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作者:奶酪西瓜      更新:2020-07-08 08:34      字數:3902
  裏頭氣氛正好,外頭如廁透氣的桂三小姐心情也好轉了不少。

  她大咧咧勾起了傅辛夷的肩膀長籲短歎,不像是喝多了茶,反倒像喝多了酒:“人,為什麽一定要這麽早成婚?為什麽還要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

  傅辛夷沒有推開勾著的桂曉曉,認真問她:“不能不嫁麽?”

  桂曉曉笑了一聲,聲音低了不少,眼眸內神色微沉:“辛夷呀,這是我享受十來年工部尚書之女地位,注定要付出的代價。我啊,或許真不能不嫁。”

  傅辛夷訝異。桂曉曉平日裏做事常常不符合大家閨秀,可卻格外心思通透。

  她以前瞎,從未考慮過成親這回事情,往後或許也會碰上和桂曉曉一樣的情況。她或許會和桂曉曉一樣,因為傅尚書的緣故找一個門當戶對的。

  想到這裏,傅辛夷腦子裏忽然跳出了一個封解元,又被傅辛夷趕緊丟了出去。這個好像不太門當戶對……

  桂曉曉歎氣:“要是我有心儀之人,我或許會去和父親爭辯一番,去娘親那兒求一求。可偏偏沒有。人哪裏那麽容易就碰上心儀之人?多不過是父母看著合適就成了。”

  傅辛夷點頭。

  是啊,哪裏那麽容易。

  那位盧公子看著一般,但坐的位置好歹是個前排。這說明他在未婚男子中地位算高的。再高那就得是與皇家沾親帶故的了。而皇家人,指不定哪天就翻車了。

  桂曉曉長歎口氣:“你別看那個封解元,封淩,學識不錯,長得不錯。他家室是絕對過不了長輩那關的,頂天就能娶個五品官員家的官女子。”

  傅辛夷正要點頭,腦袋一空,直接僵住。

  她緩緩轉了自己腦袋,問桂曉曉:“你說,他叫什麽?”

  桂曉曉一臉莫名,不明白傅辛夷怎麽忽然渾身都僵硬了。她對上傅辛夷的眼睛,疑惑回答:“封淩啊。‘會當淩絕頂’的淩,他們多說是他是名字起得好,這才拿了解元。怎麽了?”

  傅辛夷頭腦更加空白,一言不發。

  桂曉曉收回手在傅辛夷眼前晃了晃:“喂!”

  傅辛夷頭暈目眩,猛然吐出一口氣,隨後大力吸氣,又再度給吐了出去。

  桂曉曉當傅辛夷發病了,慌亂起來:“你沒事吧?要不我替你叫個大夫?哎,你身體不好湊什麽熱鬧,來什麽品鑒會?等下早走還惹得十五公主不高興。”

  傅辛夷朝著擺手:“沒事。”

  她繼續調整著自己的呼吸,滿腦子卻都是“封淩”。

  封淩,字啟光。他少年天才,天賦異稟,文采斐然,與父親相依為命。拜應天劉海為師,娶戶部尚書之女傅氏為妻,後得老師與戶部尚書舉薦,又深受帝王寵愛,以當朝最快的晉升速度,成為華朝最為年輕的丞相。

  同時,他也是華朝最後一名丞相,死於新皇一杯毒酒。

  他媽的,她怎麽會知道自己就是那個傅氏!

  說書畢竟是消遣,她混亂聽了個大概,又碰上一遭穿越蒙頭就是眼睛能看了,驚喜之餘又過了兩年,早把那些消遣東西忘了大半。當年要是知道自己有這麽一天,她肯定把曆史書一個字一個字死扣給背下來。

