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作者:啟夫微安      更新:2020-07-07 18:56      字數:5736
  話音一落,少傅沉靜的臉忽然扭曲了。

  他看著還沒生就滿嘴喪氣話的夏淳,煞白的臉色鐵青鐵青的,顯然是怒極了:“再敢多說一句,本公子就崩了你的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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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章

  生產的痛比夏淳預料得要更要命一點。天知道清醒著撕裂血肉是什麽滋味兒,她覺得這輩子都不想再生第二次。等她生完這一胎, 出去就把周卿玉那廝給藥物閹.割了!

  “周卿玉你給我等著——”

  少傅被趕出門, 手腳都是冰涼的。他知產房不能留男子,宋嬤嬤趕他, 他也就沒拒絕。隻是此時候在門外不明情況,突然就後悔了。夏淳還在扯著嗓子叫, 那撕心裂肺的喊話, 叫少傅冷靜都繃不住,越聽越覺得心慌。

  這時候再進去也不行,隻僵硬地站在門外。

  他不說話, 眉心緊鎖, 渾身的冰雪之氣婆子們根本不敢靠近他,隻小心翼翼地擋在了門前。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少傅都失去了知覺, 屋內方傳出孩子小貓兒似的哭聲。細細弱弱的, 不仔細聽都聽不見。少傅滿腦子都是生了?夏淳生了?生了什麽?小子還是姑娘?怎地沒個動靜?為何還沒有開門?

  越是滿腦子漿糊少傅的神情就越森冷,渾身的戾氣泄出來, 三尺之內都沒人敢靠近。

  少傅袖籠中的手指緊緊地捏成了拳,他一動不動地立在台階上,幽沉的眸子卷著旋渦, 整個人仿佛一尊沒有煙火氣的玉像。夏宅裏伺候的下人一麵張望一麵偷瞄他, 心裏不住感慨。男主子的相貌當真是俊美得少見,她們看了這麽多時日,還是會晃神。

  門口有動靜, 門房急匆匆地跑進來,說是周家來人了。

  少傅聞言眼皮子抖沒動,隻淡淡地盯著門口,抿著唇一言不發。約莫過了一炷香,裏頭終於響起宋嬤嬤驚喜萬分的聲音:“姑娘,是個漂亮的小公子!”

  這一嗓子,叫玉像少傅突然間活了。

  他上前走了兩步,寬大的袖擺隨他走動獵獵。靠近門邊,還沒摸到門把手,就被兩個粗壯的婆子攔住。婆子是專門守門的,這會兒裏頭還沒生產完,萬萬不能被打攪分了心。少傅冷冷一眼掃過去,嚇得婆子一個激靈。就聽到裏頭又傳來宋嬤嬤驚喜的嗓音:“姑娘,後頭這是個小姑娘!龍鳳胎,健康的龍鳳胎,大喜啊主子!”

  裏頭下人的恭喜不斷,少傅再端不住沉靜的臉,一把揮開婆子便作勢開門。

  正當他碰到門把,門扉吱呀一聲從裏頭打開。一股濃重的血腥氣撲鼻而來,宋嬤嬤抱著兩個跟老鼠似的孩子喜滋滋地走出來。

  “大人,主子,大喜啊!!”看著孩子,宋嬤嬤眼圈兒都紅了。這兩個孩子連帶孩子的母親當真是她親手一點一點喂出來的,“姑娘生了一對龍鳳胎!”

