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作者:川瀾      更新:2020-07-07 23:25      字數:4242
  三分鍾後,言卿稀裏糊塗被推進邁巴赫,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她頭發濕涼……

  霍雲深剛剛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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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私人醫生是提前躲在車裏的,及時找準機會,按劑量給霍雲深注射了鎮定劑和退燒藥,言卿機械地被他攬著,準備等他一倒馬上逃。

  十分鍾過去,按理說藥效早該發揮,霍雲深也確實閉上眼了,偏偏手還跟牢籠一樣,死攥著她,半點也不放鬆。

  言卿又掙又甩,他紋絲不動。

  閔敬坐在副駕駛,抬手示意司機開車,言卿臉色一白:“讓我下去!”

  “他不放,我沒辦法,何況你答應霍總帶他回家的,他醒來以後見不到你,我們都得完,你也逃不掉,”閔敬從後視鏡觀察她,“你應該知道他是誰,有沒有這個本事。”

  言卿有理說不清,跟霍雲深一夥兒的哪有正常人,全是大變態!

  “他隻是發高燒一時不清醒!我不是他要找的人!”

  “這個稍後再說,”閔敬嘴上穩,心裏的驚疑已經飆到極點,他強撐道,“總之先跟我們走,保證不會傷害你,等霍總冷靜下來,你親口跟他解釋,他接受了,你就可以離開。”

  車子正在高速行駛,言卿又不敢直接跳下去,她鼻尖通紅,不相信地問:“他能接受?”

  閔敬一臉正經地騙她:“能。”

  能?能就見鬼了。

  但雲卿生死不明那麽久,突然出現,竟然換了顆心,變成沒有記憶的陌生人,更是見鬼。

  等霍總再睜眼,發現找瘋了的愛人把他忘得一幹二淨,不知道場麵要怎麽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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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卿以為霍雲深的家肯定在什麽奢華的深宅大院裏,沒想到車拐進江北老城區的一片舊住宅樓,隻有其中一戶亮著燈,光線透過窗口,顯得溫暖昏黃。

  閔敬抬頭,意味深長說:“從三年前的十一月六號開始,這燈一次也沒熄過,霍總怕雲卿回來,找不到家。”

  言卿心口微酸,雲卿……就是霍雲深那位意外過世的愛人吧。

  她剛覺得有些觸動,轉頭一瞧自己被他掐紅的手,頓時沒心思了。

  喂,別想了姐姐,這附近全是霍雲深買下的地盤,你連手機都被搜走了,能不能從這房子裏活著出來還兩說好嗎!

  樓梯狹窄,是多年前的老設計,但異常整潔,金屬扶手上漆光鮮亮,言卿摸了一路,手上也沒有一絲灰。

  霍雲深住在三樓,他意識昏沉,被閔敬和幾個助手畢恭畢敬扶著,五指仍把言卿牢牢拴住。

  等進門到了臥室,霍雲深躺上床。在一群人的默默圍觀下,言卿摁摁眉心,又愁苦地蹲在床邊,低聲哄了他老半天,說出一大堆喪權辱國的軟話,大佬才勉強鬆了鬆,她趕忙把手抽走。

  “雲……”閔敬頓了頓,改口,“言小姐,去客廳說話?”

  言卿巴不得快走,但在臨起身前,她視線不經意在枕邊掠過,意外看到枕頭下麵壓著一張書本大小的硬卡,印有圖案,露出來的半截上,是一對親密身影,和女孩子的半張臉。

  唇,下巴的弧線……

  和她如出一轍。

  言卿忍不住將硬卡拿出來,看清的那刻,心不禁一顫。

  是一塊專門製作的精致立牌,因為被長時間的摩挲,上麵的人像已經有些模糊褪色,但也看得出大致的樣子。

  是霍雲深和一個女孩子,他比現在稚嫩,穿白襯衫,扣子也不好好係,眉眼中盡是桀驁不馴的少年氣,麵無表情盯著鏡頭,好似什麽也不在意,手臂卻占有欲極強地摟住懷中人。

  而這個人,笑眼彎彎,青春明媚,甜蜜依偎著他。

  五官樣貌,跟她足有九成相似。

  閔敬適時插言:“那裏麵的雲卿十六歲,如果她能活到今天,就該長你現在這個樣子。”