  傅辛夷溫和慣了,這會兒抬頭望天,終是忍不住在心裏狂罵。

  去你娘的老天爺。

  第10章

  大部分時候,女子在曆史上是沒什麽名字的。

  當一個曆史人物太過耀眼的時候,他身邊的女子都容易被他遮掩掉亮光,更別提曆史上這位傅氏最大的作用,或許就是提供給這最後一位丞相一名牛逼的老丈人。

  曆史書上有沒有說多少傅氏,傅辛夷是半點不知道的。她隻知道那個說書人唯一提起一次自己,隻是跟著戶部尚書提起了這麽一句,出鏡率還沒有那些糟七糟八的紅顏高。至於傅氏最後……嗬嗬,要麽死在封淩前頭,要麽死在封淩毒死之後的抄家滅門慘案中。

  傅辛夷一時間覺得自己比桂曉曉慘多了。

  她原本以為自己多一條命,誰想到轉眼就沒多少年好活。

  封淩死的時候四十都沒到!現在十八,說明頂天了就能再活二十年。

  她不甘心,且在心中瘋狂辱罵老天爺。

  然而老天爺不僅不怕被罵,要是有個姿態,指不定還會朝著傅辛夷“略略略”吐舌頭。

  桂曉曉見傅辛夷眼眶泛紅,心中發慌,又問了一聲:“你真的沒事?”

  傅辛夷大力吐出一口氣,抿唇,隨後憋出兩個字:“沒事。”她不能哭,傷眼睛。

  桂曉曉明知道話不該問第三遍,但實在是覺得自己不放心:“有事也沒關係,大不了就早退。我就說自己不樂意見未婚夫,於禮不合就行。你是被我拉走的。”

  傅辛夷對著桂曉曉點頭:“你說得對。”

  桂曉曉鬆口氣,看來確實要早退了。

  傅辛夷邁步往回走,氣勢洶洶:“誰說一定要嫁了?”

  桂曉曉懵了一下:“什麽?”她這麽一懵,傅辛夷已是走遠。

  這都什麽和什麽?桂曉曉趕緊提著自己裙子追上去:“等等我!不是,我婚事已經定下了,不嫁給他我嫁給誰啊?哎,辛夷!傅辛夷,你等等!”

  ……

  兩位權貴小姐友好結伴離開了席位,又神態非常不尋常回到了席位上。

  在場不少人精都注意到了這個異常,和自己較好的同伴對視了一眼,心裏頭都有點好奇。怎麽出去一趟一位連眼眶都紅了,這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就連十五公主都注意到了,多看了兩眼傅辛夷,說了一聲:“若是無事,我們今日這品鑒會就開始了?”

  對麵那位盧公子本就關注這頭,見狀開口:“傅小姐可有身體不適?”

  全場靜默。

  這問題是沒什麽錯,但不該由盧公子問,更不該是當著所有人,尤其是當著他未婚妻桂三小姐的麵來問。即使盧公子想要問,也該是側麵去問桂三小姐,而非問傅小姐。

  桂曉曉還來不及情緒複雜,就聽著傅辛夷語氣生硬回了一聲:“不關公子的事。”

  這話可半點不客氣。

  看不起盧公子的人悄然翹了翹唇角,尤其是剛才被點名調侃要去和盧公子結交的封淩。

  封淩覺得傅辛夷現在心情是不大好的,她可能還想當場翻個白眼給這位盧公子。他掩蓋性質拿起茶潤了潤唇,不動聲色看著事態發展,覺得自己未來的妻比以往更加有趣了些。

  或許一直很有趣,隻是他以前從未關注過。

  封淩原本略有些愉悅的心情頓時消散,將茶杯放下,又變成了剛才那封解元該有的樣子——坦誠且友善,本質卻圓滑到虛偽至極。

  盧公子被打了臉,恬不知恥笑著繼續問:“傅小姐哪裏的話。您這可第一回 出門與同齡人聚一聚,又是桂小姐的友人。怎麽會不關我的事?”

  眾人:“……”

  桂曉曉氣笑了。她友人關盧公子什麽事情?這姓盧的分明是和自己定了婚約,可現下還看上了傅辛夷,趁著這點關係搭話呢。荒唐!臭不要臉!

