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作者:蘇冬至      更新:2020-07-08 12:27      字數:3911
  男人的背影端正,看起來文質彬彬,令人心生好感,旗袍女人並沒有太緊張,她輕聲問道:“這是NPC嗎?”

  聽著這熟悉的旋律,季思危的神經隨著音樂的高低起伏繃到了極致。

  入住第一晚,時初出現前,季思危曾聽到過這首鋼琴曲,高個子也說過,在寸頭出事的那晚,他曾經聽到過鋼琴聲。

  “他不是NPC。”季思危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個背影,輕描淡寫地說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話:“他是被藏在三號房暗櫃裏的那個男人。”

  大概是聽到了季思危的話,男人的手停頓下來,緩緩側過頭……

  男人的皮膚已經腐爛得不像話,眼睛隻剩下兩團漆黑,和照片上的英俊模樣相差甚遠,隻是眉目間的文雅還留存著一些。

  男人像木偶人一樣,不太靈活地轉動著自己的腦袋,當他看到季思危捧著的那顆心髒時,那雙黑得嚇人的眼睛裏,忽然流下了兩行血紅的眼淚。

  他無言地坐在鋼琴聲,身上沒有一絲惡意,有的隻是無盡的懊悔和悲愴。

  他大概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與時初,與這短暫而荒唐的一世告別。

  第16章 鬼怪出沒

  男人像雕塑一樣,一動不動地望著時初的心髒流淚,軀體逐漸變得透明,不一會兒就消失無蹤,就像從來沒出現過一樣。

  沒有在二樓耽誤時間,季思危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衝上三樓。

  經過這幾次逃命的經驗,旗袍女人已經掌握了推輪椅上樓的技巧,狀態比之前輕鬆很多,甚至還能分心誇獎季思危的輪椅性能不錯,這麽折騰也沒有散架。

  對此季思危也隻能報以一笑。

  夜晚的瑰苑完全變了個模樣,不知道哪裏來的陰風在房子裏亂竄,天花上的燈忽明忽暗,季思危總覺得有什麽東西正趁著黑暗的間隙在靠近他們。

  他總結了規律,發現這房子裏麵的燈就是危險來臨前的“信號燈”,每次隻要不好使了,就是在提醒他們——鬼怪出沒,自求多福。

  季思危一手捧著玻璃罐,一手握著棒球棍,警惕地看著巡視四周。

  他聞到一股腐爛的惡臭味,好像是從天花上飄散下來的。

  他眯了眯眼睛,抬眼看向天花,借著明明滅滅的燈光,他看見天花板上布滿了大小不一的黑色汙漬,那些汙漬上有凹凸不平的小顆粒,就像大規模螞蟻搬家一般,迅速遊走,聚攏,逐漸長成一個幹癟瘦長的人形半身,懸浮在半空中。

  密集恐懼症患者看到這一幕,可能會心理極度不適導致當場暈厥。

  季思危沒有密集恐懼症,他甚至沒有感覺到恐懼,但是他的心跳卻開始自覺的加起速來,搞得他莫名有些緊張。

  還沒來得及示警,那個凹凸不平的半身黑影就伸長脖子,腦袋上張開一個大口,像一匹狼那樣無聲地吼叫著,繼而以極快的速度徑直撲了過來!

  深吸一口氣,季思危握緊棒球棍,對準黑影的腦袋掄了過去。

  好在旗袍女人很敏銳,在輪椅隨著季思危的動作晃動時,她就反應迅速地穩住了輪椅。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棒球棍上的紅色血霧好像越來越多,顏色也越來越鮮豔了,在忽明忽暗的燈光中像橫空出世的紅色流星,直接把黑影的腦袋開了瓢。

