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作者:毋寧隨安      更新:2020-07-08 08:55      字數:3511
  她萬萬沒想到自己的一番表白會落得他這樣的回答,不死心地反問,“那為何王爺對我多加照拂,還、還不準我賣身?”

  慎王:“……是他不準。”

  裘含玉不懂:“他?他是誰?”

  慎王垂眸,歎氣,道:“二哥待你真心,他於你不失為好去處。”

  “父皇已為本王指婚,不日成婚,再不會出入煙花柳巷。”

  說到此處,他竟衝裘含玉拱了拱手,“姑娘,好生珍重。”

  他說完,便走了。

  從此後再也沒來找過她。

  兩月後,她心灰意冷,才同意嫁進了太子府。

  世人隻覺慎王對她照顧有佳,仿若情根深種,隻有她一人明白慎王對自己並無情誼。

  她自然是不會對旁人說的,隻為享著那幾分麵子。

  *

  這幾日,慎王殿下每每出行,必要乘那輛明黃色的馬車。

  北至皇宮,南至京郊,數不清雙眼睛都看了個清清楚楚,當中自然是有人認出了那馬車與故太子的愛乘極為相似。

  故太子與慎王都是京中風雲人物,再加上慎王又當眾發了幾次瘋,風言風語四起,最近更是連慎王府裏的仆從都聽說了。

  晚間,何挽去花園裏喂魚,候在她一旁的阿靈幾番欲言又止,憋得臉都紅了。

  何挽歎氣,瞥了阿靈一眼,“你可是有話對我說?”

  阿靈:“是、是有話說。”

  想來不會是甚麽好話,但何挽知道阿靈的性子,她憋不住話,就算自己不準,她早晚也是要說的。

  何挽又撒了些許魚食,瞧見那紅尾鯉魚遊得很是好看,心情也好了起來,“說罷。”

  阿靈往左右瞧了瞧,又謹慎地往何挽身前邁了一步,才小聲道:“王妃,王爺的病是否有蹊蹺?”

  何挽不置可否。

  阿靈便又道:“王爺如今突然對您轉了性子,可是與故太子對故太子妃的情誼有關?”

  “……王爺不是被故太子附身了罷?因為故太子疼愛正妻,所以王爺才突然對自己的正妻好?”

  何挽皺眉:“胡說甚麽?這謠言是誰傳的?”

  阿靈:“現在怎麽傳的都有。隻是奴婢認為這種說法最靠譜罷了。”

  “王妃,您要小心一點啊。”阿靈神色憂慮,“故太子可不是一直對故太子妃疼愛有加的……”

  何挽自然知道阿靈說的是甚麽意思。

  那故太子原本隻是小孩心性,做事任性,略橫行霸道些,倒也不曾像後來一般草芥人命、暴戾癲狂。

  五年前,故太子妃與她那心上駙馬私通未遂,教故太子抓奸在床。故太子便徹底瘋了,性情大變,先是把他原來小心嗬護,疼愛有加的故太子妃囚禁於東宮,日日把玩淩-辱,然後又在朝堂上掀起了一番腥風血雨,以致仇人遍地,惡名昭彰。

  何挽搖頭,心道:“溫遠洲昨日請脈,說王爺隻是把自己的過去與所聞所見中故太子的故事混淆罷了。故太子與故太子妃的經曆又怎麽會在我與王爺身上重複呢?”

  再者說,和離之前,她斷不會另尋良人,李佑鴻就是想瘋,也沒有由頭。

  想完了,何挽便安然對阿靈道:“不會的。王爺雖然病了,但原本的品性還是保留了幾分……幾日前,他見了裘含玉,還是向以往一樣讓著她的。”

  “王爺他不會像後來的故太子一樣暴戾的。”

  話音剛落,就見慎王的貼身小廝元士連滾帶爬地朝這邊跑來。

  “王妃!王妃!大事不好!”元士哭著跪到了地上,“王爺他又與太子打起來了!現在兩人正在太子府前拔劍相向呢!”

  何挽一驚,“怎麽就打起來了?”

  元士吞了一口口水,抽泣道:“王爺知道了昨日裘侍妾與您搶發簪的事兒,今兒午間領著一眾獄吏闖了太子府,把裘侍妾的頭發都給剃了!太子回來看見一光頭寵妾,可不是得跟咱王爺打起來嗎?”

  何挽氣結,腳下不穩,手扶住護欄才站住,“你們明知道他現在有病,怎麽還由著他胡來!剃女子頭發......荒唐至極!!”

  元士:“王爺還不是為了您嗎!王妃,您且隨奴才去勸勸罷!”

  “備馬車!”何挽瞪了身後的阿靈一眼,“不準笑了!”

  第8章 捌

  捌禁足

  太子府前,慎王正與太子打得不可開交。

  拔劍倒是沒有,隻是那慎王一把打掉了太子的發冠,此時正揪著他的頭發,太子也是不甘落後,挑開了慎王的腰帶,正拚命地要給自己的三弟脫-衣服。

  “你就是喜歡裘含玉!愛而不得你就要毀了她!王八蛋!”

  “血口噴人!本王心裏隻有王妃一人,你那禿頭侍妾算是甚麽東西!!”

  “禿頭?她為何禿頭!還不是你喪心病狂!死小鳥兒,納命來!!”

