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作者:
赫連菲菲 更新:2020-07-07 19:51 字數:3233
周振灰頭土臉地回到家,直接去了上房。
“顧侯爺沒應,倒也沒拒,明兒叫鶯娘再求幾句,這事有門兒。”
說的周海和韓氏驚喜不已:“這可太好了。”
韓氏道:“我這就去求閨女。隻要鶯娘可替她二哥求個情,免了這回的禍事,回頭她出嫁,我給她多添五千兩壓箱。”
韓氏忙不迭就要去找周鶯,一直沒開口的周老夫人沉著臉道:“你想讓鶯娘怎麽求顧侯爺?”
韓氏笑道:“鶯娘早晚要嫁給侯爺做夫人的,這不過就是一句話的事兒,值當什麽?”
“顧侯爺向你提親了?”周老夫人怒道,“你們給鶯娘什麽好處了?是養育過她,還是和她有什麽情分?不許去!”
韓氏哭喪著臉,推了周海一把:“你還不求求娘?”
周海:“娘,逸飛他……”
周老夫人怒道:“你們縱壞了兒子,闖出了禍,還想拿幾個閨女的臉麵尊嚴去給他善後?鶯娘今兒為娘家求了顧侯爺,今後就得在顧侯爺跟前矮一頭,咱們做娘家的,不能給閨女爭臉,也不能拖他們後腿吧?這事以後休要再提,回頭叫你爹去打聽打聽,若真沒轉圜餘地,你們老老實實歇了心思,逸飛闖的禍,叫他自己去償!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個人有個人的緣法,個人擔著個人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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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二十,年節的氛圍漸漸淡了,街上恢複了往日的秩序。二十五顧長鈞就要去赴任,日期一拖再拖,路上耽擱了不少時間。
寒山寺,周鶯和嚴氏、王氏等人在大殿祈福。香煙繚繞,煙火味濃的嗆鼻,身邊的嚴氏和王氏相互打個眼色站起身退了出去。周鶯知道是誰來了。
頎長的影子映在顏色深沉的磚地上,他越來越近,立在她側旁的蒲團後。
周鶯雙手合十念完了禱詞,顧長鈞緩緩坐下來,抱膝認真地打量著她。
周鶯睜開眼,明媚的雙目春意盎然。
見到他,她也是有幾許欣喜的。雖然不應該。
顧長鈞身後撩了下她耳側的碎發,低聲道:“聽說,你有事要求我?”
周鶯咬了咬嘴唇:“誰說的?”
“你那個二表哥,不是想出來?你跟我說幾句好聽的,也許我考慮考慮?”
他好整以暇地抱膝坐在蒲團上,身後是金漆雕成的佛像。
寶相莊嚴,香火繚繞的殿上,他用這樣低醇誘人的嗓音說著這樣輕浮的話。
周鶯搖頭:“我沒什麽好求。”
顧長鈞笑了下,薄薄的唇漾開淺淡的漣漪:“我要走了。”
周鶯怔住,長睫垂下,又掀開,“什麽時候?”
“明日,辰時。”
周鶯手在袖中握成拳,漸漸收緊,她想問,“那你什麽時候回來”,還想問,“那我怎麽辦”。嘴唇抿了抿,終是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緊攥的指尖給溫熱的手指分開,他伸手過來,牽住她的手,漸漸靠近。
“周鶯。”
他低聲喊她的名字,呼吸靠近了,有了幾許旖旎的味道。
“……”周鶯輕輕仰起臉,唇輕啟,顫著呼吸,什麽都說不出來。她把心一橫,主動吻了他的唇。
顧長鈞低低地笑了下:“佛祖在上,你這樣大膽,合適麽?”
周鶯沒答,她伸出雙手,纏綿地勾住他的脖子。
顧長鈞垂頭吻下來。
外頭暮鍾響了,一聲一聲,回蕩在紫藍的暮靄中。
大殿敞開的門外,有淡淡的光線射進來。
顧長鈞擁著她,不想放開。
“婚事,昨日與你舅父提了。日子可能會定的很急。”
周鶯不意外,如今幾乎所有人都認定,她就是顧長鈞的另一半。
她想到周逸飛的事,“舅父找你幫忙了?”
顧長鈞淺淺一笑:“蘇州官員和我沒什麽交情,江南富庶,自成一體,官場上的人沒那麽賣軍中的麵子。”
“不過你不用擔心,安心等著,等我來迎你。”
周鶯眸色黯了黯:“你為什麽喜歡我?我什麽都沒有,也什麽都做不到……”
顧長鈞哼了聲,伸指撚了撚她小巧的耳垂:“你可是皇族血脈。你有的東西,可多了。”
顧長鈞緩緩站起身,負手行至殿門前,暮色中,他周身像鍍了金光。
“朝廷的旨意,隻怕就要到了。周鶯,我得早點兒娶到你才成。繁文縟節不走了。”他回過身,目光溫柔地看著她。
“你怕不怕我委屈了你?”
