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去醫院外的那家水果店買了果籃再來？反正不遠，也就十分鍾左右就能回來了。

  正要折身下樓，病房的門卻突然打開了。

  曲藝嬌笑盈盈地同陳老師道別，從病房裏走出來。轉身的瞬間險些撞上正要離開的何芷晴，兩個人中間隔著不到一米的距離，曲藝嬌在看到何芷晴的那一刻，眼裏充滿了不可置信和莫名而來的敵意。

  何芷晴看見曲藝嬌，唇角彎了彎，淺笑著和曲藝嬌打了個招呼。

  曲藝嬌不為所動，一張好看的臉上蒼白沒有血色。修長的秀眉擰在一起，眸子冷冷地直視著麵前身形嬌小、笑容甜美的何芷晴。

  五年不見，她真的變了許多。

  曲藝嬌似乎是冷冷地掀了掀唇角，“聽聞你的書銷量在漫畫區穩居前三，怎麽說也算是個土豪了吧？來看老師就空手來？”曲藝嬌還特意加重了“土”這個字，似乎刻意在嘲諷她。

  何芷晴對曲藝嬌的“評價”不氣不躁，本來打算去外麵買點水果，現在正好被曲藝嬌點了出來。

  “嗯，剛想起來空手來確實不太好，正要去外麵買呢。”何芷晴說完就要往樓梯口走，曲藝嬌沒想到何芷晴脾氣軟得像個包子一樣，這麽明顯的挑釁她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實際上何芷晴壓根沒把曲藝嬌的挑釁放在眼裏。

  陳老師的家屬碰巧從醫院食堂回來，看見在病房門口正要往外走的何芷晴，趕忙走了過去攔住，“唉，你是不是就上次來的那個學生啊？走走走，我還沒來得及跟陳老師好好介紹你呢。”

  陳老師家人眼尖認出了何芷晴，拉住何芷晴的手臂，請她一定要進裏麵坐坐。

  “陳老師，這位就是我上次跟你說過的那個學生，上次等你近一個小時，然後給了卡就走了。”家屬把床頭櫃的桔子遞給何芷晴一個，熱情地跟陳敏琇介紹道，“有這樣的學生真的是幾世修來的福分啊，咱把之前欠醫院的錢款都補上了，還得感謝她啊。”

  雖然這位家屬沒有明說何芷晴拿了多少錢，但是陳敏琇心裏有數。

  幾年不見何芷晴，發現她變了許多。穿衣打扮更加青春時尚，而且一張幹淨好看的小臉即便是素顏也很好看。

  陳老師拉住何芷晴的手，寒暄了幾句，“當年你還是老師最擔心的一個學生，沒想到現在也算是最優秀的一個了。”當初的畢業聚會何芷晴沒有來，陳老師雖然知道是何芷晴的身體原因，但其實也並不高興。

  全班四十六個同學，偏偏何芷晴一個人不來。之後的各種聚會或者回校看老師，何芷晴也沒有參加。這次因病住院，陳老師也沒想到杳無音信的何芷晴會來。

  “高中的時候我不懂事，總是惹陳老師生氣。”何芷晴搖了搖頭，避免同陳老師誇讚的目光交流：“今天來忘記買東西了，剛打算出去買呢……”

  “沒事沒事，來了老師就高興。上次真的謝謝你啊，老師馬上要出院了，要不過陣子咱們叫同學們聚一聚？”陳老師提議道。

  本來還保持微笑的曲藝嬌，聽到這裏，臉上的微笑漸漸消失了。

  聚一聚？

  那她和於徵然不是又要見麵了？按照於徵然優柔寡斷的性格，見了何芷晴不知道又要如何“敘舊”，可千萬不能讓他們見到了！

  “老師，咱們同學上周剛聚完餐，現在大家都在天南海北呢，上次好多同學就是坐飛機、坐火車回來的，再叫回來怕耽誤了大家的工作行程啊。”曲藝嬌佯裝好心提醒。

  陳敏琇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想法過於簡單，孩子們現在要麽讀研要麽工作呢，多數都在外地發展的，哪能像高中時候天天見麵啊。

  “更何況，何芷晴現在經常就有簽售會，還得坐飛機往外地趕，工作也挺忙的。”曲藝嬌又想起旁邊這位，說話的時候，視線再次掃向何芷晴。

  陳敏琇也聽出來曲藝嬌對何芷晴的敵意，對於學生們高中時代的那些事情，其實她這個做班主任的也聽過不少於徵然跟何芷晴的事情，不過所有版本都是於徵然熱臉貼了人家冷屁/股，何芷晴那時候內向鮮少與人交談，一心畫畫，也沒興趣跟於徵然談戀愛。

  雖然現在曲藝嬌和於徵然結婚了，但是似乎也是強勢的曲藝嬌催了三番五次後，於徵然才答應去民政局領證的。

  至於兩個人感情什麽樣，實在不好說。

  不過今天何芷晴既然來了，陳敏琇也不會讓今天的見麵尷尬收場。臉上帶著和藹的微笑，以長者的口吻笑著說道：“何芷晴現在事業也上來了，條件這麽好，不知道以後會便宜了誰啊。”

