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作者:毋寧隨安      更新:2020-07-08 08:55      字數:3381
  正殿中的賓客統統被慎王這一嗓子叫住了,紛紛向完顏的桌案處看去,隻見酒壺碎了一地,那慎王不知因為甚麽動了怒,指著完顏就開始罵。

  “敢在本王的地盤撒野,你是嫌自己的命長嗎?”

  “來人!來人!!”李佑鴻漲紅著臉,氣得聲音發抖,“給本王把他按下,灌酒!不嗆死他不行!!”

  而那完顏也不知是聽不懂中原話,還是膽子比天大,竟然還有持無恐地看著慎王。

  他這副清高淡定的姿態,放到平常是賞心悅目,放到眼下,那便是癡傻了。

  眼見著這兩人就要打起來了,眾人紛紛上前勸架。

  慎王府正殿,一時亂成了一鍋粥。

  *

  月滿樓中。

  與京中女眷們在王府中賞了一會兒花,又去喂了喂池塘中的魚,何挽便隨便扯了個理由,回到了自己的月滿樓。

  她坐在一樓的正廳,表麵上淡定地品著茶,心裏卻思緒萬千。

  想完顏給自己的那封信、想自己遠在南蠻的哥哥......

  還得想一會兒,喝醉的慎王創進這月滿樓,自己的戲要怎麽演。

  何挽抬眸,掃了眼一樓中的這些仆從,心道:這麽多人足夠了。到時候,王爺撒潑,將他們都趕出去,必定會遇到那些還在王府花園中的女眷。不出一日,圓房之事一定能在京中傳開。

  正這樣想著,便見有一踉踉蹌蹌的身影朝月滿樓走來。

  何挽的心不禁跳得快了些許,起身,向門口迎了迎,故作驚訝道:“王爺,你怎麽過來了?”

  李佑鴻快步走到何挽身前,俯身一攬,便把她抱了起來。

  酒香撲得滿鼻,何挽尚未看清那李佑鴻的臉,便是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被橫著圈進了李佑鴻懷中。

  她覺得李佑鴻的懷中比以往更燙。

  他的氣息圍過來,竟讓何挽的腦中一時一片空白,連李佑鴻是怎樣把奴仆都打發走的都沒有注意到,身子便跌進了一團更柔軟的東西上。

  何挽手撐在床榻上,與近在咫尺的慎王對視。

  李佑鴻身上確實帶著些酒氣,臉也微微發紅,呼出的熱氣輕輕撲在何挽臉上。

  他緩緩眨了眨眼睛,淺淺地笑了一下,“王妃。”

  雖然他隻說了兩個字,何挽也聽出來他的語氣不太對。

  她微微蹙眉,“王爺,你是不是真的醉了?”

  李佑鴻:“......我沒有!”

  他回話的聲音不小,被何挽這話惹得鬧脾氣似的,撇了撇嘴,“完顏都沒有醉,我怎麽可能罪!我比他強多了!”

  何挽:“......”

  她打量了一番李佑鴻的神色,一時也瞧不出他是不是在演。

  何挽將身子往後靠了靠,很認真地道:“王爺,我有重要的事要與你說,你若是沒醉,便先不要演了。”

  “你我在床幔之中,不會有別人能看到的。”

  “你有重要的事要與我說?”李佑鴻側臉,把耳朵送了過去,聲音輕輕的,“那你悄悄告訴我罷。”

  何挽攥著信的手緊了緊,“......”

  先前明明是這慎王千叮萬囑,告訴她這場戲有多麽重要。

  結果到頭來,她今日提心吊膽生怕出了披露,這慎王卻不知輕重地與完顏比酒,如今醉成了這個樣子!

  李佑鴻現下腦子如此不清醒,這場戲要如何演下去?

  何挽咬牙,有些生氣,伸出自己拿著信的那隻手,握著信的一端,輕輕抽了下李佑鴻的肩膀。

  “完顏給了我一封信。”何挽直視著李佑鴻的眼睛,“他說這是我兄長寫給我的。”

  “完顏”這兩個字讓李佑鴻清醒了不少,他眨了眨霧蒙蒙的眼睛,晃了晃自己的腦袋。

  李佑鴻張嘴說話,兩顆虎牙在玫紅的嘴唇間若隱若現,“完顏?”

  他蹙眉,越說越清醒,臉上的醉態肉眼可見地消散,“信?你兄長給你的?”

  李佑鴻的身子向前傾了傾,與何挽離得更進了些,“南蠻王並未與我提過完顏,我們的計劃,他沒有參與。驃騎將軍怎麽會拖他帶信給你?”

  何挽看著李佑鴻摻著疑惑和憤怒的眼睛,並未看出半點破綻。

  ......不過李佑鴻演技一向了得,也不是何挽想看便能一下看出來的。

  何挽眼波流轉,語氣很是認真,“在完顏和王爺之間,我自然是選擇相信王爺。”

  “故而,我將這封信的存在告訴了你。”

  “但是......”何挽拿走了握著信的手,當著慎王的麵把信塞進了自己的懷中,“我要先看過,再決定給不給王爺看。”

  說完這句話,何挽再抬頭與李佑鴻對視,卻見他睜圓了眼睛,寒星似的的眼珠上有一層瀲灩的光芒。

  李佑鴻的表情著實有些不對,何挽受驚不小,身子向前湊了湊,問:“王爺,你怎麽了?”

