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作者:南慕野      更新:2020-07-08 01:47      字數:4273
  正回味著, 外頭稟報定難節度使石敬宗來拜見。陸安瀾正想尋機把石家玉佩還給他們,此時來得正好。

  石敬宗寒暄幾句,也進入正題:“上回陸大人您去了孟津,謝明時可見到了?他如今怎樣?”

  “見著了,正養著病。”陸安瀾道。

  石敬宗麵有猶豫之色, 半晌仍道:“是這樣, 賤內很是喜歡謝明時之女, 想著為小兒聘為妻室。隻是, 她無尊親在堂,思來想去,還是得找陸大人您開恩,允我們修書一封給謝明時, 請他允婚。”

  黃河河道, 此時都由陸安瀾整頓清理。謝明時情況特殊,不得與人書信往來。

  陸安瀾心中冷笑, 還真是求上門來了!幸好自己一早插手黃河河道之事, 否則書信遞到謝明時處,隻怕他立刻就答應了。

  “原來大人說的是此事!老師曾與學生說過此事,隻我自孟津回來, 日日忙碌,一時還來不及與大人說。今日大人來得卻是剛好。”陸安瀾自袖中拿出玉石,遞給石敬宗,“老師說,石夫人數年前曾寫信希望結親,他不同意,也就擱置了。特地讓我將這玉佩完璧歸趙。”

  石敬宗一愣,接過玉佩,果然是石府之物。不由得又問:“如今情形,謝明時這個老匹夫卻還不為女兒的將來考慮?”

  石敬宗以為,謝明時是看不起他泥腿子出身,粗話也就冒了出來。

  陸安瀾淡淡道:“石大人過慮了。老師自有安排。”

  “那老匹夫看上了哪一家?”石敬宗有些不忿地問道。

  陸安瀾道:“此乃謝家家事,又涉及女兒家閨名,不說也罷。”

  石敬宗狐疑地看了陸安瀾一眼,終是拿著玉佩走了。

  看著陸大人遠去的背影,樞密使大人的心情幾乎可用錦上添花來形容。不費吹灰之力,就斷絕了石邈小兒的幻想,痛快!

  自樞密院回來,陸安瀾忍不住又去敲謝家的門。今日謝如冰又做了一番裝飾,門口已經掛起了兩個大紅燈籠,上頭寫著“謝”字,俊秀飄逸。

  然則,這回開門的,卻是個年輕婦人,麵容醜陋。

  陸安瀾不由得皺眉,這是從哪兒找來的仆人?謝如冰也是個膽大的,就不怕有人圖謀不軌,安插奸細。必須讓趙雙查一查底細。

  “大人,請進。”婦人的聲音倒是頗為溫和。

  陸安瀾快步走了進去,還沒進去,就聽到廳堂裏一陣笑聲,說不出的歡快。

  謝如冰與郭慕梅正在跟著寧晚做綠豆糕,此刻,兩人手上是一手都粉,做出來的糕點歪歪扭扭的,所以不由得互相笑話起來。

  見到陸安瀾進來,郭慕梅是眼睛微亮,自臨真公主的宴會一別,她許久沒有見到陸安瀾了。

  謝如冰卻是心中發悶,這位樞密使大人難不成打算天天登門拜訪?她有些無可奈何。

  陸安瀾朝郭慕梅點點頭,旋即走到謝如冰身旁,問:“這做的是什麽?”

  “綠豆糕。”謝如冰道。

  陸安瀾看著謝如冰麵前歪歪扭扭、高低不同的綠豆糕,笑著撚起一塊來,含在嘴裏,道:“味道很好。”說著看了一眼寧晚,問:“這麽快就找到合適的下人了麽?若人手不夠,我再送你幾個。

  謝如冰搖頭:“暫時用不上。”

  “當真麽?”

  “當然啦。”

  “這個綠豆糕怎麽做?你教我。跟我娘從前做的味道,有些像。”陸安瀾道。

  謝如冰一怔:“你當真要學呢?”

  “是啊,求夫子賜教。”陸安瀾站得離她頗近,這低低的一句話一出,又叫她想起這權臣學生在孟津時的非禮舉動來,耳根微熱,麵上卻更是端莊,凝著一張小臉,道:“你坐在旁邊,看我就是了。”

  陸安瀾欣然應允。看著謝如冰白嫩修長的手指搭在微黃的綠豆粉上,有種別樣的美感。

  郭慕梅在一旁,看著陸安瀾與謝如冰二人互動,一顆心直往下墜。

  陸安瀾隻顧著同謝如冰說話,根本正眼都不曾看她一眼。

  郭慕梅心中惱恨,想了想,笑吟吟地道:“陸大人,竟還有這等閑情雅致,可真難得。”

  陸安瀾見是郭應龍之女,便也笑著道:“郭小姐最近可否還好?”

