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節
作者:奶酪西瓜      更新:2020-07-08 08:34      字數:3790
  雲詩詩笑容淡了些:“肖雯的事情,我已經都知道了。”

  傅辛夷見雲詩詩笑容都淡了,覺得雲詩詩很是不容易。她到現在還是沒能搞懂為什麽肖雯會選擇對付雲詩詩,又為什麽會選擇想要殺了她。

  雲詩詩頓了半響,還是將當年的事稍提了一些。

  她微垂下眼,和傅辛夷說了起來:“當年肖雯的性子就很不一般,這麽多年來是越來越沒了拘束。那時我和皇後娘娘年紀都還不大,都還隻是十來歲的姑娘。”

  那時她們都還沒成婚,各自想法觀念有所不同,但還很談得來。

  “我和元駒那時很意外相識。說來好笑,那時姑娘家們的心思不是都純粹良善,一人引我刻意往禁殿走,卻讓我認識了元駒。一來二去,我們就看上了眼。可他因為身份緣故,不得不將我推開。”

  傅辛夷完全可以想象。

  一個在禁殿裏的人,幾乎等於是沒有未來的。雲詩詩身為雲家後人,又得宮裏貴人喜歡,今後注定是人上人。他們兩個相差太遠。

  “正巧傅文柏喜歡顧桑兒,我就假意與他成婚。等我再去見他,就問他,這是不是他想要的。”雲詩詩說到這裏,現在覺得真挺好笑,“他這人明麵上說是,其實當場就崩潰了,見我要走,拉著我反倒哭了。”

  傅辛夷:“……”

  哭了這個反應好像和想象中的情況不太一樣。

  “他落淚沒有聲音,抱著我就不讓我見著。要不是肩頭濕透了,我還發現不了。他是覺得委屈。他最大的罪是投錯了人家。”雲詩詩這般說,“好在陛下並不在意,後來多次重用他的舉措。再後來,就是你所知道的情況。”

  傅辛夷輕微點頭,還意識到一點:蘇元駒至今為止還在幫著皇帝在外做事。隻是沒留在京城而已。

  “肖雯年紀比我們小,但比我們都會玩。”雲詩詩說著這個,“我也不知道她什麽時候喜歡上的元駒,更不知道她什麽時候知道元駒和我在一起的事。”

  雲詩詩說起肖雯,忍不住搖頭:“人太年輕時見不得太過優秀的人,一見誤終身。世上就一個封狀元,可封狀元卻隻喜歡你。”

  傅辛夷忽然被點到名字,微動了動身子。

  她在想確實。

  像是封淩這樣的人,一見傾心很正常,也著實容易誤終身。見過了封淩,得到過他的一絲溫柔,又怎麽能忍受尋常的普通人。

  “按著這般推論,她第一回 對我下毒,該是因為聽說我又有喜了。她害怕。”雲詩詩看向傅辛夷,“元駒可以有女兒,但不適合有兒子。你懂我的意思麽?”

  傅辛夷恍然。

  原來如此。

  皇帝知道雲詩詩和蘇元駒在一起,那沒關係,有女兒,也沒關係。但如果兩人有了個兒子,回頭就很成問題。也許那時皇帝不會對蘇元駒或者雲詩詩下手,但時間一久,誰也保不準人心變不變。

  雲詩詩想著那段苦日子,覺得實在是災難:“我假死遁走,你又癡傻。肖雯那時年紀不大,根本沒弄清楚這藥是個什麽性質的東西,轉頭身子也損了。”

  傅辛夷微愣:“身子損了?”

  雲詩詩點頭:“我也才知道。她那時已注定無後。”

  害人終害己啊。

  雲詩詩輕揉了揉額角:“再後來,元駒不在京城中。肖雯沉迷作畫,沉迷喝酒,沉迷和男子尋歡作樂。身子一天比一天跨。你恢複神智沒多久,她發現命也沒多久了。”

  傅辛夷張了張嘴,卻無話可說。

  自作孽,不可活。

  “再後來她就不可控了。”雲詩詩對傅辛夷這般說,“害你,甚至害自己的學生。她自己根本控製不住自己,已然已瘋了。她注定要死,所以不喜歡什麽就毀什麽,即便暴露出來,她自己也不在乎了。”

  誰能和一個瘋子講道理呢?

  傅辛夷發現自己說不出什麽評判話來。

  “事情延續了那麽多年,總歸要收個尾。”雲詩詩表示,“她做那麽多事情,總是要付出代價的。這事關乎元駒,也就交由他最終決斷。”

  傅辛夷問了一聲:“決斷什麽?這事難道不是已成定局?”

  雲詩詩望著傅辛夷:“肖家對皇家有恩,如果他們執意要護一護肖雯,或許能在陛下那兒求個恩典,讓她免於淩遲,提早在獄中得個全屍。”

  傅辛夷提起了的心又放下。

  她還以為肖雯會免死。

  雲詩詩話就說到了這裏。她也不能拉著傅辛夷徹夜在馬車上閑聊:“好了,你早些回去歇下。這事會有我們來處理。肖家這些年在別的世家那兒咬下來的好處,這回全得吐出來。回頭有好的東西,我給你留意著。”

  她彎了眉眼:“畢竟我們是個受害者。”

  傅辛夷本想拒絕,一聽這話,便還是點頭應了。

  至少她該替雲詩詩應了的。她本該是在京城享福的人,卻不得不在京城外生活。拿點好處是應該的。

  傅辛夷拿著盒子起身:“那我回府了。”

  雲詩詩應了聲。

  傅辛夷都要掀簾子了,雲詩詩又問了一聲:“顧桑兒她還好麽?”

