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作者:赫連菲菲      更新:2020-07-07 19:50      字數:4134
  轉眼到了端午前,周鶯重新出來走動了,臉上也多了笑,老夫人猜知她心結已解開了,雖她沒有過問,但她能瞧出來,這件事多半和顧長鈞有些幹係。

  端午府裏治宴,老夫人和陳氏擬定了賓客的單子,把顧長鈞喊過來過目。

  顧長鈞端了茶,掃了幾眼那單子上的名字,淡淡點點頭:“母親考慮的很周到。”

  一抬眼,望見稍間捧著冊子走來的周鶯。

  顧長鈞嘴唇被茶水小小地燙了下,垂下眼,避開了周鶯瞧來的視線。

  周鶯也很快就別開了頭,誤會解開了,雖不曾發生過什麽,可她受藥性控製失態,卻是真的。在顧長鈞跟前,她還是覺得赧然,且本來對他就有無法抹去的恐懼。

  周鶯不自在地抿了下唇,將冊子遞在桌上,“初步擬了菜式和用具擺設,祖母看看。”

  顧老夫人眼睛不好,周鶯在那些小字旁都描了活靈活現的畫兒,一眼就瞧得出是什麽菜色,是什麽織料的桌帷,是什麽花色的碗碟茶盞。

  顧老夫人笑笑,將冊子也推給顧長鈞:“瞧瞧鶯丫頭擬的單子。”

  顧長鈞略略看了眼,捧茶點點頭:“可。”

  顧老夫人笑他:“你都沒看全,就點頭了?丫頭第一回 自己定奪這些事,咱們得掌掌眼。”

  過往周鶯也做這些事,都是跟在陳氏身後,算算賬理理庫房,自大房夫婦過世,府上宴客也少,多是顧長林回來和舊友聚聚,再就是顧長鈞前院的招待,有他的幕僚和外頭的大管事們張羅,用不到內院的人。

  陳氏在旁笑道:“丫頭眼看嫁人,這些事是該學起來了。”

  周鶯羞得垂下頭去,屋裏頭連侍婢們都掩嘴笑了起來。

  顧長鈞餘光瞥見一抹粉白,柔滑的臉蛋蒸騰著淡淡的雲霞。耳上的珠子在光下一閃一閃,耀著人眼。

  春熙奉了點心上來,適時替周鶯解了圍,周鶯在托盤上接過雪蛤羹,捧給老夫人,又奉了給陳氏,頓了頓,才又拿起一盞遞給顧長鈞。

  顧長鈞端坐在那兒,臉色深沉,不知在想些什麽。

  老夫人扯了他一把:“瞧丫頭捧著燙手。”

  顧長鈞“唔”了聲,將那瓷盞接過。

  周鶯咬著舌尖小聲地:“三叔慢些。”

  老夫人又笑:“長鈞,你不能對小輩和氣些?”總是冷著臉不說話,瞧把丫頭嚇得。這些年脾氣越發不好,這府裏頭誰都不敢觸他半點黴頭。

  顧長鈞勉強扯了笑:“坐吧。”

  有顧長鈞在,氣氛很難熱鬧起來,老夫人那邊說得熱絡,顧長鈞隻是淡淡地“哦”或“是”,至多配上那不比板臉溫柔幾分的笑,老夫人也無法,揚手道:“丫頭送你三叔去。”

  周鶯站起身,隨著顧長鈞慢步走出去。

  廊下輕風熨著鬢發,天氣熱起來,連夜晚都是悶的。

  他回身從她手裏接過引路的燈籠,淡淡瞥她一眼,“回去吧。”

  周鶯抬眼看他,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三叔不一樣了。

  是哪裏不一樣,她又說不上來。

  **

  宴會的日子很快到了,在後院的湖邊水榭設了主/席,女眷們在另一頭的臨水閣子裏,請的人不多,都是極相熟的。郭太太帶了郭芷薇過來,這些日子郭芷薇很是煎熬,自打上回幫了葉九,周鶯的態度就冷冷的。她想重修舊好,想和周鶯解釋,如今兩人都要定親了,將來能見的日子不多。

  郭芷薇在外頭的長木橋上堵著了周鶯,紅著眼道:“鶯娘,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我知道,上回是我太冒失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以後一定事事站在你這邊,設身處地地為你考慮,鶯娘,我們好了那麽多年,你真忍心再也不理我?”

