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
作者:
川瀾 更新:2020-07-07 23:25 字數:3554
閔敬察覺到他的意思。
“深哥,”他聲音繃著,“還有什麽。”
霍雲深半垂著眼:“把行程適當透露給該知道的人,再強調,太太的時間剩下不多了。”
以卿卿的情況看,大概是撐不到一個月的,從去公司那天開始算,最多隻有十天。
十天裏,眾所周知他會把卿卿守得密不透風,貿然讓她身邊出現漏洞,反而引人起疑,唯有離開安全的壁壘,走到外麵去,好似不經意泄露了私密行程,才會讓霍臨川放心動手。
比起純自然的環境,人工構造的度假區更容易掌控。
提到十天的時間點,也是為了叫霍臨川不再拖延。
度假區這一行,他給霍臨川鋪好了路。
出發前往度假區的當天,霍雲深醒得很早,把窩在他懷裏的言卿抱住,反複輕吻她的額角。
不知道卿卿今天會是什麽劇情。
他已經習慣了每天扮演不同的角色,隻為她開心,能對他笑,映在她瞳仁中的無論是多異樣的身份,他都情願。
霍雲深眸光暗而柔。
今天,也許是最後一次了。
他希望卿卿能給他一個接近真實的設定,讓他作為自己愛她一天。
晨光熹微時,霍雲深蹲跪在床邊,輕碰她纖長的睫毛。
言卿的眼神讓他莫名熟悉,他唇動了動,正要張口,她嗓子又軟又沙地問:“你沒去打架嗎?真好,不會受傷了。”
她揉了揉眼,神情露出一絲嬌柔的甜:“那你回學校跟我去上課,好不好。”
霍雲深瞳孔震動。
他攥緊她的手,有些想笑出來,抿住唇,又變為顫抖。
今天,他不是別人。
他是混跡街頭、人人回避的不良學生,而她,是不嫌他髒汙的純美校花。
霍雲深壓抑著嗓子裏的戰栗,給她找一個去度假區的合適理由,她作為校花被真人秀節目組選中,要做兩天臨時嘉賓。
言卿是信任他的,順利地接受了這個說法,隻是起床走了兩步後,束手束腳地跟他說:“這房子好大。”
霍雲深迎著卿卿跟從前如出一轍的樣子,忍不住抱住她肩膀,低啞說:“我租來給你的,想讓你過得好。”
“太浪費了,”她搖頭,鼻尖微皺,“我不想你辛苦,你也不需要向別人證明。”
她臉頰白淨,黑潤的眼跟他對視:“我知道你很好。”
心髒被撞擊,也被最炙熱的洪流包裹。
霍雲深眼廓發燙,按著她肩膀凝重叮囑:“卿卿你記得,不管今天發生什麽事,我會保護你,別害怕。”
度假區在海城近郊,凡是需要和言卿有所接觸的工作人員都換成了親信,她身邊有許茉涵和歐陽左右照顧,現場看似人員眾多,但言卿卻可以安穩做她的校花,沒有人察覺到異樣。
兩個小姐妹按照霍總交代,不時對言卿噓寒問暖,造出她虛弱的印象,而霍雲深也不像往常那樣緊跟著她,退到暗處,越過重重的障礙,捕捉她偶爾露出的側臉。
閔敬跟在他身後,擰眉說:“深哥,就是那棟施工的樓,每天下午六點停工,工人會全部撤走。”
霍雲深抬眸看過去。
在錄製現場的斜前方,有一棟基本完工,正在裝飾外牆的歐式小樓,即將投入作為酒店使用,為了不打擾度假區內遊客休息,停工時間很早。
整個區域,它是最適合殺人的場所。
霍臨川跟他選擇了同一個。
霍雲深微微點頭:“做好該有的準備,其他不用管了。”
“深哥,你……”
“去吧。”
下午六點過一刻,言卿的錄製進行到中場休息,現場混亂,許茉涵和歐陽一左一右把她送到房間。
所有嘉賓裏,隻有她的住處跟大家有距離,朝單獨的方向開門。
言卿張望四周,沒找到她想見的那道影子,問:“他呢?”
許茉涵壓住神色裏的緊張,扣著手心回答:“他晚點去找你,他讓我跟你說,別害怕,他在。”
言卿不明白,為什麽他會一次次的告訴她別害怕。
天際殘陽西下,爬上昏黃。
言卿跟許茉涵和歐陽暫別,聽到她們下樓遠去的腳步聲,直到徹底消失,天地安靜。
她取鑰匙去開門,剛剛碰到門把手。
地毯鋪就的地麵上,有人在陰影中無聲靠近,從身後伸出手,一把捂住她的嘴。
第69章
捂上言卿的是一塊折疊的毛巾,足夠蓋住她半張臉,刺激氣味瞬間鑽入她的鼻腔,她反射性掙紮,越動毛巾蒙得越死,直到她雙腿軟了下去。
言卿還想反抗,手臂卻再也抬不起來,眼前的世界扭曲發花,她失控地往下跌,接著被人粗暴扛起,搖搖晃晃離開居住的樓層。
全身脫力,視野昏黑,但言卿的意識還在。
她迷蒙盯著路麵,從室內花紋繁複的大塊方磚,到戶外整齊鋪就的石板,很快變成施工中的砂石路,灰突突浸在逐漸昏暗的天色裏,有種窒息的恐懼感。
言卿一動不能動,心裏怕到極點,生理性眼淚激著眼眶。
但在某一個她顫抖不安的時刻,她突然感覺有道熟稔而深沉的視線,不知道從哪裏看過來,穩穩落在她身上,猶如將她全身包裹,變成一層保護的屏障。
她記憶空白,明明應該是沒體會過的,可真正接觸到,隻覺得一切恐慌都有了著落。
“別害怕”,“不管發生什麽事,我會保護你”,“他在”……
一整天反複徘徊在耳邊的話,驀的重響,扯動言卿的神經。
不會有事,沒人能傷害她……
他會來!
