠太重了,壓得她的脖子有些歪。

  新娘轉了轉腦袋,脖間那些紅色的線忽然動了起來,變得越來越長,飄散在空中,像一根根紅色的長蟲。

  數十根紅線從寬大的袖口處鑽出來,新娘雙手握住那些紅線奮力一甩,紅線在空中變得很長,像一條條細小的毒蛇,蓄勢待發。

  “靚女,冷靜啊……”禿頭阿伯擋在季思危前麵,大聲說道:“強迫是沒有幸福的!”

  第24章 姿勢要穩,背影要帥

  “我就喜歡強搶民男,我覺得開心就行,你管我那麽多!也不打聽一下,以我的姿色,方圓幾裏內的男鬼,哪個不願意給我強搶!”

  越來越多的紅線從手袖中冒出,纏繞上新娘鬼的手掌與指尖。

  這些紅線融入她的身體,像是從她的身體裏長出來的一樣,泛著詭異的暗光,散發著一股危險的氣息。

  新娘鬼根本不想和禿頭阿伯講道理,隻想簡單粗暴地解決一切。

  “大家都是鬼,好歹我在這裏也混了那麽多年,你就不能給我點麵子嗎!”

  禿頭阿伯張開雙手,把季思危擋在身前,一股無形的鬼氣從他身上迸發出來,他盯著新娘鬼的眼睛,昂起了胸膛。

  一陣陣陰風從地底下刮起,新娘鬼眼睛裏的血色更甚,身上發散出比禿頭阿伯強盛數倍的煞氣。

  她伸出尖細的舌頭,舔了舔朱紅的嘴唇,一字一句道:“不能。”

  煞氣的壓迫下,禿頭阿伯身上的鬼氣瞬間變得沒有任何存在感。

  打是打不過的。

  道理又講不通。

  禿頭阿伯做了個暫停的手勢,咧開嘴巴,露出一個能看見八顆牙齒的笑容:“靚女……你等一等,我和他商量一下。”

  新娘鬼歪了歪腦袋,一副“我看看你要耍什麽花樣”的表情。

  禿頭阿伯保持著微笑,慢慢地退到季思危身後,輕輕地搭上輪椅扶手,然後一用力,猛地調轉方向,撒開腳丫子,帶著季思危跑成一陣風。

  禿頭阿伯冒險與探索的保命不外傳絕招:有多快跑多快,姿勢要穩,背影要帥。

  新娘鬼仿佛看穿了禿頭阿伯的套路,並未驚訝,她冷哼一聲,穿著繡花鞋的腳輕輕一點地,輕飄飄地浮上半空。

  新娘鬼直挺挺地追在他們身後,身上的首飾碰撞在一起,“叮叮當當”地響個沒完沒了。

  新娘鬼其實根本不在意禿頭阿伯跑不跑,她的目標從始至終都是季思危。

  “你可以跑,他可沒那麽容易……”

  手中的紅線絞在一起,變成一根猙獰的鞭子,毫不客氣地甩向禿頭阿伯的脖子。

  禿頭阿伯敏捷地一縮脖子,鞭子擦著他的腦袋揮了過去,飛揚起來的頭發瞬間被鞭子刮起的陰風削掉,如雪花紛紛揚揚……

  “我本來就沒頭發了,我很難的!你能不能有點同情心!”禿頭阿伯忙中抽空摸了摸自己越發光滑的腦袋,眼裏泛著淚光,語氣很委屈:“後生仔,敵人的武器可以遠距離攻擊,你的刀太短,下次記得備一把四十米的大刀,這樣我們就不用跑了,我也不用掉頭發了。”

  季思危:“……”

  阿伯好像因為失去頭發太過傷心,已經開始說胡話了。

  也不知道殯葬用品店有沒有生發劑或者爸王防脫發洗發水賣,或許可以給他燒幾瓶?

  “你廢話太多了!”新娘鬼不耐煩地喝道:“把奶茶和靚仔留下,我留你一條鬼命,不然我就把你的七魂六魄挫碎了,當下酒菜!”

  “哇嗚……不要啊……”禿頭阿伯聞言跑得更快了:“實不相瞞,我有脂肪肝!還有有糖尿病!吃了會消化不良的!”

  身後響起可怖的風聲,金屬首飾碰撞的聲音越來越大聲,季思危回頭看了一眼,發現新娘鬼忽然之間縮短了與他們的距離。

  她直勾勾地望著季思危的雙眼,瞳孔中的血色灼灼如火焰,她緩緩勾起唇角,手一揮,鞭子紅芒爆漲,如大張著嘴巴的毒蛇曲起長脖,猛然攻擊獵物。

  季思危瞳孔驟然縮起,揚聲道:“阿伯,小心!”