  問完這句,她的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蹙眉,“難道你不同意,要搶信?”

  驃騎將軍寫給何挽的表明何家深仇的信,李佑鴻都要先過目一遍,才能給何挽看,更何況是這來路不明的信?

  完顏這信實在可疑,讓何挽先看是不妥當的。

  但何挽這樣的舉動,讓李佑鴻一點也生不出違背她意願的心思了。

  她不想讓李佑鴻先看這信,卻在看信之前,把一切都告訴了他,還把信明晃晃地擺在他麵前。

  這是個多麽蠢的舉動......可她明明是個聰明的姑娘。

  李佑鴻心道:何挽的舉動,隻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她很相信我的品格,至始至終認為我是一個君子!

  喝得半醉的李佑鴻思緒不清,竟然這樣稀裏糊塗地感動了。

  絲毫沒意識到何挽心中打著的小算盤。

  何挽這樣做,不過是在試探慎王。

  他允許自己先看自然最好。

  他不許自己先看,把信搶走也無所謂。

  ......因為她拿出來的這一封信本也不是完顏給她的那個。

  完顏與慎王之間,她當然毫無顧忌地選擇慎王。

  但完顏給何挽那封信上的火漆,確確實實是她兄長的。

  既然她的兄長也牽扯其中,她不能多做打算。

  而李佑鴻被感動得一塌糊塗,目光下意識隨著何挽的動作,移到了她的胸口。

  何挽說完這番試探的話,正仔細地打量著李佑鴻的神色,卻見他半垂下眼睛,纖長的睫毛顫了顫,然後臉刷的一下又紅了幾分。

  何挽:“......!”

  她伸手,一下推到了慎王的胸膛上,聲音臊得發抖,“你做甚麽?!!”

  李佑鴻險些被推出床榻,看看穩住身子,擺了擺手,“不是!不是!我沒有!”

  “王妃息怒。”他一整床幔,又重新回到床榻裏麵,卻不敢再離何挽像方才那樣近了,“我喝醉了,腦子不清楚,好王妃,你饒了我罷。”

  李佑鴻嘴上還算從容地道了歉,耳朵卻不爭氣地紅透了,倚在牆壁上的何挽也好不到哪裏去,原本白皙的皮膚染上了一層薄粉。

  何挽心中羞怒,自己好好地要試探一下慎王的態度,最後怎麽鬧成這樣了!

  李佑鴻舒了一口氣,咳了咳,道:“王妃,我若不許你要先看信,倒顯得我心虛似的。我既然行事坦蕩,便不會搶你的信。”

  “隻一句,我要先說,完顏與你說這樣的話,顯然是不懷好意的,王妃一定要仔細分辨那信的真偽。”

  既然李佑鴻有意要把方才的事情跳過去,何挽自然也沒有揪著不放的道理。

  何挽抬起眼睛,瞪了李佑鴻一眼,道:“這是自然。”

  李佑鴻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勢,整個人坐到了床榻上。

  他也倚著牆,肩膀和何挽的輕輕地碰在一起。

  李佑鴻的酒醒了大半,但還是有些暈暈的,開口,聲音也有點悶,“王妃,我們要做正事了。”

  何挽自然知道他指得正事是甚麽。

  她點了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李佑鴻伸出手,摸了摸何挽的床榻,錦緞摸到手心中,滑滑的。

  話未說出口,他隻覺得臉上又燙了幾分。

  他蹙眉,不知為何一旦何挽在身旁,他就變得這樣容易害臊。

  明明早年間,他常去煙花之地,照顧裘含玉的生意。

  男女間打情罵俏,他見得多了,從未有過不好意思的時候。

  太子那個多情的種,當著他的麵舉止放蕩、口無遮攔,他也能統統視為無物。

  怎麽如今年長了幾歲,臉皮卻愈發薄了?

  李佑鴻開口,卻發現喉嚨幹得緊,第一個字竟然啞在了嘴中。

  何挽轉頭看他,疑惑挑眉。

  李佑鴻眨了眨眼睛,道:“王妃,你且轉過身去,我要點一點血在床榻之上。”

  何挽一時沒想明白,為何他在床榻上點血,自己要轉過身,卻也不好意思問,隻聽話地轉過身。

  她側過身子,看不見慎王,耳邊便變更得敏感了。

  隻聽到身後有意料摩擦的窸窣聲,然後李佑鴻低低地“嘖”了一聲,血液滴在錦緞上的聲音分外刺耳。

  何挽越聽越不對,沒忍住,開口道:“王爺......夠了罷。”

  李佑鴻疑惑地“嗯?”了一聲。

  當餘光中出現血紅印記時,何挽驚出了冷汗,忙道:“王爺!不要了!不要了!”

  她急慌忙轉身,隻見李佑鴻露著半隻肩膀,上麵有一道劃傷,正在向外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