  一個實習生和護士進來，陳敏琇一邊伸出手等著護士給打針，一邊感歎道：“聽曲藝嬌說，班裏的同學大半都結婚了，你現在怎麽樣啊？是不是還單著呢？”

  “我……”

  剛才進來的實習生替班查房的小黑，聽見那人對何芷晴的客套話，心想當然是便宜了我們教授啊，於是急中生智、連忙叫道：“好巧啊，師娘你今天怎麽來醫院啦？”

  師娘？？！

  何芷晴光顧著應付曲藝嬌下的套，這才注意到小黑進來查房了。

  “見到我很驚訝嘛？”小黑理了理白大褂的領子，目光慈悲，顯得自己很有醫者仁心的風範，“唉，緣之一字，妙不可言啊。”

  “小黑，我……”她試圖解釋，卻聽旁邊的曲藝嬌冷冷地嗤笑出聲。

  師娘？這位實習生一看就和何芷晴認識，看著也不像是撒謊。但是他的老師怎麽說也得四十多歲吧，沒想到何芷晴能嫁給一個歲數那麽大的老男人。叫到這裏了，看何芷晴的樣子好像還不太想承認啊。

  “沒想到原來你在醫院裏有人啊，”曲藝嬌忽然插嘴道，“早知道這樣，當初就聯係你幫老師找床位了。這不是她在醫院認識你們老師嗎？那找個人多方便啊。”曲藝嬌目不轉睛地盯著何芷晴，尖銳的目光悉數落在她的身上。

  怎麽，嫁四五十歲老男人還不想承認？像她這種就喜歡勾引別人男人的女人也不奇怪。怪不得隱聲匿跡這麽久，不知道那人給了她多少好處呢。曲藝嬌惡毒地想著。

  小黑皺眉，覺得這女人蠻不講理，說話也衝。

  “雖然我不清楚你們是什麽關係，但是請你不要把幫忙當做道德綁架好吧？”小黑瞪了曲藝嬌一眼。

  何芷晴被夾在中間不知道說什麽，總覺得小黑好像是想幫她說話，但是語言上又說不過曲藝嬌。

  不過曲藝嬌聽了小黑的話，也隻是冷笑一聲，沒有再說什麽。

  “師娘我先走了哦。”小黑向何芷晴眨了眨眼，關門出去了。

  何芷晴也不想留在這裏繼續被曲藝嬌奚落，本來她覺得一切都算順利，曲藝嬌說的那兩句她也沒放在心上，可偏偏小黑多嘴說的兩句，讓她覺得自己把蘇源湛都給“連累”了。

  何芷晴和陳老師匆匆告別，走之前還能聽見身後曲藝嬌咯咯咯的笑聲。

  何芷晴下午的時候去研究所找蘇源湛，恰好在走廊遇見小黑。小黑手裏拿著《女王與伯爵》的簽名海報，這是他前陣子在微博上轉發抽獎得到的，女神“晴仔”的漫畫海報的簽名。

  小黑又和她打了個招呼，何芷晴正好心火無處發，就涼颼颼地說道：“咦小黑你是晴仔的粉絲啊，我同學認識這個漫畫家，私生活挺亂的。”

  小黑不知自己哪裏又惹到何芷晴了，她居然說自己的女神私生活混亂？不過又想起何芷晴提及過自己是中美畢業的，如果她能和女神認識應該也不算在瞎掰。

  “那個……”小黑咽了一下唾沫，沒和她爭論女神的事情，克製地問道，“生氣是因為上午的那個稱呼嘛？”

  其實那件事他回來就和蘇源湛說了，蘇源湛沒表態。小黑自覺理解為“沒問題”的意思。

  何芷晴周身的氛圍都冷冰冰的，一張好看的小臉也帶著隱隱的怒氣，“上午的是我老師，還有那個女同學很討厭，你覺得在那種情況下，你說的話是幫我嗎”

  小黑舉雙手投降：“知道錯了知道錯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黑：女神自黑可還行？

  後來掉馬甲了……

  蘇源湛：私生活挺亂？嗯，今晚回去好好教育她。

  第16章

  《女王與伯爵》的創作已經到了尾聲，大結局的安排設定已經和鄭澤說了幾個，但是都被鄭澤PASS掉了。繼而在在和鄭澤長達一周的討論中，大結局的設定終於定下來了。

  雖然說是大結局，但是也得近一個多月的時間才能畫完。算一算交稿的時間也差不多到年末了，何芷晴掐指一算，自己明年就24，也是一個奔三的人了。

  畫稿之餘，發了一條朋友圈：忙於趕稿，已經奔三，還是單身。/笑哭

  今日不巧，何芷晴出門的時候，再次碰見了正要“家訪”的鄭澤。

  何芷晴率先開口求饒，“鄭澤大大我今天真的是去醫院看藺樰迎，我下午回來一定瘋狂趕稿，一定一定……”

  鄭澤西裝革履戴著一副墨鏡，人高馬大地擋在她的麵前，實在是讓她太有壓迫感。

  “又拖了一周了，這樣下去打算簽售會安排在明年？”他摘下墨鏡饒有興味地看了她一眼，好心提醒道：“不是年末就要解約了嗎？那就早點不要拖延了。”