片刻之後,四周的外界聲響消失,歸於死寂,隻剩下鉗著她的人上樓的腳步聲,咚咚敲擊耳膜,言卿呼吸急促,軟綿綿被丟到一把冰冷堅硬的椅子上,隨即她的雙手被反剪到椅背後麵,死死捆住,腳腕也綁在一起,粗糲的大塊布團塞入口中,壓著她的舌頭。
耳朵裏漸漸傳來低低的人聲。
“操,又是女明星又是霍氏的太太,確實跟別的女的不一樣,手感真他媽好,就是路太短了,才扛這麽一小會兒,不過癮。”
“行了你,是說這個的時候麽。”
“說怎麽了,你還沒看透?她馬上就不是什麽太太了,霍總也——哎不對,什麽霍總,那位置要換人了——”
“閉嘴!”
低沉的中年男聲氣勢十足打斷耳語,周圍一下子安靜。
言卿拚命抬著眼簾,想看清自己所在的位置,可使不上力,有人在向她靠近,不等她去辨認,一桶冷水就迎頭潑下,刺得她渾身一抖。
冷水接二連三衝擊下來,言卿在刺激下,視野慢慢清明,被迷暈的藥力迅速消失。
她在清醒後的第一時間立刻打量四周,到處是鋼筋水泥的暗灰色,顯然身處在一間毛坯,甚至是連工程都沒有交付的房子裏,麵前最近的地麵上擺著一個鬧鍾大小的電子表盤,表盤朝著她,像是在專門給她看,上麵顯示的並不是正常時間,而是半個鍾頭的倒計時。
在她的注視下,一點點變成二十九分,二十八分……
言卿悚然意識到什麽,猛地抬起頭,除了拎著水桶的幾個保鏢樣男人外,還有兩個衣冠楚楚的中年人,一人一把檀木大椅,正姿態閑適地坐在她旁邊不遠,睨她的目光盡是不屑。
她心髒不斷抽緊,堵在喉嚨裏劇烈的狂跳。
口中塞著東西,她再怎麽盡力也隻能發出沉悶的“嗚嗚”聲。
“別費力氣。”
空曠房間裏,一道粗啞聲音毫無預兆響起。
言卿驚覺不對,看向幾個人,但誰也沒有張口說話。
不是他們,那是——
“雲卿,三年不見了,你想過我嗎?”
言卿對這道嗓音完全陌生,可那種毛骨悚然的驚懼仿佛融在身體裏,讓她本能地抵觸,她反射性掙紮,手腳被繩索磨得火辣刺痛。
“差點忘了,你沒記憶,發展到今天,你跟傻子也沒什麽兩樣,霍雲深居然還沒膩,為了一個根本不記得他的人,變成一條可笑的喪家犬。”
言卿黑白分明的杏仁眼裏爬上血絲,說話的人不在現場,至少不在這間屋子裏。
他的聲音通過語音設備傳出來,或是在她看不見的角落,或是放在某個人身上,他根本沒有露麵。
她隻是個普通學生,偶然來錄一期綜藝節目,為什麽會遇到現在的情形!
等一下……那聲音剛才說,霍雲深?
霍雲深是……早上醒來,蹲在她床邊的人嗎?!
她記不得以前,僅僅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他愛打架,容易受傷,也知道……她喜歡他,很喜歡。
大半天相處的時光裏,她問了好多遍他名字叫什麽,他卻隻是說:“你給我取的小名,叫烏雲。”
烏雲……
是那人口中的霍雲深!他是不是打架結仇,對方才綁了她做籌碼,要以此威脅他!
言卿全身濕透,咬著口中的異物,神情裏溢出厲色。
男人笑起來,透著狂熱扭曲的愉悅:“看見你麵前的倒計時了?還有二十六分鍾,等時間歸零,這一層都會被炸藥引爆,你猜猜,霍雲深那個從小被我耍得團團轉的蠢貨,得到消息以後,要花幾分鍾才能趕過來?”
夕陽隱沒,天色已歸濃夜。
這一片是施工區域,在停工後樓外燈光關閉,漆黑如墨,唯有樓內幾個房間亮著長明的應急燈。
霍雲深握著手機,站在幽暗夜裏,手機屏上是短信的頁麵。
從五分鍾前開始,陌生號發來的短信一步一步引導,像逗弄一個走投無路的垂死困獸一般,將他引來這棟樓,語氣欣然地提醒著他,聽話,別做蠢事,不許攜帶任何利器,一旦破壞規則,被綁走的卿卿就會付出代價。
他極力壓抑著狂沸的血液,裝作一個膽怯蹣跚的弱者。
卿卿就在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