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作者:桑狸      更新:2020-07-08 03:33      字數:4876
  這個問題不需思索,可楚璿卻滯住了,沉默片刻,才不情願地承認:“權勢。”

  “是呀,權勢麵前,父親算什麽?隻要讓他知道,梁王贏不了,他就不會冒這個風險舍長安去救宛州。有些事我告訴他,他會生疑。若是他自己千方百計查到的,那才會深信。而引他上鉤的第一枚棋子,便是楚玥。”

  說到楚玥,蕭逸不由得黯下神色,目光微微發愣,似是想起了什麽很令他憂心的事。

  楚璿正要問,他先答了:“江淮失蹤了。”

  “什麽?”楚璿蹙眉,前傾了身體,“你找了嗎?”

  蕭逸歎道:“我怎麽可能不找?幾乎要把長安整個翻過來了,愣是一點蹤跡都沒有,我懷疑,這愣小子又惹了什麽麻煩上身,不定落在哪一方手裏了。不過好在一點,雖然沒找到人,但也沒找到屍體,興許是被什麽人攥在手裏,想在關鍵時候要挾我……”

  楚璿搖搖頭,打了個哈欠,在臨睡前下結論,“你這幹兒子真不讓人省心。”

  ……

  蕭佶回了王府,正遇蕭雁遲的副官出去抓藥回來。

  他把藥包拿過來輕嗅了嗅,嗤笑道:“雁遲是把那個江淮當祖宗供著了,聞這藥的分量,他那點傷是差不多要好了?”

  副官十分畏懼蕭佶,喏喏地躬身站著,既不應是,也不說不是。

  蕭佶瞥了他一眼,把藥包扔給他,負袖往後院走,便走便道:“讓雁遲來見我。”

  他進了一趟宮,總覺得昭陽殿有些古怪,璿兒……好像有什麽事在瞞著他。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問我三舅舅對璿兒是什麽感情。

  我隻能說,作為三舅舅,他是真心疼愛璿兒,愛護璿兒,把他僅存的善意都給了她。但作為一個野心家,璿兒是有巨大用處的,可以說,在他的計劃裏,璿兒是他登上皇位的最後一環,也是最關鍵的一環。

  於公於私,他都不能讓璿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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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是想推薦我的狗皇帝:《失憶後嫁給了狗皇帝》

  燕綿綿被歹人所害,一覺醒來失去了成婚後六年的記憶。

  她發現自己鳳袍加身,尊居昭陽殿,竟成了大周母儀天下的皇後,而且……嫁的還是那個從小便與她是冤家對頭,勢不兩立的狗皇帝蕭乾。

  燕綿綿:……

  六年前:記憶中的狗皇帝陰鷙冷厲,手段狠絕,把她燕氏一族和與燕氏交好的代王打壓得幾乎沒有容身之地。

  燕綿綿見了這狗皇帝從來都是繞路走。

  六年後:宮女們都說帝後情深意篤,恩愛非常,皇帝陛下對皇後有求必應,向來是椒房專寵。

  燕綿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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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燭光幽昧,芙蓉帳暖,芸香霧杳杳若輕紗,輾轉落於殿中每個角落。

  榻上,燕綿綿緊攏寢衣薄襟,像看登徒子一般,警惕且憤怒地瞪著蕭乾。

  蕭乾深吸一口氣,實在忍無可忍,將手中茶湯揚翻,氣道:“你夠了!我們是兩情相悅,你是自願嫁進宮裏的,不是朕把你搶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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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裏人都道皇後娘娘變了,從前每到晚上她就愛黏著陛下,枕在他身上不起來。

  如今每到夜裏,她在陛下身邊擺了一圈油燈,美其名曰是怕陛下夜間看折子不夠亮傷了眼睛。

  皇帝陛下看上去龍顏不悅,可每到晚上,還是喜滋滋地、半刻不耽擱地奔進了昭陽殿。

  直到有一天皇後不給陛下擺油燈了,陛下還兀自遺憾:“綿綿,朕覺得這油燈甚是有趣,你怎麽就不擺了呢……晚上在燈火之間摟著你,卻是別有一番滋味的。”

  皇後扶著腰,一臉怨念地被陛下身手敏捷地撈進懷裏,心道這油燈擺與不擺,對他又有什麽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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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綿綿和家人從前被這皇帝打壓時,隻當君王無情。可她從來不知道,在針鋒相對的那些年,被她叫了千萬遍的狗皇帝早已悄悄將她擱進了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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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需知:雙處,無妃無初戀無紅顏無藍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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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

  雲蘅這些日子過得很是低調,除了在楚璿生產後去清泉寺給她的孩子求了個平安符,剩下的時日皆深閉宅門,同楚瑾安靜地生活,幾乎不與外間交往。

  崖州一行,讓她突然看明白、也想通了許多事。

  她嬌滴滴的女兒落在律院那個草窩裏,受盡了磋磨,可讓她心疼壞了。甫一在崖州落腳,她便搜刮盡了隨身帶的首飾、銀錁子,全塞給律院裏當差的婆子。

  那些婆子卻不要,隻道:“把楚姑娘送過來,是禦前大內官親自來辦的,奴婢就算長了個十個膽子,也不敢不依照他的吩咐行事。您的錢還是留著給她添置些衣物用具吧,給奴婢也沒用,該如何還是得如何。”