  言卿精神一凜,忙把立牌放下,利落站起身反駁:“這都是你的猜測,更何況,就算外表再像,我也隻是我自己,跟其他人無關。”

  她皺眉往外走,到門口時,霍雲深唇間溢出些許不安的氣音,她下意識回過頭,多看了他一眼。

  不得不承認,外界評價是對的,霍雲深的相貌確實好,好到值得那些人飛蛾撲火。

  客廳裏,言卿跟閔敬在沙發上相對而坐,神情緊繃。

  閔敬盯著她的反應,她真的毫無印象,沒有破綻,不是假裝的。

  不用言卿發問,他一字字說:“你剛才見到的雲卿,十四歲跟霍總認識,十六歲確定關係,十八歲定終身,十九歲在這個家門外被雲家人強行擄走,乘坐的私人飛機發生空難,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一直失蹤到今天。”

  “你別這樣看我,”言卿扣著手心,盡可能平靜地據理力爭,“更不用再提那些沒有實際印證的話,我很明確地告訴你,我姓言,六歲就跟父母搬到了加拿大,有完整的人生軌跡,我很清楚我每一年都在做什麽,和誰在一起,我根本就不認識霍雲深!”

  閔敬噎住,俊臉泛白。

  霍雲深把雲卿當命,這一千多個日夜生不如死,為了報仇,為了有能力翻天覆地找她,不惜一切把霍氏搶到手,坐上至高的位置,人也變得冷戾可怖,他看得心驚,甚至盼望雲卿的死訊快些確定,別再這麽折磨深哥。

  好不容易等到正式宣告死亡,他怎麽也想不到,深哥居然暗中打點好集團一切,選擇結束自己。

  霍雲深哪裏能放下,他的血肉靈魂都死在雲卿消失的那一天,支撐到現在,早就過了極限。

  結果——

  閔敬加重語氣:“那言小姐知不知道,今晚如果不是你及時抓住他,他已經從當初跟雲卿約定過的大橋上跳下去了,無論你身份如何,都確實是你親手把他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言卿有種將被纏住的預感,眼裏蒙了一層慌亂的水色:“可我救人有錯嗎?”

  “不是對錯的問題,是你長著雲卿的樣子,偏偏救了愛她到瘋魔的霍雲深!”

  話音落下,臥室裏突然傳出響聲,有什麽金屬被碰到地上,緊接著有人下床踩到,壓抑地悶哼了一下。

  閔敬訓練有素站起,邁出一步又停住,目光轉向言卿:“你如果想走,就自己進去跟他說清楚。”

  言卿咬咬牙,鼓起勇氣走向臥室。

  她轉身時,閔敬飛速伸手,略微施力拂了一把她的長發,趕在她質疑前主動解釋:“太亂了,你見霍總,還是打理一下好”。

  言卿的心思都在應付霍雲深上,沒精力思考太多,信了閔敬的鬼話,自己乖乖用手扒拉幾下,滿腹委屈地往門邊挪。

  她這是造了什麽孽啊,明明好心,反倒莫名其妙坑了自己。

  可是沒人會幫她的,現在走廊裏肯定有無數人守著,想跑更是沒門兒,她隻能進去直麵閻羅王。

  轉念想想,閻羅王那麽深愛一個人,本性應該不壞,說不定肯聽她講道理。

  言卿默念阿彌陀佛,抱著最樂觀的念頭敲門進去,然而連霍家大佬的表情都沒看清,就被一雙強勁手臂用力勒住,她驚呼著推拒,那人的腳似乎剛受了傷,被她弄得站立不穩。

  下一秒,他裹著她的身體,一起倒在淩亂柔軟的大床上。

  言卿被男人灼熱的氣息覆蓋時,腦袋裏一片空白,欲哭無淚地想,靠,怎麽能這樣,霍雲深不是呼風喚雨的極品霸總嗎!居然在被子上偷偷灑香水?!

  還跟她每天用的味道一模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霍·每天在被窩噴老婆味道的香水維持生命·雲深:委屈,從來沒這麽委屈過。

  第3章

  香水味很淡,清甜,舒適,讓人放鬆,跟霍雲深此刻的過激行為完全不搭。

  他扣緊她的腰,把人嚴絲合縫團在懷裏,一下下往胸口揉,恨不能跟她融為一體。

  言卿被嚇得嗓子啞透了,出不來聲,她沿路上緊急抓到的一個擺件正握在手裏,時刻準備照著霍雲深的後腦砸下去。

  砸……還是不砸。

  言卿糾結得想哭,她明白霍雲深不是什麽登徒浪子耍流氓,他是個可憐人,況且在抱緊的情況下,他也並不輕浮,一舉一動都是失而複得的狂喜。

  問題是他弄錯了啊!

