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作者:南慕野      更新:2020-07-08 01:47      字數:4131
  謝如冰心中高興,正想鼓勵鼓勵二郎,突然,隔壁院子裏響起煙花衝天的聲音。

  眾人不由得被聲音吸引了過去,就見漆黑的夜空中,綻放出一朵朵美麗絢爛的煙花。最難得的是,那煙花全是荷花造型,紅的紫的藍的黃的,層層疊疊,美不勝收。響聲不短,過了許久,才安靜下來,煙花自半空消散。

  眾人還在回味,就見一隻雪白雪白的鴿子飛了過來,盤旋兩圈,落在了竹床上。

  二郎不由得問道:“這是陸大哥家的嗎?”說著,湊了過去,伸出了胖乎乎的手掌。

  那鴿子也不怕人,撲騰著跳進了二郎的掌心。

  二郎驚呼道:“姐姐,有個香囊。”

  張媽媽一聽,一張臉笑開了,忙接過那鴿子,將香囊解了下來,又見有個信筒,也一並拿了,遞給謝如冰。

  寧晚和張媽媽都麵上帶著笑,看向謝如冰。

  謝如冰覺得臉上火辣辣的。

  陸安瀾這個大混*蛋!

  第55章 信鴿 ...

  謝如冰接過信筒和香囊, 覺得手心灼熱得厲害。她實在沒辦法頂著張媽媽和寧晚的目光,隻得轉身快步進了正房。

  恍惚間還隱約聽到張媽媽語帶欣喜:“哎喲,真是老天爺保佑呀!”

  謝如冰入了正房, 關了房門, 幾步走到桌前, 將信筒和香囊啪地一聲放在了桌上。自己則站著,盯著信筒和香囊,沉默不語。

  好半晌,她才不情不願地拿起信筒,取出信來。她心砰砰砰地跳, 手指尖泛著微微的紅色, 有些發抖。她慢慢展開信箋, 就見上麵的字金鉤銀劃, 力透紙背,寫的幾句話卻甚是纏綿悱惻:“吾心悅汝,君心可知?咫尺天涯,願君乞憐。”

  謝如冰覺得自己連發絲都燒了起來。如果有鏡子, 她會看到自己的臉紅得似發燒。

  陸安瀾不止是個大混*蛋, 還是個花言巧語的大混*蛋!也不知道跟多少個妾室說過了!

  明日就還給他!

  謝如冰將信和香囊放進梳妝台的抽屜裏,又默默坐了一會, 等臉上的紅潮下去了, 方緩緩走到院子裏去。

  二郎和寧安還在同鴿子玩耍,張媽媽笑眯眯地看她,寧晚也帶著笑, 隻是隱約有微微的悵然。

  張媽媽笑著,把方才乞巧的香囊遞給了謝如冰:“小姐,這可收好了,該給回禮的。”

  謝如冰接過,不由得望向院牆,心中有些茫然。

  張媽媽起身,對著二郎道:“好了,天色晚了,該睡了!”

  二郎從床上跳下來,一麵穿鞋子,一麵對謝如冰道:“姐姐,明天請陸大哥來吃飯嗎?他真是太好了!”

  張媽媽笑了,道:“這是大人的事!不要多說!”說完,拉著二郎去睡覺了。

  寧晚也帶著寧安回房,臨走前道:“香囊可收好了,乞巧節的東西,可靈驗呢。”

  人都散了,院子裏靜悄悄的,有蟋蟀蟲鳴聲,愈發顯得夜的寧靜。

  謝如冰躺倒在竹床上,拿著自己乞巧用的香囊,有些出神。她針線活實在一般,這香囊也做得樸實無華,隻是繡了個“冰”字,針腳有些粗糙。

  謝如冰撇撇嘴,也不知陸安瀾的香囊是從哪裏來的,做得那麽精致。

  夜空漆黑,有星光點點,晚風徐徐吹著,叫她整個人也放鬆下來。她放下香囊,看著夜空,腦袋裏空蕩蕩的,什麽都不去想。

  也不知過了多久,伴著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寧晚溫柔的聲音傳來:“怎的還不睡呢?”