周鶯緩緩地搖了搖頭:“不怕。”
三書六禮,說起來也不過是做給旁人看的。
那個人是他,她覺得很好,很安心。
踏著細碎的光線,顧長鈞去了。再見時,身份已不同,她穿著大紅嫁衣,牽過他手中的紅綢,自此成為了他的妻。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結婚,過度劇情走完了走完了。
晉江文學攜手作者祝親愛的讀者朋友們:春節假期,平安康樂!同時溫馨提醒大家勤洗手 戴口罩 多通風 少聚集
第60章
冬雪消融, 天氣漸漸暖和起來。
禦書房前的玉蘭開得正好,窗扉半敞,能看見裏麵龍案後支頤淺眠的人。
晉帝手裏還握著適才看了一半的折子, 京城天氣倒好, 江南這些日子至少下了半個月的雨了, 晉帝牽掛著那邊的澇情,已經兩天沒怎麽合眼。
才喝了些暖的湯茶, 這會兒那熱意上頭, 熏然之下竟睡著了。
那夢十分真實。
依稀是六七月的天, 非常悶熱, 他那時才三十八、九模樣, 帶了太後、皇後和幾分得寵的嬪妃去別苑避暑。山莊環水,很是幽靜, 朝廷的事交由首輔和幾個重臣商議著辦,本該是太子監國,剛巧外地出了貪腐重案,盛王被遣去了辦差。大臣們商議不下的事, 才拿過來請他示下。
倒是一段極難得的悠閑日子。就在那時有人托門路進獻美人,他本沒什麽興致,後宮佳麗眾多,皇後賢惠, 好幾個嬪妃都得寵。
還記得那天陽光烈得很,在那夏日的亭子裏,周圍是滿眼的接天蓮葉。絲竹聲中, 有個人淩波而來。
他目光移去的一瞬,恍然這世界登時安靜了。
她踏著緩慢的步子朝他走過來,那長長的曲折的石橋好像一世也走不完。
在那驚鴻的一瞥中,他將她的影子刻在了心上。
他坐擁九州,手掌天下,那些豪情,那種驕傲,此刻突然索然無味起來。
他還不曾擁有過這樣的女人。
若要他拿什麽去換她在身邊的一日,舍棄整個後宮,夠嗎?
她膚色如雪,整個人透著不可親近的孤冷。
她身邊的男人喝斥她請安,她抿著唇,一臉倔強不發一言。
夜晚的碧紗帳中,她身上的羅衫順著滑涼的肌膚落下去,她偏著頭,睜開眼睛,盯著某個虛無的方向。
她叫一聲都不曾。
更不曾與他說半句話。
如果那時就知道,她心中已有旁人,她腹中已有那人的骨肉,他會放手嗎?
會任她從來的那座橋上轉身離去嗎?
如果不曾擁有過,此生將多麽遺憾。放眼看遍寡淡無味的後宮,這一生都不知為一人癲狂是何滋味,那將多麽可悲?
“皇上,皇上!”
夢,就此中斷。晉帝懵然睜開眼,眼前的近侍也已頭發花白。
今夕非昨夕,那些逝去的,終是追不回。
“羅貴妃她不大好。”
若非緊要事,誰敢打擾皇帝?
內侍跟了他數十年了,知道他對羅貴妃的重視,不敢不報。
晉帝聲音沙啞:“怎麽不好。”下意識地蹙了蹙眉,遺憾那夢未能做下去。
“夜裏咳血不止,適才小人去瞧,出……出氣多近氣少……瞧著,有些凶險。”
晉帝怔了怔,握了拳捶在桌案上:“傳禦醫了嗎?”
內侍道:“小人大膽,貴妃如今還在禁足,原不該放人進去。可實在情況危急……請皇上降罪!”
禦醫請了,還說不好,那必是真的情況很糟了。
晉帝扶額歎了聲:“走吧,去秀毓宮。”
夜深了。適才還高掛在天上的月亮躲進了雲層。前頭宮人提著燈,禦輦無聲地駛過夾道。
秀毓宮門前已站了幾個妃嬪,遠遠見晉帝過來,跪下去行禮,“皇上萬福。我等聽說貴妃娘娘不舒服,憂心不已,急著過來看看。”
晉帝淡淡點點頭,下了輦,徑直往裏去。
屋中濃重的藥味撲鼻而來。
這個味道,晉帝這些年都嗅得慣了,過去不曾覺得嫌棄,此刻卻下意識地皺了皺眉。
兩個禦醫跪在外頭商量用藥,見晉帝進來,都躬身走過來,想和晉帝說說詳情。
晉帝擺擺手,止住了他們,他朝裏走去,鵝黃綃帳裏,兩個宮人扶著個臉色蒼白如紙的人。
羅貴妃沒有妝扮,披散著頭發,眉色比平日還淡,兩眼虛弱的閉著,宮人正拿帕子擦拭她嘴角的血跡。
她眼底一片烏青,肩膀窄極了,瘦成一把骨頭。便是這樣,他也寵了她許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