  雲蘅又慌忙下山,去就近的集市匆匆采買了東西帶上來。

  因這一趟來得隱秘且倉促,身邊跟著的隻有暗衛,她指使不動,凡事隻有親力親為。

  等把這些東西備妥,見到了楚玥,卻全被她掃到了地上。

  她從前那雙秀眸裏布滿了血絲,神情怨毒,抓著雲蘅的手,咬牙切齒道:“母親,我全都想明白了!他們把我關在這裏就是不想讓我亂說話,楚璿早就背叛外公了,她什麽都知道,可她一直在演戲,她處心積慮地要跟那皇帝合起夥來對付外公!”

  雲蘅心裏一驚,但隨即便都放下了。

  對付就對付吧。

  如今外麵這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局麵,眼瞅著是都已經撕破了臉,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楚璿是皇後,總不可能指望她舍下如今的榮華、舍下這正隆的聖寵去胳膊肘朝外拐。

  出嫁從夫,她有夫君,有孩子,梁王府待她也不過爾爾,她也不欠他們什麽了。

  但楚玥接下來的話卻當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不光她,還有父親。父親曾經夥同了蕭雁遲要把楚璿從驪山行宮裏偷出來,母親你不知道吧?那天晚上我在父親的書房外全都聽到了……”

  那時她們姊妹兩還未反目,尚能維持著表麵的客氣。楚玥緊扒著牆角,聽得清清楚楚,可卻沒有站出來阻止,甚至在內心深處,極希望父親和蕭雁遲能做成這件事。

  比起一個豔光四射、地位尊榮的姐姐,她寧願她的姐姐從此隱於鄉間,做個村婦,做個平民,寂寂一生,再也不要有人拿她跟自己比,說她比自己漂亮,比自己風光。

  因而她沒有做聲,到後來這事沒成,她也隻當從來沒聽到過。

  在崖州律院被幽禁的日子裏,她幾乎快要被這暗無盡頭的憋屈日子逼瘋,把往事一件一件拿出來捋,反複回想,越想越覺出些蹊蹺來,“我覺得父親不是真心效忠於外公,他和那皇帝早勾連上了,驪山行宮那麽大的事,皇帝連蕭雁遲都處置了,卻偏偏放過了父親。他不可能查不出來父親也牽扯其中的,他肯定是想保父親!”

  “對,就是這樣。”楚玥的臉因過於激動而顯得扭曲猙獰,“他們相互勾連,早就串通好了要對付外公。我就知道,皇帝不可能對楚璿著魔成那個樣子,他肯定是在做戲,是為了籠絡父親……”

  雲蘅自來資質平庸,沒有聰明到哪裏去,被女兒的話驚住,一時慌了心神,踉蹌著後退。

  楚玥卻容不得她退,上前緊扣住她的肩胛,激動道:“母親,你這就去找外公,把我的話全都告訴他,讓外公看在我一片忠心的份兒上,救救我!”

  她被幽禁於此數月,根本不知外麵已天翻地覆。

  但這一句話,卻讓雲蘅陡然清醒起來。

  不管楚玥說得是真是假,不管她有沒有這個本事突破宛州關防重圍見到她的義父,這些話一旦說出口,且不說能不能波及到楚璿,第一個要倒黴的絕對是她的夫君、楚玥的父親,楚晏。

  雲蘅怔怔了許久,反握住楚玥的手,顫聲道:“玥兒,這事……若是真的,你爹怎麽辦?”

  “我管他怎麽辦!”楚玥的聲音尖嘯灌耳,透出癲狂,“他有把我當女兒嗎?我被關在這裏,他不聞不問,那我為什麽還要管他的死活?自我小時他就偏心楚璿,明明我才是自幼長在你們身邊的女兒,憑什麽?憑什麽楚璿處處要蓋過我!”

  雲蘅破天荒地甩開女兒的鉗製,步步後退。

  她看著眼前這個雙眸血紅,恨不得要磨刀霍霍向至親的楚玥,一陣陣恍惚,這怎麽會是她那自幼便俏麗討喜,溫順貼心的女兒?