  大小不一的黑色小顆粒猛地炸開,化作小團小團的黑色煙霧。

  單手揮棍,力道並不算太重,卻把半身黑影的腦袋砸碎了。

  這些東西隻是看起來嚇人,很多都是一些怨氣聚攏起來的殘念罷了,真正有殺傷力的並不多。

  越往上走,牆上的汙漬越來越多,它們就像移動的磁石,在牆上聚集成人形,有的看起來小孩大小,有的則長手長腳,像畸形的大人。

  這些汙漬看起來瘮人,卻沒有攻擊他們,汙漬越多的地方,溫度越低,幾乎到了嗬氣成霜的程度。

  角落裏有什麽東西忽然伸出一隻漆黑細長的手,張開手指抓向阿命的腳。

  阿命看起來毫無所察,邁開腳準確地踩在了那個手掌上,把它踩扁了。

  “燈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滅,大家都小心一些。”

  阿命小心翼翼地顛了顛不斷向下滑的晨宇,緩緩吐了一口濁氣,低聲提醒。

  背著成年男子爬樓梯是一個體力活,阿命額前很快就布滿了汗,背後被晨宇的鮮血浸濕,那種黏黏糊糊的感覺很不好受。

  晨宇的體溫越來越低,這讓阿命有種錯覺——她背的好像不是一個活人,而是一具屍體。

  這個想法剛在腦中成型,阿命就覺得有些不妙,越來越多可怕的想象從腦子裏冒出來,她心裏有些發慌。

  走到平緩的樓梯轉折處時,她停了下來,靠著樓梯扶手,輕輕地伸手去探晨宇的鼻息。

  就在這時,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一道道黑氣如小蛇般鑽進了晨宇的身體,侵入他的胸膛。

  就在阿命的手抵在晨宇的鼻子下麵時,晨宇靜靜地睜開了眼睛,那雙瞳孔渙散的眼睛裏,死氣沉沉。

  他勾起唇角,露出一個瘮人的笑容,冰冷僵硬的手掐住阿命的脖子,用力收緊。

  呼吸一窒,阿命心裏重重一跳,當即用手箍住晨宇的手臂,用盡全力把他整個人甩了出去!

  晨宇的背部撞到樓梯扶手,跌跌撞撞地退後幾步,不料腳下踏空,發出奇怪的尖叫聲,沿著高高的樓梯滾了下去。

  “命姐,怎麽了?”

  旗袍女人聽到聲響,緊張地探頭問了一句。

  “晨宇被髒東西附身了。”餘光看到“晨宇”顫顫巍巍地扭動著僵硬的四肢,掙紮著準備爬起來,阿命咬了咬牙:“他要追上來了,走!”

  旗袍女人聞言便知道晨宇是救不下來了,眼眶微紅,沒有再回頭看。

  阿命很快就跟了上來,她看旗袍女人臉色不太好,想了片刻,慢慢勸了一句:

  “能進來這裏的人,都是背負著無限痛苦的人,他雖然沒有找到解決痛苦的辦法,至少他會解脫的。”

  旗袍女人搖了搖頭,目光看向不甚光明的前方:“我都明白。”

  後半程沒有遇到厲害的怪物,季思危握著棒球棍在前開路,阿命殿後,總算有驚無險地上到了五樓。

  令人疑惑的是,和“熱鬧非凡”的樓下對比,五樓顯得過於風平浪靜了。

  五樓的牆壁上沒有凹凸不平的汙漬,看起來和之前一模一樣,那堆紙箱和高跟鞋仍安靜的待在原地。

  “終於上到五樓了。”旗袍女人急促地喘著氣:“我太難了,上輩子一定是道奧數題。”

  他們剛上五樓,就直接走向陽台花園。

  沒有人注意到,屋子裏的那雙紅色的高跟鞋下麵長出了一個影子,就像有人不小心打翻了一瓶墨水,不停地往外蔓延,不一會兒就勾勒出一個曼妙的女人剪影。

  那影子好像有生命一般,慢慢地立了起來,見風就長,從一片薄薄的黑影鼓成了人形。

  “影子”抬起纖細的手,摘下自己的腦袋,與此同時,它的心口處突然多了一抹血紅色,然後,以那裏為中心,整條裙子都被染紅了,如搖曳的血色玫瑰。

  “影子”身上的黑色漸漸褪去,顯露出青白的皮膚。

  她穿上高跟鞋,不遠不近地跟在一行人身後。

  玻璃牆外的人形黑影撞擊的聲音太響,根本沒有人發現,在他們的腳步聲裏,混進了另一個“人”的腳步聲。

  走著走著,旗袍女人忽然感覺背後一涼,緊接著,有什麽東西往她的耳朵吹了一口涼氣,她聽到有人在她耳邊輕輕地說:

  “妹妹,我找到你了……”

  “嘻嘻……把心髒還給我好不好?”