  何芷晴沒想到鄭澤就這麽輕鬆地跟她談到了解約的事情，本以為鄭澤至少會跟她提一提新合約，畢竟她簽約的這本漫畫目前一直在銷量榜的前三，而作為責編的鄭澤也付出了很大的心血，公司對她的栽培塑造也沒少投入。沒想到鄭澤就這麽輕易地放她走了。

  “簽售會還沒考慮好，因為明年打算休息一年，開了簽售會估計也帶不動之後的作品……”在這個信息化的時代，一切更新都是那麽快，你偷懶一會兒，別人就會追上你，而大眾就會淡忘你。

  “以後不想畫漫畫了？”

  “也不是……”她大學的專業其實是油畫，漫畫本來就是自學的產物，自己當初也沒想到能畫出什麽名堂來。她對漫畫和油畫都有著深沉的熱愛，隻是漫畫的長期大量地趕稿讓她的身體承受不住這個工作量。

  鄭澤拿出車鑰匙，“走吧，我送你去醫院。回來後早點畫稿。”

  路上遇見水果店，鄭澤買了一個果籃，還順便在旁邊的花店買了一束百合花。

  何芷晴進病房的時候正好撞上護工張姐出來，何芷晴和張姐在病房門口說話的時候，鄭澤拎著果籃進去了。

  護工張姐同她說了這幾天的情況，醫生說恢複得不錯，早上肇事者家屬來給幾位受害者都買了營養品。

  何芷晴進病房的時候，鄭澤已經和藺樰迎聊半天了，也不知鄭澤又講了什麽有意思的事情，藺樰迎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還說鄭澤是精神小夥。

  鄭澤是名校畢業的文學生，平時寫文案和宣傳有一套，能逗藺樰迎開心，她也不覺得奇怪。

  何芷晴見兩人聊得開心，自己就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看著這猶如親母子一樣的兩人，氣氛異常的和諧。

  “晴晴，你看看人家，每次見麵都拿東西，你就知道看。”藺樰迎忽然把話題轉移到一邊呆坐的何芷晴身上，“你這幾天死哪去了？都不說來醫院看看你媽，是不是白生你這個女兒了。”藺樰迎說完話還不忘瞪她一眼，何芷晴心裏很是委屈。

  哪裏是她不想來醫院呀，她就像被監視了一樣，每次一要出門就能接到鄭澤的催稿電話。然後自己就像是被狼追趕的小羊，委屈巴巴地縮回到羊圈裏。

  “阿姨是這樣的，”鄭澤緩聲開口，“她本來交的稿子有一點小問題，出版社那邊快到截稿日期了，我就讓她緊急地改了幾天。”

  藺樰迎一聽鄭澤說話，心裏又樂出了幾朵花。反正麵前這個年輕人，她是怎麽看怎麽順眼。

  “沒事沒事，你多多監督她，她經常偷懶，往電腦前一坐就開始發呆。”

  藺樰迎讓護工張姐把其中一個果籃打開，洗了些水果拿過來，藺樰迎把其中的一對蛇果拿給鄭澤和何芷晴，何芷晴接了過來。

  何芷晴暗戳戳地捏了捏手中的蛇果。今天的藺樰迎似乎有些高興，難道是因為鄭澤來了？

  想想上次鄭澤陪藺樰迎去逛商場，回家後這件事連續說了好幾天，可以看得出來藺樰迎對鄭澤還是很滿意的。

  鄭澤一來，藺樰迎就把注意力的重點都轉移到他的身上了，何芷晴在屋裏待了半天發現自己沒有共同話題，正要出去的時候，鄭澤的手機響了。

  “我出去接一下電話，抱歉。”鄭澤和正在聊天的藺樰迎打了個招呼，又向旁邊正要出去的何芷晴點了點頭。

  鄭澤站在走廊外麵打電話，大概快到午休時間，有一些病人的家屬買了東西來看望病人，還有一部分家屬剛好買了午餐回來，走廊一時間有些嘈雜。

  藺樰迎讓護工張姐關上門，把拿著蛇果發呆的何芷晴叫到麵前來。

  “今天是他主動要陪你來的？”

  在藺樰迎有些質疑地目光下，何芷晴呆呆地點了點頭。

  “你上次來不是跟我說要解約了嗎，什麽時候解約？”藺樰迎居然開始關心起她的工作了。

  何芷晴猶豫了下，明亮的眸子忽閃忽閃的，“也許年末吧……”

  “挺好。”藺樰迎意味深長地注視著她。

  挺好？？哪裏好了？

  何芷晴覺得今天自己進病房後，氣氛就變得怪怪的。不像是其他病房，有家屬來看望病人，關係遠的親戚就拉近關係客套幾句，關係近的親戚就開始嘮家長裏短。

  沉默幾秒後。

  “你沒看出來他喜歡你？”藺樰迎冷不丁地一句話，把何芷晴嚇得差點扔掉了手裏的蛇果。

  “沒有，我們隻是上司和下屬的關係。”他是主編，她是作者。很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