  “睡不著呢。”謝如冰身來,雙手抱膝,坐在竹床之上,露出瑩白小巧的腳丫子。她拍拍竹床的一側,道:“坐。”

  寧晚自入了謝府,為人溫柔安靜,做事細致,一手飯菜做得十分可口,又斷文識字,謝如冰感覺自己真是得了寶貝,待寧晚也是十分客氣。與其說是奴仆,不如說是夥伴。

  寧晚也不同她客氣,坐了下來,道:“陸大人也算有心了。”

  謝如冰苦惱地道:“我才不想要他這份有心!明日我就把東西還給他去!”

  寧晚冷眼旁觀月餘,看得明白,陸安瀾與謝如冰之間,分明有情意。隻不過陸安瀾霸道,凡事命令慣了,而謝如冰又剛剛情竇初開,懵懵懂懂,大約從前有些誤會,因此相處起來少不得磕磕碰碰。

  可是,此刻,謝如冰說起陸安瀾,語氣之間都帶著嬌嗔的意味。當真是人在其中不自覺。

  寧晚看著謝如冰,唇邊帶著一抹微笑,問道:“你討厭陸安瀾?”

  謝如冰點頭:“他真是太討厭了!又霸道,又專橫,頤氣指使,唯我獨尊,整天冷冰冰的!”

  寧晚又問:“真是如此?怎的我見他一直在找機會同你見麵和說話?你對他,還挺不客氣的,他也不惱。”

  謝如冰聞言一怔,回想起自孟津回來的種種,一時回答不上來。

  若非寧晚說起,她自己都未曾注意。

  她去年是很害怕他的,便是在去孟津前,她還想著大不了入陸府以色事人。可從孟津回來後,她一再打破了他設定的界限。直到現在,她不理睬他,他變著法子來同她說話。

  這是怎麽發生的?

  謝如冰本就冰雪聰明,被寧晚一語點破,略一思索,就知道關鍵在何處。

  正是因為陸安瀾願意冒著武德帝的猜忌,也帶她去孟津,讓她不知不覺地去試探陸安瀾的底線。他對自己,究竟能容忍到各種程度。

  而在孟津,明明他們都已同床共枕,陸安瀾雖然態度算不得好,卻終究也不曾強迫她,更給了她繼續試探的決心。

  她慢慢回過味來,看向寧晚。

  寧晚仍是淺笑著:“所以你也覺得他有心吧?”

  謝如冰沒有回答,隻是看著遠處,道:“可是,他從前並不是如今這般喜怒無常。一會兒任由流言中傷你,一會兒又湊上來關心你。”

  她分辨不出,陸安瀾的有心,究竟是有幾分。

  寧晚見她雙目中隱隱有淚光,便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若是心裏還念著他,可要想清楚了。”

  謝如冰以為寧晚會如同張媽媽一樣,勸自己珍惜。誰知寧晚歎了口氣,道:“他身居高位,有心固然還是有心,可是究竟能分出多少心思來,這份心又能保持多久,誰又能知道呢?你若舍不得他,就得做好準備,有一日他為了功名權勢,將這點心意踐踏。更要做好準備,便是離開了他,也活得好好的。”

  謝如冰愣住,不由得看向寧晚。

  寧晚也不避諱:“我從前被人騙過。最開始都是有心的,最後大約剩下的卻隻有傷心。”

  “是你的夫君欺騙你麽?”謝如冰不由得問道。

  寧晚自嘲地笑了笑,道:“是啊。他說這輩子隻愛我一個,可是,一轉頭,就納了妾室。”

  謝如冰道:“你別難過……”

  寧晚呼了一口氣,道:“我早就不難過了!何況,他早已不在了!”她站起身來,道:“夜深了,快去睡吧!”

  謝如冰也起身,緩步回房。

  她腦海中隻有一個聲音:原來自己還心心念念想著陸安瀾,還期待著他對自己可以如同曾經那般溫柔體貼。她懷念著曾經光風霽月的翩翩少年。

  她舍得放開他麽?