  太子已然加冠,慎王也不日便要行冠禮,兩個男子漢大丈夫打架打得如此......幼稚,實在是教人沒眼看。

  何挽踉蹌下了馬車,隻見眼前好似兩隻小雞互啄,無奈又煩躁地扶著馬車,在原地順了一會兒氣,才走上前去勸架。

  好巧不巧,那太子這是正好解下了慎王的腰帶。

  外衣落地,露出裏衣的慎王臉噌的一下燒了起來,氣急敗壞地鬆開了太子的頭發,揀起外衣匆匆一裹,指著太子罵道:“瘋子!瘋子!!!”

  太子冷笑,“豈有你瘋?”

  他衝上前去,伸手也要往太子腰帶上摸,怒道:“此仇不報非君子!你的衣服也別想穿了!!”

  何挽氣得說不出話來,也管不上給前麵跌坐在地上哀嚎的太子賠不是了,扯起李佑鴻,把他拉進了馬車。

  壓著怒氣叫車夫啟程回府,何挽瞪了李佑鴻一眼,眼不見心不煩,索性閉上了眼睛。

  李佑鴻坐在何挽對麵,瞧見她闔著眼,氣得咬牙,狹長而明亮的眼睛中閃過一絲玩味的笑意。

  不過隨即他便眨了眨眼睛,湊到何挽跟前,委屈道:“挽挽,你怎麽又不高興了呀?”

  何挽:“王爺,你究竟是真瘋,還是在......”

  說到這兒,她倏地睜眼想要質問,卻對上李佑鴻那雙清澈的、盛滿愛意的眼睛。

  ......以前,這雙眼睛從來不這樣看她。

  這雙眼睛永遠結著冰,目光永遠帶著木然的冷漠。

  何挽微愣,後後半句話突然說不下去了。

  李佑鴻淺淺地笑了一下,攤開手,把那支花公雞一樣的銀釵捧到了何挽眼前,“挽挽,我給你搶回來了。”

  何挽:“......”

  李佑鴻仍是笑著,兩顆虎牙微微抵到他的下唇,等了一會兒,見何挽還是沒有反應,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他手捧著銀釵,原本裹著的外衣便鬆垮垮地滑落了一半,裏衣也鬆了,領口微敞,露出方才打架留在肌膚上的數道紅印。

  偏還要又往何挽身邊挪了挪,捧著銀釵的手往前一送,輕輕“嗯?”了一聲。

  何挽接過銀釵,放到一邊,側著頭,摸索著拎起外衣給他重新裹了起來,邊裹邊道,“王爺!你瞧瞧你這是甚麽樣子!”

  “當街打架,竟還被人扒了外衣!”

  “不成體統。”李佑鴻甚是不以為意,“是不是?”

  何挽真是無可奈何,“你還知道!”

  李佑鴻冷哼一聲,眉尖向上一挑,“不成體統的又不隻我一人。”

  “……不是還有太子陪著我鬧麽?”

  何挽:“太子一向驕躁浮誇,你怎能與他混作一談?”

  李佑鴻:“我怎地不能與他混作一談?”

  何挽:“……”

  是了。忍讓太子的是以往的慎王。如今他病了,竟學會了主動挑事,自然是與太子有一番好鬧的。

  李佑鴻撇嘴,道:“不過挽挽說的對,太子一向是驕躁浮誇。”

  何挽未聽出他話中深意,隻道:“不過此事是你做得太過,怎能闖府去剃太子侍妾的頭發!”

  他任性道:“誰也不能和你搶東西,挽挽。”

  “否則......”他看向馬車窗外快速後退的太子府,嗤笑一聲,“我會讓他們付出無法承受的代價。”

  “這次剃了她的頭發,下次,我就直接把她的頭砍下來!”

  何挽蹙眉,“她?王爺,你可知道她是誰?”

  李佑鴻:“我管她是誰!”

  何挽打量著李佑鴻的神色,道:“她叫裘含玉,是你的心上人。”

  映進眼中的李佑鴻聞言後是真的懵了,眼中的囂張氣焰一瞬熄滅,忽然起了大霧,裹來一片茫然,“你怎麽也……”

  說到一半,他眼神又是一變,又氣又委屈,“你怎麽能這樣說?她怎麽會是我的心上人?”

  “太子說我今日闖入太子府,是想與那侍妾行不軌之事,他不分青紅皂白也罷了,你怎麽也來冤枉我?!”

  “既有夫妻之名,便要擔夫妻之責,我已娶你為妻,便不會做那不忠之事!”

  何挽心中想道:明明他上次見裘含玉,還對她有幾分特殊,怎麽如今又說得好像一點都不記得她了似的?可是病又加重了?

  ……還是他上次見我起了疑心,猜測到我是因著他對裘含玉態度異常才出言試探他,於是故意演了這一出戲,想打消我的疑慮?

  正思索間,一雙手突然撫上了她的臉頰,肌膚上仿佛爬過一條冰涼的蛇,她抬起眼睛,直撞上李佑鴻那雙認真注視著她的眼睛。

  他的語氣帶著哀求,幾乎是可憐的。

  “挽挽,我不會不忠,你也不許……不許不忠。”

  “你如今不願與我有夫妻之實,我可以等。但是,你千萬不要背叛我,不然……我也不能保證我會做出甚麽事情來。”

  說罷,他閉上眼睛,在何挽的額頭上留下了一個顫抖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