  周鶯還未答話,就見不遠處走來個熟悉的人。昌平候太太遲來,穿著秋香色繡鳳穿牡丹圖樣的夏衫,手扶在一個年輕男人的手上,遠遠地朝迎客的春熙打招呼,“春熙姑娘,煩請通傳,我兒遠之特來給老太君請安。”

  陽光下,那蘇世子一身白衣,袖口衣擺上繡著淡藍雲紋,生得高大秀美,遠看便如謫仙一般。

  周鶯飛速扯住郭芷薇避到了閣後。郭芷薇旋即明白過來:“鶯娘,那就是蘇世子?”

  周鶯抿唇:“我豈知道,什麽世子不世子的。”

  適時,屋裏傳來一陣笑聲,從這頭看過去,透過雕花窗格縫隙,能瞧見裏頭背對著窗坐著的幾個老太君,和那個麵容明朗如春風一般的蘇遠之。

  周鶯無數次幻想過自己會嫁一個怎樣的丈夫。不是葉九那樣的,也不是寧洛那樣的,甚至也不是蘇世子這樣的。

  他比她舊年所幻想過的樣子更俊俏。

  窗隙灑下來的光,似乎都投射在他一人身上,他不知說了句什麽,引得婦人們都笑了。屏風後有個不安分的姑娘悄悄探出頭,姑娘們在後頭也笑得紅了臉。

  昌平候夫人道:“行了,安也請了,你在這兒,姑娘們拘束,去前頭幫著顧侯爺招呼招呼人,切不可任性闖禍,聽見了?”

  蘇遠之起身恭敬地應了,一旁陳氏笑道:“蘇夫人多慮了,世子豈是那任性闖禍的人?”

  昌平候夫人擺手:“到底是個孩子。”抬頭瞧了一圈,奇道,“怎不見我的鶯丫頭?”

  眾人都笑了,有人打趣她:“瞧瞧,瞧瞧。稀罕人家閨女稀罕成什麽樣?有世子爺這樣的兒子,還不知足呢。”

  郭芷薇扯了扯周鶯的袖子:“鶯娘,世子出來了。”

  周鶯抬頭,那渾身散著光芒般的人物已到了近前。

  郭芷薇臉上一紅,下意識地推了把周鶯,“好姐姐,你們聊。”

  她匆忙奔回屋裏。周鶯給她推的一晃,蘇遠之忙伸手虛扶了一把,素白纖長的握筆的那隻手,指甲幹淨得幾近透明,堪堪觸到她淡青色繡花的袖角,周鶯就退後避開了。

  蘇遠之溫文地一笑:“顧姑娘。”

  不是疑問,不是試探,他篤定地認出了她。

  周鶯斂裙拜了拜:“蘇世子。”

  刹那周圍的人聲似乎都遠去了。不遠處幾個侍婢目不斜視地穿梭著奉茶奉點心。

  蘇遠之望著這個雖羞澀,但神色中莫名攜了抹清冷的姑娘,他能察覺出,姑娘心防很重。

  她站在那兒,身上穿著質地極好的煙青色綃紗裙子,頭上綴著明珠發釵,流蘇滴溜溜地隨著動作輕晃。

  晃得他心內輕輕喜顫了下。

  蘇遠之有些高興,他未來的妻子,果真如傳言那般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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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對麵的目光太熱烈,讓周鶯非常d不適應。蘇遠之溫笑道:“眼看到端午,天氣越發熱了,我家在北山有座宅子,每夏娘親帶我們去避暑,姑娘若也耐不得酷暑,明兒叫我娘親邀姑娘去小住幾日。”

  頓了頓又道:“今年這還是頭一遭,留在京城過夏。”

  那未盡的話音,周鶯聽懂了。是為著參顧府的宴,才沒去別莊避暑。而為何今年又特地要留下,非參這宴不可?自是如今兩府關係不同了,就要做親家,待合完了八字,就要定日子,問名納吉都在今年,男方娶媳婦兒進門也少不得要重新修繕房屋……

  周鶯臉頰泛紅,悄悄又退了一步。小聲地道:“我不怕熱的。”

  少女明媚的麵容蒙了淡淡的紅暈,小手攥在袖子裏,似乎非常的不自在和拘謹。

  蘇遠之的笑容蕩漾開來,他的小妻子,這樣可愛啊。幾句話就逗得她這樣慌亂,日後熟悉了,還有更親昵的話要講,屆時她得羞成什麽樣?