  這句話仿佛一粒小石子砸進了少傅的心湖,然後緩慢地蕩起了漣漪。

  少傅是個不愛笑的性子,平日裏除了夏淳故意作怪,他對著誰都沒展露過笑顏。此時看著小老鼠似的兩個小家夥,少傅的臉瞬間冰雪消融,嘴角勾起,百花盛開。門口的下人一個個呆愣住,少傅抱著兩個孩子早已走進產房。

  夏淳生得不算艱難,宋嬤嬤以及夏宅的下人照顧的精細,比起一般婦人頭胎已經算是容易。但生了兩個出來,她也累得夠嗆。此時身下的狼藉已經收拾妥當,但整個人還是狼狽。墨發濡濕地貼在臉頰上,向來紅豔的嘴唇煞白。

  少傅將孩子放回宋嬤嬤懷中,勾著嘴角便走到了床邊。

  屋裏血腥氣委實有些重,夏淳自己也幾欲作嘔。素來龜毛的男人此時仿佛聞不到異味兒似的將酸了的夏淳抱懷裏,低頭便在她眼皮上落了一個輕吻:“辛苦你了。”

  夏淳憋著一口氣本來想罵他的,被他這一個吻給打亂。

  她有氣無力地翻了一對白眼,嘟了嘟嘴,把那點蔫壞給壓下去。婆子們已經在清洗,夏淳生產完還得仔細擦洗一番。否則將來月子裏不能洗澡,身上難受。因著夏淳被照顧的好,生產沒遇到意外,今日趕鴨子上架的兩個醫女倒是沒怎麽發揮到作用。

  此時兩人端著水盆拿著濕帕子,充當起了丫鬟來。兩人走過來,貼著少傅蹲下來,擰濕了帕子作勢就要替夏淳擦拭臉頰。

  宋嬤嬤一麵照看孩子一麵還瞥過來,壓住心頭冷笑道:“公子,這產房裏頭味兒重。姑娘這裏收拾一番便要挪出產房,您……”

  少傅點了點頭,小心地撥開夏淳臉頰上的頭發,抱著人便走。

  醫女手落了空,麵上一變,扭頭看向宋嬤嬤。

  宋嬤嬤喜滋滋地哄著眼睛還沒睜開的小家夥,頭也不抬:“兩位大夫今兒辛苦了,且先回屋歇息吧。姑娘擦拭這事兒,一會兒有下人做,不必勞煩兩位。”說著,她指使著兩個手腳麻利的婆子,迅速地將產房開窗通風。

  夏淳這會兒眼一閉就睡了過去。

  她雖然虎,但剛生一夜孩子也累得慌。少傅披風罩在她身上,走得穩穩當當。

  躲在角落裏的小彩蝶看著兩人走遠,回頭看向兩整理衣冠的醫女,冷冷一笑。跟夏淳混久了,小彩蝶可把她通身的壞毛病學了個遍。這倆不知打哪兒來的女人,當著她的麵就敢覬覦公子,吃了熊心豹子膽!

  且不說小彩蝶想搞事,夏淳才被抱進主屋,後腳就有人送了水進來。

  少傅抱著人坐在床榻邊上,一手環著夏淳一隻手正一下一下地撥動夏淳的眼睫,垂眸凝視著懷裏的。沒什麽表情,卻叫任何人都看得出溫柔。夏淳睡得沉,這般作弄也不醒。婆子捏著濕帕子看著仿若壁畫一般的年輕男女,一時間連呼吸都不敢用力。

  不知凝視了多久,少傅方放下了手指將人擺放在榻:“仔細伺候,莫驚醒了她。”

  丟下這一句,他轉頭大步離開。

  前院,周家的人早已等得焦心。可沒有人帶領,她們等閑不敢硬闖。隻立在花廳門邊,一下一下地張望。夏宅的這位主子生產,可是全府主子都在等著的大事兒。周家孫輩兒尚沒有人成家,頭一個周卿玉,定了親也毀了。

  夏淳肚子裏的這孩子,是周家的第四代頭一人。別說周老夫人和溫氏重視,就是周老爺子也早早派了人在等。昨兒夏淳發動的消息一傳到周家,全家都揪著心。

  少傅過來,話沒多說,隻隨她們先行回周家。

  關於孩子的事兒,自然不是他一人說了便了。周卿玉的身後,站著周家這樣一個大家族。周家四代裏頭的第一個孩子,入族譜,取名字,如何教養,樣樣都得講究。少傅是存心想叫孩子在親生母親的身邊教養長大,但這裏頭卻有很多事兒要處理。畢竟世家大族子弟的教養十分嚴肅,少傅可不想將來孩子大了,被人罵是小婦養的。