  話音未落,禿頭阿伯就反應迅速地矮身躲開攻擊,但新娘鬼的速度更快,鞭子來勢洶洶,準確無比地繞住禿頭阿伯的脖子。

  看起來光滑的鞭子堪堪勒進皮肉,像布滿倒刺的刑具,痛不可言。

  禿頭阿伯用雙手掰著那根看起來像用血管編織而成的鞭子,汗如雨下,表情很痛苦。

  新娘鬼笑著向後一扯,禿頭阿伯被拖過去,身體短暫離地後,重重甩向地板。

  “嘭!”的一聲巨響,瓷磚頓時碎裂成幾大塊。

  禿頭阿伯發出不清晰的慘叫,扯著鞭子的雙手竟然開始變得透明。

  惡鬼凶殘起來,連鬼都會殺的。

  被鬼殺掉的鬼,不入輪回,徹底在這個世界上消失。

  情況緊急,季思危來不及考慮太多,果斷調轉方向,反手握著水果刀,以輪椅的最快速度,衝向新娘鬼的方向。

  他的目標是割斷那根鞭子。

  新娘鬼哼了一聲,手心一收,鞭子倏然變短,禿頭阿伯就像溜溜球一樣,被提到了半空中。

  雙腿離地,禿頭阿伯發出斷斷續續的哀叫,臉色更差了。

  “喲,有種,我喜歡。”

  新娘鬼根本沒把季思危這一點點危險性放在眼裏,笑得花枝亂顫,紅膏藥似的腮紅高高鼓起,沒有生氣的臉在慘淡的燈光下顯得格外瘮人。

  “可是呢……郎君憑什麽與我對抗?”

  新娘鬼收起笑意,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季思危。

  “你的目標是我,放了他。”

  季思危沒有避開她的眼神,冷聲說。

  “郎君誤會了,你,我勢在必得,至於這個老禿子,我想殺就殺。”

  鬼氣森森的修羅瞳一暗,數不清的紅線從新娘鬼身上的各個地方冒出來,瘋狂長長,織成天羅地網,裹著陰風射向季思危。

  看樣子,大概是想把他五花大綁。

  禿頭阿伯眼睛憋得通紅,微弱地衝季思危搖了搖頭,艱難地張了張嘴巴,無聲地說了一個字:

  “跑。”

  “我太寂寞了,郎君呀……”新娘鬼垂下眼,說話間所有紅線如利箭,劃破沉悶的空氣,紮向季思危的輪椅四周:“留下來,與我墜入這無處解脫的惡鬼之地吧!”

  放在腿上的背包劇烈地晃動起來,一股裹著紅色血霧的煞氣澎湃而出,躁動的陰風瞬間安靜下來。

  原本想把輪椅紮成篩子的紅線碰上這些血霧後,馬上化成一灘血水,滴落在地麵上。

  紅線被毀,新娘鬼受到反噬,身體搖搖晃晃地跌落在地,所有紅線像放手的卷尺一樣,倏地縮回她的身體裏。

  失去束縛的禿頭阿伯摔在地上,透明度百分之五十五點五的手按在地板上,虛弱地爬向季思危所在的方向。

  季思危心領神會地拉開書包拉鏈。

  穿著新衣服的小木偶躍出書包,浮在半空中,發出一聲尖銳的口哨。

  地上的血水忽然劇烈波動,重新凝聚起來,變成一根根“箭”,原地旋轉半圈,銳利“箭頭”齊刷刷地對準新娘鬼的方向。

  這些“箭”的顏色比之前更深,而且縈繞著一股很重的煞氣,危險至極。

  小木偶冷哼一聲,一副“你的東西還給你”的模樣。

  新娘鬼站在季思危的不遠處,瞳孔輕顫,臉上透出一種克製隱忍的懼意。

  連新娘鬼這種實力的鬼魂都忌憚小木偶,季思危心裏也有些驚訝,看來小木偶的實力比自己預想的還要強。

  隻是,每次不到生死關頭,小木偶都不會出手。

  “慢走不送。”

  新娘鬼露出尷尬又不失禮貌的笑容,腳步飛快地向著那張大紅古床走去。

  還沒走出幾步,小木偶揮了揮小短手,一根血箭飛射而出,穿透了新娘鬼的後心。

  新娘鬼踉蹌著跌向前方,單膝跪地,轉頭看向小木偶和季思危,眼中有恨,雙手用力攥緊,卻又不敢造次。

  “滾。”

  小木偶冷冷吐出一個字。

  那語氣,竟和季思危不高興時的語氣十分相似。

  季思危聞言輕輕笑了起來……沒想到這小家夥,居然還很記仇。

  新娘鬼垂下眼皮,抿了抿唇,把心口的血箭一拔,吐了一大口血,自己把掛在鳳冠上的紅蓋頭蓋好,繼續向著床走去。

  “靚女,以後要愛護一下公共物品,修地板很貴的!”

  禿頭阿伯剛緩過來,又開始操心鬼屆居委會的工作。

  季思危看到新娘鬼的又踉蹌了幾步,似乎還被氣得又吐了口血。

  “叫你跑的時候沒跑,後生仔,你是個男子漢。”禿頭阿伯感激地拍了拍季思危的肩膀,看著自己透明度百分之五十五點五的手,聲音有些惆悵:“感謝你們及時救了我這條鬼命,不然,我手上這戒指啊,就不保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