  言卿決定盡量和平解決,畢竟霍總還沒開始脫衣服,還有商量的餘地。

  她把擺件往旁邊一丟,伸手抵住他的肩膀,艱難問:“霍先生,你現在頭腦清醒了嗎?能不能冷靜聽我說句話?”

  霍雲深埋在她頸窩間,鼻音極重:“……你叫我什麽。”

  “霍先生,”言卿加重語氣,顫巍巍去抬霍家大佬那顆天價的腦袋,強行和他拉開距離,“我再說一遍,你認錯人了,我根本不是雲卿,我隻不過跟她長得有點像,在橋上恰好拉住你,是巧合!”

  霍雲深的目光如有實質,寸寸撫過她的臉,像要探到她靈魂深處。

  “卿卿,你別嚇唬我,我已經經不起嚇了,”他指尖觸到她的鬢發,來回撫摸,語氣發狠,“到底出什麽事了?那場空難——”

  他咬著牙關,說得撕心裂肺:“空難時你在不在飛機上?後來究竟去了哪?!我找你三年,人人都說你不在了,讓我麵對現實!”

  言卿酸澀地歎了口氣,不想對一個被愛人丟下的男人發脾氣,耐心地對他再一次重申:“我真不是雲卿,今晚之前跟你素未謀麵,你懂了嗎?”

  霍雲深仿佛聽不到,手指移到她脖頸邊,慢慢扣住她的下顎,逼她正視他。

  “我找不到你……法院又白紙黑字對我宣告你的死訊,我們一起養的貓,從你走後就一直生病,上星期它閉了眼,我找遍寵物醫院,沒有一個人能救活它,我過去最恨它霸占你,從來不碰它,但那天……我抱著它,把它埋在了你最喜歡的小山坡上。”

  他每說一句,言卿心底就苦一分,愣愣注視著他,忘記爭辯。

  霍雲深的嗓子裏布滿砂礫,字字攪得人發疼。

  “三天前,我夢到你,你跟我說,雲深,別找了,這世界上再也沒有雲卿了,”他嘴角翹起,瞳中聚集的水汽卻滴到言卿臉上,“我就想,你是來跟我告別的,那貓是去找你了,它知道你在哪,我不能落在它後麵,卿卿是我的,哪怕死,我也不會放開!”

  言卿胸腔裏抽得酸痛,不自覺攥緊手。

  霍雲深的五指收攏,把她控製在手心裏,啞聲低吼:“你當初說過,不管以後誰先走,另一個跳下那座橋,就能歸到一處去!我站上去了,是你親手把我拉下來的,現在又來告訴我,你不是雲卿?!”

  他扯開她的衣領,露出她頸側一塊櫻桃大小的淺粉痕跡:“這是雲卿為我留下的!你還敢說你不是她!”

  言卿耳中鳴響。

  原來霍雲深不是聽不懂,是根本就沒打算聽懂,他性子執拗,又身居高位,想必也心細眼厲,會注意到她一塊久遠印記根本算不上稀奇,但隨口拿它做文章,非說是屬於雲卿的,她徹底忍不下去了。

  這不是飲鴆止渴嗎?一味欺騙自己能有什麽用!沒法溝通!

  言卿暗暗蓄足了力,趁他不備一把推開,手忙腳亂跳下床,撿起枕頭當武器對準他:“霍雲深,你思念她是你的事!別拿無關的人發泄!你馬上讓門外的人撤走,放我離開!”

  “離開?”霍雲深兩步上前,眼眶猩紅,“你再說一遍!”

  言卿擲地有聲:“我要離開!說幾遍才夠?我不認識你,你對我來說是個徹頭徹尾的陌生人!”

  霍雲深的五髒被她踩成爛泥。

  無數次說過愛他,在乎他,守著他的紅唇,在親口否定他擁有過的一切。

  她的眼裏不存在絲毫感情,全是冰冷,抗拒,排斥。

  霍雲深痛到無措,死命握著她的腰,艱澀問:“卿卿,你把我忘了,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