  她隻覺腦子裏有口鍾在嗡嗡的響,鍾音化出了幾隻手,在撕扯著她,再看女兒那張充滿怨毒的臉,她隻覺一股涼意順著脊背往上躥,在楚玥將要再撲上來之時,竟趔趄著跑了出去。

  幾個婆子眼疾手快地上前關門,隻聽身後傳來‘呲啦’的尖銳聲響,像是指甲劃在門扇上,無比的刺耳。

  雲蘅的一顆心撲通撲通跳著,目光直愣愣地落在門上,好像那裏麵關的不是自己的女兒,而是扼人咽喉的猛獸。

  婆子極恭敬地上前道:“郡主,您還是快回京吧,如今世道亂,崖州也不太平,楚姑娘就是這麽個情形,您再多耽擱也無濟於事。恕奴婢多嘴,這樣子瘋癲,若是回了長安,少不得要再惹出些事端,倒不如先把她留在律院裏,這裏人人都懂規矩,不長耳朵不長嘴,不管她說了什麽都不會傳出去的。”

  雲蘅失魂落魄地下了山,卻在山腳碰上了楚瑾來迎她。

  “是皇帝陛下讓我來的,他說母親這會兒大概心裏不好受,讓我來安撫安撫……”楚瑾微頓,略有些疑惑地看看這蒼峻連綿的山巒,問:“母親來這兒做什麽?”

  楚瑾尚不知道楚玥就關在這裏。

  雲蘅凝著自己的兒子看了許久,他的長相算不得頂出挑,大體是像她多一點。說來也奇怪,楚晏那一副好相貌,楚玥和楚瑾都沒有隨到多少,反倒是自幼不在他們身邊的楚璿,與楚晏八|九成的像,有一兩分隨她的地方,也都是撿了她相貌上的優點來隨。

  她似乎已經許久沒有這麽仔細地打量過自己的兒子了。

  確切說,這些日子她的心裏除了楚玥,再沒裝進去過別人。

  如今了卻心願,靜下心來看看兒子,他雖相貌不是頂出挑,但也是錦衫磊落,姿容清華,世家裏養出來的貴公子,善良孝順,也是沒話可說的。

  她這樣胡思亂想了一陣,突然抓著楚瑾的手問:“若是這會兒有法子救出你妹妹,但要拿你的前途來換,你肯嗎?”

  楚瑾微愣了愣,很摸不清頭腦,但還是道:“若真能救出玥兒,那我自然是肯的。咱們家已是皇親國戚,富貴潑天,我挺知足的,仕途固然重要,可重要不過一家人齊齊整整地在一起。”

  雲蘅緘默了許久,倏爾輕翹了翹唇角,“你這麽懂事,我這個做母親的就算幫不上你,也不能扯你的後腿。枉我活到這歲數,今日才發現,原來我才是這家裏最不懂事的人……”

  楚瑾鬧不明白他娘到底怎麽了,懵懂地隨她上了馬車,望著窗外枝椏光禿、枯葉回旋,道:“有些話可能說了娘會不高興,可我不吐不快。我從三舅舅那裏聽說了許多璿兒的事,再觀如今的局勢,還有宮裏零星傳出的消息,可知璿兒這些年過得並沒有我們想得那麽順遂無憂。”

  “從前咱們覺得她過得好,沒少跟著她沾光,也都覺得是理所應當的。如今知道她日子其實並不好過,可從來也沒見她跟咱們抱怨過,也沒向咱們開過口,她跟玥兒鬧到這地步,咱們隻一昧偏幫玥兒,從來沒有細究過到底是怎麽回事,是不是……對璿兒不太公平?”

  楚瑾見母親不語,有些不安,補充道:“咱們與璿兒不過是頂了親人的名分,她未吃過咱家一粒米,甚至在出了事之後咱們也從來沒有向著過她。可咱們卻沒少跟著她沾光,即便到了這個地步,她也未從說過要跟咱們斷絕關係,外頭人還是把咱當皇後的娘家敬著。母親,兒子怎麽覺得……覺得好像我們全家一直在吸她的血一樣?”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裏夾雜了一絲絲哀求,“母親,我不是要偏幫誰。隻是求您,咱們先把事情弄清楚,玥兒和璿兒為什麽翻臉,咱再決定如何奔走行事。”

  雲蘅安靜聽著,目光微邈,許久,才搖了搖頭。

  “瑾兒,我們不奔走了,我們什麽也不幹了,等一回長安,我們就深閉宅門,哪裏也不去。”

  若楚玥說得是真的,如今的情形遠比她從前所能想到的更加凶險。

  宛州烽煙將燃,山河罹難,他們楚家早已在旋渦中間了,這麽長時間,她竟愚鈍至此,心裏隻想著小女兒如何如何,置全家的安危於不顧,都不知因為她的後知後覺而把全家人放在危險的邊緣徘徊多久了。

  她突然有些明白楚璿和皇帝既然沒有殺玥兒,為什麽又要把她送到這裏。

  是防著她亂說話。

  驀地,雲蘅想起了臨行前皇帝對她說過的話。

  ——“你不光隻有這麽個女兒,你還有夫君,有兒子,你還有個女兒是皇後,你們這一家將來該是尊貴顯赫,享盡榮華,你的兒子該是前途無量的。”

  她再看看身邊這個良善寬厚的兒子,突然意識到,今天發生的一切,楚玥會對她說什麽樣的話,大抵都在皇帝的預料當中。

  他把她送到這裏,就是想讓她親身經曆一番,唯有如此,她才能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