  傅辛夷朝著雲詩詩笑笑:“嗯。很快要生了。”

  雲詩詩笑得開心了點:“那就好。”

  傅辛夷點了頭,乖乖出了馬車。

  她回到傅府門口,看著馬車離去,站在那兒發了會兒呆。

  許久之後,傅辛夷在心裏頭和自己說:凶手就是凶手,沒有什麽地方需要憐憫的。眾人需要知道她為什麽下手害人,是為了減少同樣情況的出現,而不是為了讓人去同情凶手本身。

  管事在門口提醒:“小姐,馬車已走遠。您該回去了。”

  傅辛夷朝著管事點了頭:“嗯。”

  她握緊了盒子往內走:這些事,總是該就此了結了的。

  第147章

  傅辛夷回到傅府, 繼續過著自己日子。

  雲詩詩前往暫住的地方, 正大光明藏在世俗中。十年一過,路上走動的人裏, 能認出她的人實在不多。

  肖雯則是在牢房中。

  牢房分很多種。

  有的牢房裏分不清白天黑夜, 見不了光,遠遠點個油燈, 燒完了半天後,下一輪值守的再來點一回。有的牢房裏留了個小窗, 能讓人看見外麵天色變化, 但見不到太陽,也罕見能看見月亮。

  京城最豪華的牢房,是瑞王蘇元駒所居住的牢房。

  宮殿奢華,三餐具備, 四季錦衣, 隻是仆役全為不識字的啞仆,往來無聲, 退去無影。

  肖雯沒有那麽好的待遇, 但過得也不算太差, 至少有個小窗口可以分辨日夜。

  她不是皇家人, 又牽連諸多案子, 好在因為是肖家人,得以在牢內有一間獨屬於她的房間。有床鋪被褥,有恭桶,有每日送來的兩頓飯。

  當然, 無酒。

  肖雯看起來並不算很狼狽。她頭發是梳好了進來的,衣服也沒換成囚衣。身上所有貴重點的東西全被收走了,就餘下一套自己的衣服,勉強算被帝王給了一點尊嚴。

  周邊很安靜。

  牢房裏並不是無時無刻都有人會大喊大叫的。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那可太過費力。男子大多數會被帶走去做苦力,女子則會被要求做點手工藝。

  做不完沒飯吃,忙忙碌碌,沒空理睬他人。

  肖雯因為是剛關進來,所有沒有任何活要做。當然,她知道自己接下去也不會去做那些活。因為她活不久了,不管是在牢房裏算,還是被判案後清算,她都活不久。

  人終有一死。

  她閑來無事,將地上的幹草堆在那兒,隱隱擺出了人的輪廓。偶爾有讓她不順心的地,她就將那根幹草打個結,讓其能固定彎折過去。

  畫畫的本事是互通的,就如同玩樂器,彈古琴的人,通常也會一些別的弦樂。

  傅辛夷就不太行,繪畫的本事不及自己學生一二。

  肖雯想到這裏,手稍頓了頓,又繼續自我排遣一般晚了會兒。

  飯,她沒怎麽吃。水,稍喝了些潤了口,更多是被她用來洗手了。她咳嗽一下,現在容易嘔血。不想用衣服來擦,也沒有手帕可用,於是就弄髒了手,得用水來洗。

  牢房的差吏每回過來送水都心驚膽戰的,生怕她就此死在牢裏。

  肖雯懶得搭理那些人,自己一個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根本不會輕易出去。

  三司的人都來過一趟。

  其實錦衣衛對她做過的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隻是總歸要走個形式,畫個押,讓外人知道她都是在牢房裏認罪的。她沒什麽好不認的,見了紙看了白底黑字就按手印。

  規規矩矩,連動刑都不需要。

  肖家交了錢,讓差吏們放行,給肖大人進來見了一回肖雯。

  在外頭為人師表的肖大人,對著她先是嗬斥了一番,說了一大通關於她所作所為給肖家的利益帶來損害的話。見她一臉無所謂,他又紅了眼眶,說了一句:“何必呢?”

  肖雯抬眼看了下自己父親。

  是啊,何必呢?

  她當初棋錯一招,做了錯事,後來就混成了這樣。她也不知道事情怎麽就會變成這樣的。她覺得心裏頭憋得慌,做了一些事情後心情轉好,就做了。

  肖雯想著上回和皇帝見麵吵架時聽到的指責話,輕飄飄回了一聲:“有病吧。”

  肖大人被氣得甩袖而去。

  時間又過去了兩天,莫山來了一趟。

  肖雯知道莫山,抬頭問他:“瑞王人呢?”

  莫山又給了肖雯一張紙,在邊上放了一盒紅色印泥:“回京了。沒打算見你。”

  肖雯愣了愣,半響後還是低頭在紙上暗了手指印,至於紙上的內容,她連看都沒有看。

  莫山收起了紙,朝著她點了頭,隨後就離開。

  皇帝惜才,但有底線。先前一直沒動肖雯一是由於實在是喜歡肖雯的書畫,二來是顧慮太多,也覺得肖雯都沒幾年好活了,就讓她自生自滅算了。

  但到了如今地步,不是皇帝想讓肖雯無聲無息死亡就可以達成的。

  朝中重臣希望她死,自己皇後和皇子希望她死,今後朝中棟梁希望她死,外頭老百姓希望她死。或許連肖家都恨不得讓她早點死,省得讓肖家更多事情敗露在明麵上。

  她在風口浪尖上,不能無聲無息死亡。

  肖雯被關在牢房裏,反倒成了待在僻靜的地,沒半點被外頭打擾。

  但她沒數日子,被關得有點暈了,還被人送了一頓極好的飯菜。說是極好,卻比不上她往日京中酒樓所吃,隻是有菜有肉,還真的給她搞了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