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
作者:淺黛薄妝      更新:2020-07-08 04:41      字數:4624
  ?==============

  《金屋春深》

  作者:淺黛薄妝

  【本文文案】

  十裏秦淮,銷金之窟,她是傾國傾城的花魁榜首,玩心計使手段,身為棋子獨占春色。

  巍峨帝闕,權利之巔,他是居於炭火上的太子,揮動正義之杖,以彼之矛破彼之盾。

  這是一個太平粉飾下的修羅場,為了謀奪至高無上的皇權,皇子們各自結黨,劍指東宮。

  天塹之遙,他們無法與宿命和執念對抗,前行中燃起一顆炙熱的心。

  情深至濃,他說:“棠兒,真心唯有一種檢驗方式,那就是時間。”

  放不下執念,她說:“高牆算什麽,你在的地方,縱然是烈火煉獄,對我也是聖殿天堂。”

  【小劇場】

  紅燭灩灩,棠兒垂目絞著兩手。玄昱做到了,給了她夢寐以求的婚禮,或者更像是普通男子為心愛之人獻上的,簡單而珍貴的承諾。

  他拿喜秤挑起蓋頭,棠兒便一點一點抬起臉,通過蓋頭下的流蘇看見他的衣,他深情滿溢的眸子。

  玄昱笑看她,捧起這張臉,“棠兒,自此時此刻起,你是我以餘生為媒,真心為聘,愛意為禮的妻。”

  歡喜,虛榮,幸福降臨得真真切切,棠兒感動得落下眼淚。自此時此刻起,她戴上了玄昱,一個溫柔專情的男子,以真心贈予的華麗冠冕。

  內容標簽:女強 逆襲

  搜索關鍵字:主角:棠兒、玄昱 ┃ 配角:金鳳姐、花無心、玄灃 ┃ 其它:秦淮、紫禁城、花魁、帝闕

  一句話簡介:你要天下,我要你。

  ====================

  第1章 意不盡 (1)

  正值日落時分,十裏秦淮水光搖曳,調弦試音,琵琶琴瑟之聲不絕於耳。

  這裏商賈雲集,儒學鼎盛,又是天下聞名的銷金窟,眾多文人墨客留連忘返,思想逃遁之地。幾乎每天都上演著不同的“愛情”故事,比如傾城之貌和富商大賈一不小心深情對視,與君初相見緣分前世定,或者某位國色天香的小姐與王貴公子以詩結緣互許終身。

  聽雨軒紛華靡麗,賓客滿堂,丫鬟們端菜送酒,踏著輕快的腳步樓上樓下忙個不停。

  此時,金鳳姐目光灼灼地盯著桌上的六隻大金元,心中早已樂不可支。

  玄昱穿一襲月白箭袖長袍,手指有意無意輕擊案麵,淡然問道:“棠兒姑娘現在有多少客人?”

  金鳳姐鬢如刀裁,發間簪一朵大紅絹花,整張臉襯出一種倉促的豔麗,極力斂起平日待別客的諂媚,“這哪裏數得過來,丫頭蘭質蕙心乃花魁榜首,客人自然多。”

  “素日都是這般忙?”

  各行有生意門道,紅樓裏晾著客人的法子行話稱“幹煎甲魚”,也就是叫客人幹等。熬得客人腹熱心煎又萬般無奈,若他真有誠意,再使兩冷一熱的路數。姑娘們的態度必是若即若離,前兩回愛搭不理,

  第三回 又熱情滿滿,弄得客人如獲天恩,受寵若驚。

  金鳳姐見此人氣度非同,不敢怠慢,遲疑片刻才說:“可不是嘛,忙得不行,爺來得不湊巧,她今日赴的是江寧府的宴。”

  玄昱嘴角似帶著幾分淡淡笑意,“棠兒姑娘自小跟著你?”

  “她是十六歲才進我這聽雨軒。”

  金鳳姐混跡歡場數十年,一雙眼睛透著老辣,蹺足在春凳上坐下,笑著開了話匣子:“這二月生的丫頭哪有好命,瞧模樣是個金枝玉葉身,終也逃不過蓬門荊布命。丫頭敏而好學,詩詞歌賦無所不通,過去再苦,如今終也好過了。”

  “咕嚕咕嚕”銅壺中的水響了,烹茶的侍女神色恬靜,肌膚白皙如瓷,仿若畫中走出來的美人兒,單手拂袖,熟練沏茶奉上。

  玄昱接過茶托,緩緩用碗蓋撇開茶葉,嗅著茶香卻一口不碰,頗有興致地拖出一聲:“哦?”

  金鳳姐從懷中抽出帕子一招,示意丫鬟們退下,勉強一笑道:“爺大人有大量,我也不藏著掖著。原說挑客是我們這行的大忌,偏這兩年丫頭手中有存蓄,為自己贖了身。如今打個茶圍都是全然憑了心情,隻等著再存些就離開江寧,尋個老實人家過安生日子。”

  玄昱將茶碗擱在紫檀案上,似心不在焉,“明白了,言下之意是不做我的生意。”

  “哪有進門銀子不掙的?”