  蘇遠之隻是這樣想了想,就特別愉悅。

  曖昧的氣流在兩人之間湧動著,周鶯垂著頭,始終未直視她的眼睛。這樣和陌生男子相處,令她感到很不習慣。

  她咬著唇,低低地道:“蘇世子慢走,我、我不送了。”

  “大姐姐!”

  不遠處一道奶聲奶氣的童音傳來,周鶯別過頭,見顧麟掙脫了嬤嬤的手朝她奔了過來。

  那嬤嬤見擾了這對未婚夫婦說話兒,忙揚聲道:“小少爺,不可,快回來。”

  顧麟哪裏肯聽?隻見他甩著兩條小胳膊,一麵喊“姐姐”,一麵朝周鶯撲過來。

  小人兒一把抱住周鶯的腿,用胖胖的蘋果臉蹭著周鶯的裙子,“大姐姐,你不是替我拿糕點?我等好久了,肚子要餓壞了。”

  這幾日顧麟脾胃不調,吃的東西要特別仔細,一早周鶯就在籠屜上蒸了山楂糕和百合羹,怕別人掌握不好火候,便自己去取,剛從屋裏出來就給郭芷薇攔住了,接著就遇見這位蘇世子,便耽擱下來。

  周鶯彎下腰,半蹲下來捧著顧麟的臉蛋,“對不住,大姐姐有事礙住了,這就去拿,同你一塊兒去拿好不好?”

  顧麟點點頭,說了聲“好”,又仰起臉,才發現自己身邊站著個人,一眼瞧去,隻覺那人麵容溫和,好生親切,“大姐姐,這個叔叔是誰?”

  蘇遠之心裏頭一頓。喊周鶯姐姐,卻叫自己叔叔?這輩分差的遠了。

  周鶯沒有糾正這個稱呼,捏了捏顧麟的小胖手:“這是三叔今天請來的貴客,我們快去吧?”

  顧麟點點頭,拖著周鶯的手朝前走。

  周鶯頷首示意:“蘇世子,您慢走。”

  蘇遠之對她笑笑,不遠不近地墜在後麵。直待下了長橋,在花園前的岔路口,周鶯方覺身後那灼人的緊迫感消失了。

  回首看去,蘇遠之果然已不見了。

  周鶯鬆了口氣。

  手上牽著的小人兒立時察覺了,仰起臉奇怪地看著她:“大姐姐做什麽臉這樣紅,是不是天氣太熱了?”

  周鶯抿了抿嘴唇:“是了,姐姐最怕熱了。”

  心裏頭小小地歎了聲。

  蘇遠之,果真就像陳氏說的那般,謙和有禮,溫文儒雅,是個極好的男子。

  且樣貌那般俊秀,單論這容顏氣度,隻怕在這四九城所有的世家公子裏,也要排在前列。

  周鶯很想告訴自己:“這已是你能擁有的最好的歸宿了。他這樣出眾的人,又是那樣的家勢,是承爵的嫡子,將來嫁過去,你就是一門宗婦,是人人豔羨的……”

  可心裏頭那點不甘,究竟是什麽。

  周鶯很想給自己兩巴掌,將自己摑醒。

  **

  等她再回來時,臨水閣那邊已經開始唱堂會了。

  請的是關家戲班,班主過去名聲響徹京城,叫關山月,如今的名角兒是她親傳弟子,也是她義女,名喚關淩兒。廳中心搭了台,此刻正唱的熱鬧。周鶯將顧麟送到陳氏身邊兒,春熙過來附在她耳畔道:“老太太叫姑娘到裏頭說話。”

  周鶯掃視了一圈,果然台下沒見顧老夫人,她悄聲往裏頭去,掀開簾子,小室中擺著四扇雲母屏風,後頭置著榻,老夫人坐在上頭,下首陪著昌平侯夫人。屋裏隻留了親近的侍婢服侍。

  一見周鶯過來,昌平侯夫人就笑著朝她招了招手。周鶯目視老夫人,見老夫人頷首,方走過去,任昌平侯夫人將她手牽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