  “多謝大人關心,一切都好。”郭慕梅福了福身子。

  陸安瀾見有人在此,便也不多逗留,對謝如冰叮囑道:“一會兒我過來用飯,你也別折騰著做飯了。”

  謝如冰有些不願意,道:“寧晚會做……”

  “她剛來,今晚先不做。”陸安瀾不自覺地帶上了命令的口吻。就見謝如冰有些不滿地看著自己,仿佛在控訴自己橫加幹涉。

  陸安瀾將謝如冰拉到一旁,壓低了聲音,湊在耳邊道:“京中魚龍混雜,就怕有人別有用心。一會我讓趙雙先查問一番。”

  謝如冰聽了,方答應了下來。

  二人這一番親密舉動,灼傷了郭慕梅的雙眼。她該怎麽辦?

  陸安瀾與謝如冰兩人比鄰而居不過三五日後,崇華公主的第三次婚禮就到了。婚禮奢華而又隆重,可是,崇華公主並不怎麽高興。遠嫁蜀中那麽偏僻的地方,離京城那麽遠,又有什麽高興可言?

  宮中的女官正在給她梳理頭發,一麵恭賀她,她眉梢都不抬一下,半點興趣也無。

  待打扮好了,照例有命婦女眷入內恭賀相伴的習俗。京中排的上號的誥命夫人都來了,濟濟一堂,向公主道賀。

  臨真公主身為長姐,自也來了。多數人給崇華見了禮,就圍在臨真身旁了。相比於不討喜的崇華,溫婉大方的臨真容易相處多了。

  女人聚在一起,自然是東家長西家短地說了開來。

  就聽新任禦史大夫的夫人說道:“京城裏許久沒見這般盛大的婚禮了!可真了不得啊!這蜀中張家也是豪富!那聘禮可了不得呀!”

  雖說迎娶公主,自有定例,可是,都是珍珠,大小品質卻有差異。都是蜀錦,做工精致大有不同。

  人人點頭稱是,讚了一回。崇華端坐在裏頭,聽到諸人豔羨的口氣,心中也難免有些隱隱得意。

  正得意著,卻聽到有人神秘兮兮地說:“或許,不久京城裏還會有一場這般盛大的婚禮!”

  眾人忙問是什麽婚禮,便聽人說道:“你們可還記得去歲冬宴上救駕有功的謝氏女?我聽聞,她上月跟著陸大人去了孟津,回來後陛下賞賜了宅邸,同日,陸大人就搬到了她的隔壁,這幾日更是日日上門拜訪呢。”

  一眾女眷驚呼起來。

  陸安瀾位高權重,俊美非常,並無正室,一直是京中貴婦閨秀關注的夫婿人選,奈何無處下手。怎知給一個孤女到手了?

  崇華一聽,怒極攻心,猛地站起身來,一頭珠翠搖晃不已,就要出去問個究竟。

  好在王姑姑眼疾手快,拉住了她,勸道:“公主,外頭有張家女眷,不可衝動。”

  崇華胸間一股氣來回竄著,就聽到外頭有人想問:“這也難怪。謝氏女確實殊色,勾人魂魄。”

  “也是難得的聰慧,竟是算出來河道貪腐的數目。據說就這般口算的結果,與最終找到的真實賬冊所記載的相差無幾。”

  眾人又興致勃勃地說著陸安瀾的豐功偉績,崇華卻無心再聽。

  怪道她看這謝如冰一直不順眼,原來這才是個真的狐媚子!

  她咬牙,想了想,讓人去請了禦史大夫家的小姐左含章入宮來。

  崇華遠嫁,出京入蜀。就在同時,京城貴婦圈裏,關於樞密使大人與集雅女學夫子謝如冰關係曖昧的傳聞,正沸沸揚揚。

  女學生之中,或多或少有嫉妒謝如冰的女子。左含章一傳,便人人都傳。這話到了最後,便越發不堪了。

  終究傳到了一些古板刻薄的命婦耳中,當即有人去往曹大家處,要求停止讓謝如冰擔任集雅女學夫子之職。

  也是湊巧,那幾位夫人正在曹大家屋裏慷慨陳詞之際,謝如冰進來,有事請示曹大家。

  站在門外,就能聽到禦史大夫的夫人義憤填膺的尖刻聲音:“謝氏前去孟津,一路孤男寡女,誰也不知發生了什麽。如今,又與陸大人比鄰而居,日日同飲共食,這是未婚苟合!這般失徳失行,不配在集雅女學為師!”