  嗯,盡管夏淳不承認是他的妾室,但到底無名無分,生養的孩子確實不夠名正言順。但少傅如今沒有了娶妻的打算,沒有嫡子就又是另一個情況。

  這裏頭如何牽扯,十分複雜。恐怕如何安頓孩子,不僅僅周家長輩有話說,就是周氏宗族裏頭也是有話說。周家那樣大一個世家,不僅僅是嫡支這一脈,還有許多分支旁支。人多心雜,周家家大業大,也不盡是些君子磊落之人。貪財好勢之人蠅營狗苟之輩,藏於暗處。少傅作為宗子,每一件事都得有理有據。

  不打算娶妻,他的孩子便沒有了嫡庶之分。那這個孩子,便極有可能會是下一任宗子。

  少傅是個未雨綢繆的人,從不會落下話柄叫人拿捏。在堅定不會娶妻後,少傅便將所有的可能設想了一遍,也早早做好安排。這會兒孩子出生,確定了男孩,自然得在孩子生下來的這一日,將所有的事情一次性次處理清楚。

  少傅人一走,藏於暗處的暗衛便將夏宅整個圍起來。

  夏淳對一切一無所知,仔細擦拭過後,舒服了,睡得就更香甜了。

  孩子沒足月出生,比起一般嬰兒還要更弱些。宋嬤嬤實在不放心,請老大夫仔仔細細地號脈,不厭其煩地請教大夫如何照看。老大夫被雖說醫術高明,卻也沒親自照看過奶娃娃,當真不曉得如何安排,倒是自覺受了些冷落的醫女這時候顯出來。她們往常在宮裏,可是專門給後宮的主子診脈,照看皇子也有過。

  宋嬤嬤很是為難,她原先打算過了今日便跟夏淳說道,將這兩個醫女送回去。這會兒看兩人極擅長照看早產兒,不免有些猶豫。

  亂糟糟的一天,宋嬤嬤等到天黑也沒見少傅回來便隻好作罷。

  醫女在偏屋照顧了一天孩子,天擦黑才回了屋。夏淳也是這個時候餓醒了。一天一夜滴米未進,她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小彩蝶端著一大碗雞湯麵進來,夏淳差點沒喜極而泣。端起來就一通吃,可把小彩蝶給心疼壞了。

  “孩子呢?”夏淳吃完了才想起她剛生了倆娃,“抱來給我瞧瞧。”

  “小公子和小主子才吃了奶正睡著。”小彩蝶替夏淳擦了擦手和臉,想把醫女的事情跟她說一說,見夏淳眉眼中都是疲憊便將話都咽回去。大喜的日子,別說這些話敗壞主子心情,“姑娘這會兒要見,奴婢這就去叫宋嬤嬤抱來。”

  說著,她噔噔地就跑出去。

  隻是過了須臾,抱著孩子過來的並非宋嬤嬤,而是嘴角含笑一身素袍的醫女。夏淳眯著眼睛看她,恍惚地想:這姑娘叫什麽來著?

  作者有話要說:  晉江登不上去靠(* ̄m ̄)!!

  第七十一章

  夏宅不是沒有下人,為照看即將臨產的夏淳, 周卿玉將能安排的人都安排進來。自然不存在缺乏人手需要醫女搭一把手的情況。搖曳燭光下, 夏淳眯著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著不請自來的醫女,嬌得仿佛一隻剛受過□□的妖精。

  “姑娘剛醒?”醫女青衣低垂著眼簾不與夏淳對視, 淡聲道:“宋嬤嬤方才有事被叫去前院了,孩子認生, 不要奶娘和丫鬟。小女恰巧在, 這才由小女抱來給姑娘瞧。”

  夏淳淡淡哦了一聲,並未與她多言,隻將眼睛落到孩子身上。

  七個月的孩子算早產, 這兩個又是龍鳳胎, 便格外小些。醫女小心翼翼地抱過來,夏淳冷不丁瞧一眼還以為是兩隻紅老鼠。紅彤彤的,都沒周卿玉一隻手掌大。雖然是親生的, 但她還是沒忍住發出振聾發聵的疑問:“怎麽這麽醜?!”