  “不關公子的事。”桂曉曉學著傅辛夷的話,一字不改,滿臉嘲諷。

  盧公子被桂曉曉的表情氣到,臉色尷尬正要發火,就聽見上方十五公主噗嗤笑了出來。

  眾人聽到這個笑聲,齊刷刷拱手:“失禮了。”

  十五公主叩了叩桌子,略帶稚嫩的嗓音再度開口:“行了,讓人將我最近養的那些花草送上來,大家隨意評點兩句,詩詞歌賦,什麽都行。有自己帶來花草的,也讓人送到前頭來,等下我們選個頭名。”

  她略思考了一下:“彩頭,就送一盆我近日最喜的花。”

  眾人再度拱手:“謝過殿下。”

  傅辛夷不知道十五公主最喜歡的花是什麽,本來對拿一盆新盆栽還有點想法,現在就剩下一個念頭:低調,絕對不能和封淩看對眼。不成親,小命能苟一苟。成了親,小命基本完蛋。

  一代丞相的覆滅,那絕對不是單純封淩可以解決的問題。其中必然涉及到了君臣對於權力的爭奪,以及背後更深層次的諸多原因。那些不是一個人可以解決的。

  她隻想種種花草,普普通通活著而已。

  侍女在那兒吩咐:“上花。”

  門口整齊進來兩列侍女,每兩位抬著一個木桌子,桌上擺放著一個陶瓷花盆,花盆中種著東西。有的開了花,嬌豔欲滴,有的沒開花,純粹是一片綠色。

  傅辛夷將這些花草一一和自己記憶中學過和摸過的花草對應起來。

  “哦,對。先認花。”十五公主開始出題,“你們認出了才能點評。”

  第一盆上來。

  蕙。

  這種蕙,又被稱為薰,一根莖葉好幾朵花,價格不昂貴,長得像蘭花,到後來很多人也稱其為蕙蘭,屬於蘭這個種類。但這會兒分辨時,常隻將一根莖葉一朵花的稱作蘭。花的顏色有很多種,不過多不在這個季節開放。而蕙草這東西,有的人會喜歡拿去燒了,當香薰用,香味次於蘭。

  不開花的時候尋常人很難看出來,開了花分辨起來方便一點。

  傅辛夷隻一看就知道,十五公主這第一盆花就是朝著不懂行的人下手。誰要是誇成蘭,要麽是不懂行,要麽是根本沒上心。

  女眷這邊都比較溫婉,沒急著開口。

  對麵的公子哥裏盧公子已經先行拱手,站起身來,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樣:“那就容我先來點評兩句。此為蘭花。秋風催蘭吹亭苑,輕撫麵,銜來香一片……”

  傅辛夷拿起桌上的蜜餞也開始吃。

  這人開場就錯了,十五公主沒打斷他,說明這公主要麽很聰明,要麽有點小小的頑劣。左右不關她的事情。

  旁邊桂曉曉低聲和傅辛夷說了一句:“你別吃多,等下口渴。”

  口渴了就要喝茶,茶喝多了就又要去如廁。

  傅辛夷:“……”

  這話說晚了。怎麽這蜜餞能甜到齁?是放了多少的糖?

  傅辛夷拿起杯子喝水,輕哼了一聲:“下回早點說。”

  桂曉曉其實今天心情一直不算好,結果現在看著傅辛夷這樣,沒憋住,直接笑出了聲。

  那頭剛念完點評的盧公子喜笑顏開,朝著桂曉曉拱手:“看來桂小姐很喜歡我這首……”

  桂曉曉笑聲直接言語話:“嗬嗬。”

  盧公子剛出好風頭,沒管桂曉曉的嘲諷,紅光滿麵誌得意滿朝著十五公主拱手,往回坐下去了。

  十五公主叩叩桌子,懶散開口:“下一位。”

  封淩將一張紙條塞到了隔壁桌,胳膊肘撞了一下。

  那兄台和封淩認識,這回科舉在榜上,不過名次不高,算僥幸考上。他收到紙條掃了一眼,發現紙上隻寫了一個“蕙”字,意識到那位盧公子是答錯了的。

  起來答吧,打盧公子的臉。

  不起來答吧,心裏癢癢。

  他轉頭看向封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