  金鳳姐的目光又落在了黃燦燦的金元上,那飽滿的色澤在燭光下釋放著誘人的異彩,“情勢特殊,丫頭雖愛銀子但是隨時能走的人,委實不由我做主。難聽話說在前頭,過會兒她回了,若是不留,還請莫怪。”

  說者聽者各自有數,這話不是沒有抬高身價吊胃口之意,玄昱淡淡一笑,“交往貴在意趣相投,若棠兒姑娘說出半個‘不’字,我自不會勉強。”

  遇到這麽大手筆的客人金鳳姐當然不肯放過,“丫頭回來還有些時辰,小水仙國色天香乃當紅倌人,要不爺移步去她屋裏坐坐,吃茶聽曲?”

  兩岸垂柳輕拂,一輪紅彤彤的殘陽逐漸西沉,水天相印別有一番嫵媚景致。玄昱定定眺望,心中似有所觸,“你不必招呼,我隻等一刻時辰。”

  聽了這話金鳳姐隻當他是故作矜持,也就不客氣,欠起身順手將金元利落收入袖口,喜滋滋命丫鬟上最好的時鮮果品,匆匆趕去前廳。

  酒局間奢靡掠行,姑娘們眉目含情,抱琵琶唱起小調兒。棠兒橫手笑著躲酒,戒指,皓腕上的金鑲寶石鐲子,發髻中的珠花金釵在燭光映照下燦燦如瀑。

  滿屋子客人,吃茶聽曲,嚼檳榔抽水煙,嫋嫋繞繞,霧罩煙騰,渾濁的空氣嗆得眼睛又幹又澀。

  吃酒、調笑、行酒令、雀兒牌,暖色暈黃的光,撒嬌犯癡的姑娘,半素帶葷的笑話。

  姑娘們大刀闊斧,絞盡腦汁巧設名目,豪客引頸待斬,充斥著自大的嘴臉……

  廳外的綢燈如醉酒的人一般昏昏沉沉,棠兒腳下仿若踩著棉花,到了淨房俯身按著胸口,食指在喉間一挖,盡力將酒吐出來。

  姑娘們出局,娘姨帶有衣裳和一應物件,忙隨過去送小牙刷和帕子伺候。棠兒頭疼得緊,仔細用濃茶水刷幹淨牙,重新整理妝容補上唇脂,僵硬的臉再次舒展出笑意。

  酒令一輪接著一輪,觥籌交錯間,男客們不時將身旁的姑娘攬入懷中,灌酒,占一把便宜,放聲大笑。

  清宵細細,槳聲燈影。不眠的秦淮河蘭麝氤氳,遊人通宵不息,隻有在朝陽升起後才喧囂沉寂,呈現另一重煙火人間。

  後院已被清場,雜人不見顯得格外清淨。

  眼前這位氣度內斂,胸藏山川的豪客令金鳳姐生出壓力,看一眼桌上那滿滿一盤金元又強堆笑臉,絮語歡言道:“爺真是爽氣人,紅樓自成一套規矩,轉局是常有的事,任官大錢多也不能相阻。您今日得多坐一會兒,我派了人去催,丫頭不刻便能回來。”

  玄昱盡力保持著一份耐心,接了她捧來的茶碗,依舊隻聞茶香一口不碰,“你去忙。”

  金鳳姐喜不自勝,高興抱了裝滿金元的托盤帶丫鬟們告退。

  屋內清香怡人,長案上擺著整盤香櫞,靠牆是一排書架,牆上掛著數幅名人真跡山水圖軸。

  玄昱信步走到書案前,物件整整齊齊,左上角是一疊詩詞字帖,清詞麗句,力透紙背,簪花小楷,娟秀的字跡令人心頭一顫。

  臥房內的梨花木家具精致考究且一塵不染,榻上錦被軟枕,帷帳是金線織牡丹花案。玄昱心下莫名一沉,隻感覺胸膛內某處像被紮了一下,不那麽痛,又不那麽輕鬆。

  玄昱記得她的唇,柔軟清甜,氣息間微透著豆蔻馨香,小鹿般茫然不安的眼睛,清澈的瞳仁仿若儲著一池深幽碧水。

  微風拂過,廊下彩燈輕晃,欄杆剛上了清漆,朱紅的色澤若凝了血一般鮮豔。

  宴中又喝了不少,棠兒隻覺頭重腳輕,抬目望了望樓上,由青鳶攙扶著拾級而上,“金鳳姐沒說是哪位客人?”

