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作者:毋寧隨安      更新:2020-07-08 08:55      字數:3535
  溫遠洲淺笑,“我自有分寸。”

  道玄毫不客氣地哼笑了聲,“沒看出來。”

  溫遠洲:“......”

  道玄起身,直接推開了牢房門,很是隨意地問了句,“大仇得報,心情如何?”

  溫遠洲並不認同:“大仇未報。”

  聞言,道玄挑眉點頭,重複了句他的話“大仇未報”,然後哼了聲,“仇未報就瘋魔成這個樣子,哪日報了仇,怕是要直接從人變成鬼了。”

  *

  慎王府,月滿樓中。

  午睡了片刻的何挽側臥在床榻上,耳邊有些吵,眼皮動了動。

  濃密而濕潤的睫毛顫動,慢慢掀開,露出一雙朦朧的睡眼。

  她翻了個身,懶洋洋地伸了伸胳膊,鼻中發出一聲綿長的“嗯”聲。

  喉嚨中有些幹,何挽微微撩開床幔,瞥進眼中一抹明黃身影,“給我拿杯水來。”

  剛睡醒,思維難免有些不清楚,何挽一開始並沒有反應過來,直到聽到床幔外玉佩碰擊的聲音,才是一驚。

  何挽忙從床榻上直起上身,眼睛睜得溜圓,頭轉向床幔處。

  隻見一個修長的手握著一個純白茶盞,遞了進來。

  何挽:“......王爺?”

  李佑鴻:“是我。”

  何挽吞了口口水,想不通這大中午的,他怎麽回了府,還來了自己的月滿樓。

  她扶額,問:“王爺,你來多久了?”

  李佑鴻的聲音很清澈,自帶著一種愉悅,“沒多久,剛坐了一會兒,王妃就醒了。”

  何挽又問:“王爺怎麽回府了?”

  李佑鴻:“......”

  等了片刻,沒等到慎王的回答,何挽心中一慌,“可是出了甚麽事兒?要我演故太子妃去解決嗎?”

  “......不是。”李佑鴻輕微地歎了一口氣,“王妃,你能先把茶盞接過去嗎?”

  何挽“啊”了聲,忙接過李佑鴻手中的茶盞,低頭抿了幾口。

  聽見她喝水的聲音停了下來,李佑鴻等了一會兒,問:“還渴麽?”

  他側著身子,並不麵朝那床幔,又將手伸了進去,“給我罷,我拿回去。”

  何挽撩開床幔,看著李佑鴻慢悠悠地把茶盞放回桌麵,又抖了抖衣服,從容地坐到椅子上,抬起眼睛,與她對視。

  兩人就這樣對著看了一會兒。

  直到何挽受不住了,開口打破了沉默,“王爺,你究竟過來幹甚麽?”

  她的語氣莫名有幾分不耐煩的意味,李佑鴻有些失落地撇了撇嘴,“我來給你束發呀。”

  何挽:“啊?”

  說起束頭,何挽才想起來今早看見李佑鴻自己束發的事情。

  他明明閉著眼睛都能把頭束好,此前在她麵前,卻屢次三番故意束歪,引她給他束發。

  何挽不在他麵前提這事,李佑鴻反倒自己主動提了。

  .......這人究竟是多麽不知臊啊。

  李佑鴻比何挽更疑惑,眨了眨眼睛,“不是王妃讓元士給我傳話,說覺得我束發束得好麽?”

  “王妃誇我,難道不是想讓我幫你束發麽?”

  何挽:“......”

  蒼天啊,我那話是在誇你嗎??

  作者有話要說:  李佑鴻:裝傻.JPG

  第41章 二合一

  肆拾貳+肆拾叁

  想來是慎王離開前吩咐過了, 道玄與溫遠洲離開地牢時,並沒有人攔著。

  兩人行至街邊, 大路朝天,道玄衝溫遠洲微微點頭,便轉身離開。

  身後卻傳來溫遠洲淡淡的聲音,“道玄大師, 不如去安善堂坐坐?”

  道玄:“......”

  他微微側頭, 抬眸,一副看透了溫遠洲心思的表情,“坐坐?”

  “我看你是準備做掉我罷。”

  溫遠洲並不意外道玄所言, 彎起眼睛笑了一下, “道玄大師方才聽得秦桓胡言亂語,想來心中有不少誤解。”

  “誤會若不及時解開, 怕會越積越深,釀成大禍。”溫遠洲上前一步, 擋在了道玄身前,頗有些不許他走的意思,“大師還是與我回安善堂, 讓我給您好好解釋一番才好。”

  道玄見狀, 哼了一聲,伸手輕輕碰了碰溫遠洲的肩膀,“怎麽著,你還想攔我?”

  “擋我的路......”道玄從上到下地掃了眼溫遠洲的小身板,“你瘋了麽?”

  溫遠洲還是笑得溫潤, “大師是得道武僧,我一區區弱大夫,自然不會想以武力與你抗衡。如果您不跟我走的話......”

  聽至此處,道玄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笑得滿是譏諷,“就給我下毒是吧?”