  旗袍女人一下子炸了毛,頭也不回,直接推著季思危的輪椅,腳底生風地衝向玫瑰花壇,發出一種差點掀翻屋頂的尖叫聲:

  “我不是你妹!你妹在二樓!”

  “你這個憨憨!”

  “命姐快跑!千萬別回頭啊嗚嗚嗚!”

  阿命走在他們前頭,聽到旗袍女人歇斯底裏的警告後拔足狂奔。

  季思危還沒反應過來,就感受到了一波靈魂漂移,一臉茫然地抱著棒球棍和玻璃罐,飛快地回頭看了一眼。

  大束大束的黑發像某種活物,湧動著奔襲而來,一張慘白的笑臉若影若現。

  更遠一點的地方,穿著紅裙,沒有頭顱的女人正踩著高跟鞋,優雅地走向他們。

  因為副本失控,原本隻有午夜之後才出現的時初竟然被引出來了。

  瘋長的黑發糾結在一起,變成數把巨大的利刃,狠狠地向著旗袍女人的後背劈了下去。

  “姐,跑啊!”

  心髒漏了一拍,季思危根本來不及做任何反應,隻能讓旗袍女人丟下他躲開。

  “小心!”阿命也看到了這一幕,臉色驀地一沉,刹住腳步,握住匕首正打算殺回去。

  然而就在這時,季思危懷裏突然冒出一點紅光,什麽東西極快地躍出毯子,躥上半空,射向時初。

  那是一個看起來有些年頭的木偶男孩,穿著紅色背帶褲,隻有巴掌大小,玻璃珠一樣的眼睛栩栩如生,隻見他像有生命那般,在空中張開雙手,一張暗紅屏障隨之伸展開來,及時擋住了那些利刃一樣的頭發。

  黑色的怨氣與男孩散發出的火焰一般的紅霧劇烈碰撞,整個玻璃花房頓時震顫起來,時初腳下的磚石寸寸碎裂,四處飛濺。

  趴在玻璃牆上的人形黑影數量劇增,它們似乎更興奮了,奮力在震動的玻璃牆上攀爬,向著時初的方向聚攏。

  玻璃上布滿縱橫交錯的裂紋,看起來不堪重負。

  旗袍女人抓緊時間,帶著季思危迅速撤離了危險現場。

  “是它!”

  感受到木偶散發出的熟悉氣味,季思危忽地想起,他第一次被時初追殺的時候,也有一股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力量擋住了攻擊,給他爭取了逃命的時間。

  更早之前,在他被鋼琴曲催眠的時候,有一個稚嫩的聲音在心裏一遍又一遍地呼喚他的名字,讓他變得清醒。

  原來是這個木偶男孩!

  “器靈。”阿命訝異地睜大眼睛,揚聲道:“原來副本裏真的有器靈存在,但是,它為什麽要幫你?”

  季思危很想問清楚器靈到底是什麽,但是眼前的局勢顯然是先活命要緊。

  “快,木偶撐不了多久了。”

  季思危操縱輪椅,以最快的速度去到玫瑰花壇。

  “嗯!”

  旗袍女人重重點頭,跟了上去。

  “把我的心髒還給我!”

  雙方僵持不下,時初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吼叫,一股無形的風席卷而過,一團團黑影從各個陰暗的角落裏鑽了出來,被卷入茂密的黑發中。

  吞噬了更多的陰氣,時初身上的怨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長,眼看就要徹底暴走。

  “還還還!馬上還!”旗袍女人被這一聲吼得渾身一抖:“你別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