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
作者:川瀾      更新:2020-07-07 23:25      字數:3494
  他盼這一天,已經盼了好久。

  他還從沒有過一個可以慶祝的生日。

  但腿太疼了,怎麽快也趕不上,他有些脫力時,卿卿忽然在前麵停下,他竭力追過去,在路燈下把她抱住。

  “你怎麽……不走了。”

  她抬起紅通通的眼睛:“我在等你啊,害怕你追不上。”

  那晚的風也柔軟,她擠進他懷裏,輕輕說:“霍雲深,無論別人怎麽說,我喜歡你。”

  她認真地看他:“全世界,隻喜歡你一個。”

  霍雲深凝視著二樓那片暖光,眼尾微垂,露出笑。

  等卿卿醒來,也會對他這樣說的。

  霍雲深上二樓,言卿還在睡,眉心擰著。

  他換了衣服,躺到她身側,把她摟在懷裏,一下一下輕拍,唇落下,從她的眼簾吻到鼻尖,在唇上癡迷地流連。

  十二點過了。

  霍雲深忍不住加重了吻,勾著她的舌尖,汲取著屬於他的溫度。

  言卿顫巍巍抬起長睫。

  他指腹撫過她的唇邊,沙啞喚她:“卿卿。”

  言卿一雙眼空茫,直直看著他,臉頰一點點湧上蒼白。

  她手忙腳亂掙脫開,胡亂抓起枕頭,毫不留情打他,聲音變了調:“霍雲深!你怎麽會在我床上!”

  第60章

  臥室裏燈光柔暗,空氣中還浮著言卿身上的暖香,是霍雲深日夜貪戀的味道。

  她入睡前,乖軟蹭他手心,答應著醒來給他慶祝生日的語氣和神情,仍然鮮活地曆曆在目。

  但此刻,一切都像夢,被最殘酷的方式打碎,凍結成冰。

  幾個小時前說愛他,會給他一個家的人,現在舉著枕頭,重重砸在他肩上,枕套兩邊裝飾著女孩子喜歡的釘珠,有一小片刮過他的臉側,劃出一道鮮紅的血痕。

  霍雲深感覺不到疼。

  他一眨不眨盯著言卿,嗓音發顫,又叫了她一聲:“卿卿。”

  “不是說過別這麽叫我嗎?”言卿瞪著霍雲深臉上那道血口,眼睛睜得很圓,裏麵滿溢著慌張和警惕,把失手傷人的歉疚淹沒過去,“你怎麽能這樣——”

  她剛醒過來,太陽穴裏針紮一樣刺痛,神經仿佛錯亂地纏在一起,互相拉扯,折磨著她的意誌。

  言卿費力望著眼前的男人,屏住呼吸。

  她記得,她才剛跟他領證住進這個別墅,提前講好了各睡各的,他絕不會越界,怎麽一睜開眼,他居然躺在她身邊,緊緊抱著她,更過分的是……好像還被他親了。

  這個人完全沒誠信嗎!

  隨隨便便就這麽對她,把她當成什麽了,虧她信任他!

  言卿抓著被子把自己裹緊,拚命往後退:“霍雲深,你私自上我的床,說好改口又亂叫這個名字!你要是這麽沒分寸,那咱們婚前簽的合同有什麽用?不如等天亮就趕緊去離婚!”

  她的臉上是拒絕,排斥,不喜,拒他千裏之外。

  她說離婚。

  本以為再也不會經曆的痛苦,眨眼之間重來,化作嶙峋的巨石,全部壓向霍雲深,碾得他血肉模糊。

  他愣愣看著她,渾身冷到徹骨,十指是僵的,一絲也抬不起來。

  “老婆,”他張開口,嘶暗地哀求她,“別嚇我,我經不起了。”

  言卿迎著他爬上血絲的眸子,隱隱透著猩紅的狂亂,她恍惚以為回到了當初救下他的大橋上,他也是這麽偏激的眼神,能把她拆吞入腹,又哀戚得像個被遺棄的病人。

  她有些怕了,心底卻湧起不知名的酸疼,眼淚無意識地流下來。

  ……疼?

  她疼什麽,快點躲開才對。

  霍雲深明顯不正常,明明他破戒在先,結果一副受害者的樣子,好像要對她發瘋。

  “是你在嚇我!”言卿唇色泛白,防備地怒視他,“我就不應該相信你在合同上寫的那些,我更不適合和你住一起,你今天太過分,也太可怕了!”

  剛在一起就潛進臥室又親又抱,被指責之後滿眼的癲狂,下一步呢,是不是要用強了?!

  言卿不敢再和他講道理,跌撞下床,拖鞋都來不及穿,光著腳往外跑。

  男人粗重的呼吸聲帶著戰栗,在身後極度危險。

  她剛跑出幾步,還沒摸到門,就被驟然起身的霍雲深一把扣住,他五指鋼鑄一般,勒著她的腰往回帶,她驚得急喘,轉瞬跌回床上。

  霍雲深按著她,冷透的手掐緊她的下巴,逼她跟他對視。

  他臉上流的血滴到她耳畔,嗓子徹底扯裂:“言卿!”