  “熟客哪有她不記得的,定是金主,否則也進不了姑娘的房。”

  門口守著兩名身形高大,一臉嚴肅的男子,不用細想也知道是保鏢或者侍衛。珠簾一動,棠兒由青鳶陪著款步進來,見到他,整個人瞬間清醒了許多。

  她麵若桃花,妝容精致,素色夾衫搭配大紅拖地長裙,白皙的手腕上質地極佳的玉鐲翠綠欲滴,發髻中的珠釵和金步搖在燭光映襯下熠熠生輝。令人詫異那樣身量纖細的人,一頭一身金與玉,不顯繁複妖嬈反而襯得愈發嬌俏動人。

  相較於她的驚愕意外,玄昱神色自然,唇角漾起一抹極淺的笑意,“我是第二次登門,本以為見不到你。”

  在他的凝視下,棠兒自覺異常緊張,從發絲到腳趾的武裝仿若被一股力量無情剝落,濃妝也掩飾不了麵上的窘迫難堪。她快速調整心態,盈盈曲膝行個萬福,“讓爺久等是棠兒的錯。”

  四目相觸,這是一種理不明的亂意,玄昱的唇角微微一沉,表情凝重了許多,“無需客套。”

  麵對他,棠兒目中波光流轉晶瑩照人,露出一個花兒般俏麗的笑顏,轉臉笑意即止,對青鳶道:“你早些回去休息。”

  餘人散去,玄昱好整以暇地看著她,“你看起來不錯。”

  氣氛有一霎冷凝,棠兒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急而紊亂,也仿佛看見了自己在他眼中的樣子,喪德敗行,勢利俗氣,肮髒不堪。她自認為心堅如石,這看似單薄的身子裏頭實質是一副銅筋鐵骨,卻不知為何還會在意。

  觸緒刺心的年景在心中發酵,這傀怍的感覺就好像一個衣不遮體的女子,極力想要采取措施捂緊自己身上最後那點遮羞布。

  他的目光從未離開,棠兒當然明白自己有著怎樣的姿色,更清楚這好皮相所代表的意義。她極力鎮定,麵上獻出十分嬌憨,嫣然一笑道:“棠兒很好,承蒙太子有心掛念。”

  燭光灩灩之下,她眼波欲流,雖話語間盡數敷衍周旋,表情卻是說不出的機敏可愛。玄昱嘴角微動,是個複雜的表情,“棠兒,我是不是錯了?”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瞬間觸動了棠兒的心弦,今日受的刺激太多,收起虛情假意的笑容,“其實我很感謝你。”

  一瞬間,玄昱的眼神冷澈如冰,“也許,我最大的錯是不該吻你。”

  “終是棠兒錯了,明知你是貴人心性。”她強自鎮定,努力表現得言笑晏晏,“窮則變,變則通,棠兒對太子心存感激,這些年不但存了銀子,還學到不少本事。”

  窮則變,變則通,本是一句至理名言,從她口中說出來竟是這般尖銳刺耳。她的美足以令所有男子生出貪念,玄昱的心緒陡地被攪起,腦海中已然浮現出一張張貪婪或者油膩的嘴臉,他們用金銀購買她的乖順溫柔,恣意妄行地享有她的美好。

  見他沒有過多抵觸,棠兒輕輕靠在他胸膛前,輕佻的話毫無半分真意:“我至今都不敢去想過去的日子,現在真好,有錢有名,但凡一日沒見著銀子心裏頭慌得緊。太子既來了也是惦記著我,今晚不走了好麽?”

  懷中的人兒香澤襲人,每字每句卻利如刀鋒。玄昱極力控製情緒,順勢將她的手攏在掌心,沉默良久,低啞著嗓音道:“棠兒,希望你眼中雪亮,心中清明,好好保護自己。”

  棠兒的思緒早就亂了,深知他骨子裏的驕傲,輕聲試探道:“這話好奇怪,我酒吃多了乏得緊,你能不能抱抱我?”

  玄昱輕鬆橫抱起嬌小的她,俯身放到榻上,細心脫去腳下的粉荷花樣繡鞋。

  棠兒妙目深深,緩慢攬上他的脖子,含帶酒香的唇靠近他的耳畔,“玄昱,你的太子妃是這樣喚你的麽?”

  暖色躍動的燭光印在她黑白分明的瞳仁中,若流光溢彩,璀璨華麗。玄昱出於留戀地深望那雙眼睛,將她的手從頸後拿下來,“你是第一個直呼我名字的女人。”

  英氣的臉,情人般溫柔的眼神,仿若自己是他命中所愛,棠兒心中痛楚難抑,眼神驟就變得自卑柔暗。

  覺察到她的情緒,玄昱無法解釋胸腔內的絞痛感,見她翻身背對,淡淡一笑後默然離開。

  聽著他的腳步聲離去,大片往事清晰浮現在眼前,棠兒思緒混亂,再也抑製不住心酸難受。沒人能理解她的感受,在這樣的明亮下,在他不曾移開的目光中,她感覺自己的容貌不再具有任何美感,醜陋得像是一隻突然被暴露在炙陽下,令人厭惡的蟾蜍。

  難受不限於生病,痛也不是一定要將胸膛剖開,把血淋淋的心掏出來擺在眼前才算作痛,此刻,她真正體會到這種極端深刻的感受。

  作者有話要說:

  預收文:《帝闕》,路過的小可愛記得點個收藏哦,麽麽~

  第2章 意不盡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