  “你最懂那些歪門邪道的方子,得道武僧算甚麽,就是皇帝、皇子都逃不出你的手心啊。下毒製服我,對您來說不是輕而易舉麽?”道玄陰陽怪氣的功夫是頂尖的,“呦,那我哪敢不跟你走啊,您快請罷。”

  聞言,溫遠洲蹙眉。

  聽這話,道玄知道的比他想象得還要多。

  他不是對所有參與到這個計劃裏的人都如此忌諱。

  而是這道玄視故太子為仇敵,且是因著這份仇恨才出手幫忙,日後溫遠洲洗清太子殿下沉冤、將殿下捧為一代君子時,難保道玄不會反水。

  故而,他得盡力消除道玄心中對故太子的不滿才是。

  心裏雖這樣想著,麵子上還得掛著笑容,溫遠洲做了個“請”的手勢,“道玄大師,走罷。”

  安善堂坐落在京中最繁華的懿祥街,其中醫者個個堪比國手,是京中貴戶們擇醫的不二之選,日進鬥金,自然是氣派非凡。

  道玄看了看這建築,又瞧了瞧身旁溫遠洲的架勢,問了句,“這安善堂是你的?”

  溫遠洲笑而不語,隻道:“大師,請吧。”

  藥香縈繞鼻間,雲鶴屏風之前,兩人對坐。道玄瞥了眼那桌上畫著的故太子,眉頭緊蹙,強忍著沒把這桌子直接掀了,咬牙問:“你有甚麽要解釋的,快說。”

  溫遠洲倒是氣定神閑,一副要慢慢道來的架勢,“道玄大師,您似乎對太子殿下誤會很深。”

  “其實,殿下是一個寬仁待下的好人,隻不過略有些頑劣、任性,才傳出那些流言蜚語。 ”

  “我離開他後,他被太元帝幽禁過,這期間被慘不忍睹地折磨過,是被硬生生逼瘋的,故而才會做出日後那些濫殺無辜的事情。”

  “其實......”饒是看到道玄的眉頭越蹙越深,一臉的抗拒,溫遠洲仍然堅持說了下去,“你中州寺被屠戮的罪魁禍首不是殿下,而是把殿下逼瘋的秦桓和太元帝。殿下也是受害者,他是最無辜的,你又何苦記恨他呢?”

  “你放屁。”道玄完全不吃他這一套,差點就一拳招呼在溫遠洲嘴上了,“你要是想和我談談你自己,那咱們還有的說,你要是想罵故太子,那我跟你一起罵,你要是想跟我這誇故太子......”

  道玄一揮手,“趁早滾蛋!”

  溫遠洲是不肯放棄的,窮追不舍地問,“我說的哪裏沒有道理?大師,你得道多年,為甚麽不能頓悟呢?”

  “殿下光風霽月,這世上不應該有人恨他,不應該有人不喜歡他啊。”

  道玄看著溫遠洲的神色,身子向後一倚,搖了搖頭,“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個樣子,與那些篤信邪教之人並沒有兩樣啊。”

  “不對......不對......”道玄又是一搖頭,神色凝重地看著溫遠洲,“你不是邪教的信徒,你根本就是邪教的創始者。”

  道玄雙手在胸前合十,道:“貧僧已皈依佛門,你傳教就不要傳到貧僧身上了,好麽?”

  溫遠洲:“......大師真能說笑。”

  道玄挑眉,認真道:“你錯了。貧僧確實經常出言嘲諷調笑,但方才所說,皆為真話。”

  “這位施主,你執念太深,需要渡化啊。”道玄的臉上確實沒有半分說笑之色,“不如與貧僧回護國寺,禮佛念經,靜靜心罷。”

  溫遠洲咬牙,後又勉強扯出一笑容,“大師,所謂執念必有成因,對於殿下之死,我問心無愧,何來執念一說呢?”

  聞言,道玄眼神更加凝重,努了努嘴,“問心無愧?”

  道玄隻看著溫遠洲,並不再言語。但那眼神如同烙鐵,狠狠地灼傷了溫遠洲的皮肉,他硬生生扯起嘴角,盡量平穩自己的聲線,“方才您說‘就是皇子都逃不出你的手心啊’,我便知道您肯定是誤會了。”

  “您興許認為,當年秦桓成功給殿下下藥,是懂藥理的我有意縱容。故而殿下日後被太元帝囚禁,再瘋再死,都與我脫不開幹係。”

  說到這裏,溫遠洲長長地呼了一口氣。

  “這便是我要解釋的第二件事,當初那秦桓給殿下下藥,是通過裴寶兒,故而我並不知情。所以之後的悲劇與我沒有半分幹係。”

  道玄笑了。

  不是嘲諷的、輕蔑的笑,而是無奈的笑。

  他道:“施主不是在解釋給我聽,而是在解釋給自己聽。而施主一定要在貧僧麵前解釋,不過是想尋求一份認同。”

  “不過,即使貧僧信了你的解釋,認同故太子之死與你沒有幹係,你的心也不會得到片刻的安穩。”

  聞言,溫遠洲瞳孔劇震。

  自從看出溫遠洲的癡態與幾乎令他走火入魔的執念,道玄便收斂了一貫的嘲諷之態。

  此時的他,終於不負盛名,開始像一位得道的高僧了。

  道玄起身,對溫遠洲稽首見禮,“施主務必多到護國寺坐一坐,沐浴佛光,也許能救得了你。”

  今日與溫遠洲一番交談,讓道玄終於看破了他。

  此人心性,若不渡化,他日必惹來大禍。

  溫遠洲的從容和善,在聽到道玄此話之後,便再也偽裝不下去了。他再開口,聲音都是顫抖的,“你多慮了,我好得很,談不上救與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