  言卿感覺到那一點溫熱的紅。

  隻是輕微擦過了她的皮膚而已,卻猶如燒著高溫,把她身體都要灼穿。

  “你放開我……”這種感覺太不對勁了,言卿惶恐地極力推他,“放開我!你變態是不是,哪有出爾反爾欺負——”

  “唔”的一聲,她所有說不完的話,都被吞入男人的口中。

  他狠狠吻她,手臂把她箍在懷裏,濕熱嘴唇帶著絕望和無措,近乎凶蠻地索求,他在喘,每一呼一吸,都攪起似哭一樣的氣音,重重碾磨她的唇舌。

  言卿半睜眼,一下看得清他,一下又模糊。

  她睫毛濡濕,身體在發熱,甚至發自本能地想去摟他的脖頸迎合。

  瘋了……

  他瘋了,她也是。

  言卿狠心咬他,嚐到鹹澀的血腥味,哪知道他絲毫不停,像沒有痛覺,她咬得更重,等到他不得不鬆了一絲,她立刻掙紮起來,淚眼朦朧朝走廊逃。

  她沒辦法心平氣和跟他說話!

  想走,先離開這兒,回《巔峰少女》節目組,去哪都好,反正不能留下。

  言卿進了走廊就被逮住,她根本拗不過男人壓倒性的力氣,被他強行抱起來。

  “霍雲深你這個瘋子!你正常點行不行!”

  霍雲深盯著她,嗓子啞到說不連貫:“我是瘋子,我不正常,我變態,可怕,不能信我,不能理我,不能和我住在一起……”

  每個字都是言卿說的。

  但被霍雲深一個一個親口重複,言卿狂震的心髒像被重錘搗爛。

  霍雲深托著她,指尖陷入她皮肉裏:“我一直都是這樣的,從以前,到現在,沒有好過,可你要我,你說你愛我。”

  言卿呆怔,頭腦忽然眩暈,反射性掙脫。

  霍雲深膝蓋彎折,摟著她直挺挺跪在地毯上,他汗濕的額頭埋入她頸窩間,咬著她的肩膀,牙關顫抖:“卿卿,你想想,想想我是誰。”

  “你別忘了我,”他死死擁著她,要把她骨頭握斷,“別走,別再扔下我!今天是我生日,你答應你睡一下就會醒的,醒了要對我說生日快樂,會告訴我,這一天有多好,不是地獄……”

  他全身冰冷:“卿卿,求求你,別讓我下地獄。”

  言卿不知道自己怎麽會哭到止不住,她耳中洪鍾般異響著,眼前漸漸發黑,想攥住霍雲深的衣服,又無力地放下,癱在他胸前。

  “霍……雲深。”

  “雲深……”

  “……深深。”

  她含糊地囁嚅了幾聲,很快安靜,軟成一團。

  霍雲深抱著她,咬緊的齒間終於泄露出一絲哽咽。

  他把他送回臥室,用被子裹好,擦幹她臉上的淚痕,一隻手嚴絲合縫地攥著她,另一隻手吃力地按亮手機。

  電話接通的時候,何醫生先張嘴:“霍總,我已經在回國的航班上了,馬上關機,明天落地後聯係您,給太太做檢查。”

  “她的記憶,”霍雲深盡力說得穩定,“在短睡之後回到了幾個月前,現在失去意識。”

  何醫生失聲:“什麽?!”

  霍雲深漸漸無法克製:“她有沒有危險!”

  何醫生深呼吸幾下,冷靜問:“霍總,太太近來有再想起過去的事嗎?比如什麽特殊的關鍵點?或者說,你是否有和她頻繁提起以前?她對你的感情是不是又有明顯加深?”

  霍雲深胸腔裏被利刃割著,一句一句回答何醫生的問題。

  “有想起細節,她經常夢到,樂觀地以為是要恢複記憶。”

  “關鍵點……記起了一個特殊的人。”

  “我沒有對她講過去,怕她承擔不了,但是,”他赤紅的眼睛凝視言卿,“可能有別的人說。”

  “還有,她愛我。”

  何醫生心中沉重,他一直憂慮又不敢輕易提的事還是發生了。

  他凜然道:“霍總你聽我說,從你第一次帶太太找我,我就跟你講過,她的神經已經非常脆弱,每走一步都是如履薄冰,這麽長時間是靠她的意誌和情感,才有了今天這種不敢想的進展,但是同時,她也在承擔相應的負荷。”

  “她的真實記憶被鎖著,因為渴望想起,一直在無意識地衝擊那道閘門,等於是自殘,”他肅聲,“每次想起一點,甚至對你的感情加深一點,都是在刺激薄弱的神經,到了承擔不了的那天,她的記憶自然會混亂,可能退步,也可能以後的某一天,她會完全想不起,回到她被篡改後的那一瞬間。”

  因為舊的記憶被封存著,新的記憶又坍塌,人腦在極端崩潰時,會回到被設置好的原點。

  但“一個特殊的人”存不存在關竅,太太往後會不會有更極端的發展,何醫生不敢在這麽緊急的關頭輕易下定論。

  他篤定說:“暫時放心,太太這種情況是第一次出現,短時間內不會有危險。”

  “讓她多休息,千萬不要受刺激,她目前的記憶是混淆的,每次睡眠裏都在變化,再醒來的時候,她可能還會忘,也可能記起來,自己對剛做過的事毫不知情,總之,等我回海城再細談。”

  霍雲深一刻沒有停頓,不管幾點,聯係許茉涵。

  許茉涵膽戰心驚:“……霍總?!”

  “你是不是對卿卿講了以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