  謝如冰坐在梳妝台前,半晌,打開抽屜,取了那信箋來,又仔細看了幾遍。

  念及往日,她心頭一酸,落下淚來。豆大的淚珠滴在信箋上,暈開了墨水。

  卻說院牆的另一側,陸安瀾看著炫燦的煙花,很是滿意。不錯,比石邈除夕裏放的好太多了,華麗而持久。

  再看信鴿飛回來,上頭的信筒和香囊都不見了。

  陸安瀾撫著信鴿,坐在廊下,有些出神。

  自孟津回來,事情越發偏離了他最初的計劃。

  小貓兒鬧著要扮老虎,他就任由她折騰著。他本來隻是為了迷惑武德帝而做出這種種舉動,可如今卻樂在其中。

  也不知貓兒收到了自己的信,會不會臉紅呢?過不了幾日,定要叫她在自己懷裏,說上一遍,欣賞她緋紅嬌羞的神情。

  陸安瀾自信,這大周沒幾個女子能抵擋他那樣的一封信。深情款款,情有獨鍾。

  然而,第二日午後,當他自信滿滿地站在謝府門前,趙思那憨小子義正言辭地道:“陸大人,我很是敬仰你!可是,小姐說了不見客。”

  說罷,也不聽他言語,徑自“砰”地一聲關了大門。

  陸安瀾微微頓住了。

  身後跟著嚴聰傻眼。他手裏抱著小白,是陸安瀾想送給謝如冰的禮物。

  昨晚那麽絢爛的煙花,看起來白燒了。午叔知道了,不知該有多心痛!

  不僅如此,連二郎學騎馬之事都暫停了。

  陸安瀾的臉終究微微沉了下來,一言不發地回去了。嚴聰跟在身後,再一次連大氣都不敢出,隻希望陸大人忽視他。因為七夕這個點子,是他出的……

  他回到府中,沉默不語,思索片刻後,終於想起再過幾日就到了謝如冰之母的忌日。這是薑氏亡故後第三年,也是謝如冰除服出孝的時候。薑氏靈牌骨灰都在慈恩寺,謝氏姐弟必是要去的。

  他也是昏了頭,聽了陸午和嚴聰的話,用了這些法子,隻怕那小婦人更是要得寸進尺的。冷著一張小臉,將自己拒於千裏之外。如今,少不得要捏住她的七寸,看她還敢不敢拒絕自己!

  須得內剛外柔,叫她避無可避!

  陸安瀾猜得不錯,謝如冰此刻正在煩惱。母親忌日日近,可她還沒想好該怎麽辦。前世她正是喪命於這一回的祭拜中。雖說崇華已經遠嫁,然而她還是害怕。尤其是想到太子,她心裏就不由得惴惴不安。

  除服之日,乃是大祭,根據大周習俗,乃是要子女悉數到場才能作數。張媽媽已經開始著手準備忌日所用的物品,謝如冰又不能與她說前世的遭遇,心中焦急不已。

  恰在此時,陸安瀾又來敲門。張媽媽困惑地對謝如冰道:“陸大人說,他可以解決你的燃眉之急,定叫我來傳達。小姐您可有什麽心事?此時難道不是事事順利嗎?”

  謝如冰一聽,緩緩地坐下了,有些沮喪地叫張媽媽讓陸安瀾進來。身處在漩渦之中,終究還是仰仗陸安瀾的權勢與力量。

  陸安瀾終於光明正大地進來了,心中暗暗唾棄自己前幾日病急亂投醫的表現。

  邁進屋裏,卻見謝如冰耷拉著腦袋坐著,無精打采的。遠不是他想象的揚著小臉蛋,不理睬人的模樣。陸安瀾放緩了聲音,道:“此事沒什麽大不了的,一切有我在,不必憂慮。”

  第56章 忌日 ...

  謝如冰微微抬眼, 瞥了一眼陸安瀾,沒有說話。

  陸安瀾坐下,問:“怎的這般無精打采?有我在, 你大可放心。”

  謝如冰回想前世, 確實害怕, 想了想,雖然很沒骨氣,可是她這一世想好好地活著。於是,她道:“可不可以多安排些侍衛?”

  陸安瀾略覺得奇怪,問道:“這是怎麽了?慈恩寺一貫甚是安全。”

  謝如冰道:“我做夢, 總是夢到慈恩寺有不好的事情發生……”這般說著, 到了最後, 聲音都有些微微發顫, 話未說完,貝齒咬著紅唇,唇上微微泛白,煞是可憐。

  陸安瀾許久未曾見過謝如冰這般楚楚可憐的模樣了, 一顆心登時酥軟了, 道:“可是孩子氣了,都是夢裏的事情, 不必當真。你若是真的擔心, 我多派些人就是了。”

  有了陸安瀾的安排,謝如冰底氣足了些,也沒那麽忐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