  其餘眾人紛紛附和。

  謝如冰一聽,正想避開去。誰料卻有人眼尖,一眼正透過竹簾,望見了她,當下道:“謝氏,你來得正好!今日正可理論理論!”

  一群人瞬間湧了出來,將謝如冰團團圍住。左夫人倨傲問道:“謝氏你還不快快引咎辭職!難不成還要就在書院裏,教壞學生麽!”

  謝如冰環顧眾人,笑道:“什麽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諸位夫人此刻便是!此去孟津,乃皇命在身。而且,陸大人乃我父親門生,在孟津受我父親所托,對我多了些照顧。豈料,你們卻編造出這許多流言蜚語來!空口白牙就汙人清白,難道就是你們所謂的德行?”

  眾人一時語塞。曹大家也道:“此事諸位夫人誤會了!謝夫子前去孟津,確實是因她算學出色,陸大人特向陛下求的旨意。至於喬遷之喜,鄰居相賀,也是應該。”

  眾人麵上訕訕,隻得看著謝如冰走了。

  第46章 口角 ...

  曹大家好容易勸退了諸位夫人, 便又去找謝如冰。

  謝如冰此刻正坐在休憩用的小室裏,心中百般滋味。憤怒、委屈、難過、害怕,糾纏在一起。怒別人胡言亂語, 恨陸安瀾恣意行事, 絲毫不顧她的名聲, 又為自己無能為力而難過。

  見到曹大家,她忙站起身,道:“方才多謝曹大家維護我。”

  曹大家安慰道:“如今你在風口浪尖上,且先回家休息一段時間。待流言過去了,再回來就是。”

  謝如冰一怔, 茫然地看向曹大家, 道:“曹大家, 您也說是流言蜚語, 為何要我離開。”

  曹大家歎了口氣:“眾口鑠金,三人成虎。你若是在這裏,天天叫人惦記。你若是離開一段時間,大家都忘記了, 也就好了。俸銀我照例發放給你。”

  謝如冰抿著唇, 眼角就紅了。她匆匆對著曹大家一拜,忍著淚意, 道:“謝謝曹大家為我考慮。”

  她回到家中, 沒精打采地倒在床上,忍不住流下淚來。眼看一切都跟前世不一樣了,她還以為自己可以避開前世的路子, 豈料,兜兜轉轉,仍是因為陸安瀾失了名聲。

  想到自己不知何時才能回到集雅書院,她心裏難過。

  再想到自己確實與陸安瀾曖昧不清,謝如冰又覺得羞愧難當。

  自己陷入了這般進退維穀的地步。

  說曹操,曹操就到。謝如冰正想著,張媽媽敲門,在外頭道:“小姐,陸大人來了。”

  謝如冰道:“我誰也不見。”

  張媽媽聽了,忙走到前廳,對著堂中的陸安瀾道:“陸大人,小姐累了,睡下了。您不如先回吧。”

  陸安瀾不由得皺眉:“這是什麽時辰?竟是睡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張媽媽有些憂心地道:“我也不知。今日上午出門時還好好的,回來卻哭得跟淚人似的,連午飯也不吃,進了房間再沒有出來。”

  陸安瀾當即站起身來,道:“我去看看。”

  “也好,大人您勸一勸小姐吧。”張媽媽道。

  目送陸安瀾進了內院,張媽媽心中隻盼著這二人別再鬧別扭了。從前少年時明明相處得很開懷,如今卻怎的總是磕磕碰碰。

  陸安瀾進到內院,到了正房前,果然房門緊閉。他抬手敲了敲門,道:“我進來了。”

  謝如冰一聽是陸安瀾,連聲道:“你別進來!”

  樞密使大人自不會聽她的,徑自打開了門,走了進去。女兒家的閨房,有股清香甜美的氣息,他不由得吸了吸。

  他幾步走到內室,就見謝如冰正從床榻上爬起來,頭發有些淩亂,嘴裏不滿地說道:“你怎麽就進來了!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