  “莫瞎說, 哪裏醜,”宋嬤嬤這時候急忙忙過來, 見孩子安安穩穩在醫女懷中睡著,長籲一口氣。她大步走過來瞪了一眼那醫女,很是不客氣地將孩子接過去:“小公子如今才出生瞧不出名堂, 長長就好看了。”

  那醫女被擠開也沒做聲, 福了福身子,規規矩矩地退到牆角。

  宋嬤嬤輕柔攏著繈褓,轉過頭再瞧倆醫女, 臉色鐵青:“青姑娘,月姑娘方才不是已經回屋歇息了?怎地這個時辰又回來?”

  叫青姑娘的醫女聞言尷尬一笑,福身輕聲道:“隻是方才回屋整理包袱之時,想起手裏頭還有兩罐除濕除痱子藥膏子。本就是給孩子使的,想著兩個小主子用得上便巴巴送來。正巧在偏屋聽到主屋來人傳喚,怕夏姑娘等急了便順手抱過來。”

  青姑娘言罷,月姑娘頷了頷首也歉意地附和,“冒犯之處,還請海涵。”

  這般解釋了,宋嬤嬤的臉色卻並未好轉多少。她深深地看了許久兩人,直看得兩人麵皮繃不住方將難聽的話咽下去,趕緊低頭檢查起孩子來。

  倆孩子剛才才吃了奶,這會兒睡得安穩,這麽換手抱也沒醒。宋嬤嬤心裏實在氣不過,她才走開一小會兒就發覺兩孩子不見了,可把她給嚇壞了。若非時機不對,她當真要越俎代庖狠狠教訓教訓這兩人不可!

  宮裏頭出來的,哪裏會這般不知輕重?不過是覺得她們姑娘是丫頭出身輕視她家姑娘罷了!

  冷冷哼了一聲,宋嬤嬤語氣不善地將兩人打發出去。

  兩人原本確實有些瞧不上夏淳。尤其在知曉夏淳的底細後,心裏拿夏淳當空有皮囊的草包看呢。說來兩醫女被挑上,確實有些本事也確實安分守己。隻是這份安分守己在親眼見到周卿玉後頗為動搖,尤其目睹了少傅對夏淳的溫柔。

  一個無才無德的通房丫頭且得了少傅的寵愛,她們為何不可?既然被特地挑揀出來近身伺候,她們免不了起了女兒家的心思。

  當然,兩人能在宮裏呆這麽久,自然不是沒腦子的。今日敢這般行事,不過是打量著夏宅的規矩鬆散,主子夏淳又糊塗懶散,試探一二罷了。

  夏淳從頭到尾不發一言,就任由宋嬤嬤攆趕二人。兩醫女見主子尚未發話,宋嬤嬤也敢拿大,心裏就更覺得夏淳好糊弄了。

  眼神微閃之間,兩人福了福身,轉身退下去。

  “姑娘莫胡說八道。咱們小公子和小主子漂亮著呢!”宋嬤嬤收回落在兩人身上的視線,低頭嘴角就含了笑:“瞧這小嘴兒大眼睛的,可不興做娘的嫌棄。況且啊,孩子剛出生皮子越紅,將來膚色就越白。您跟公子都白,兩小主子將來不會差。”

  夏淳收回視線也笑了:“這樣?”

  宋嬤嬤抱著娃娃一副愛不釋手的模樣,一番話誇得頭頭是道。夏淳聽著聽著尋思自己是不是瞧得太馬虎了,低頭仔細地觀摩孩子的五官:眼睛還沒睜開,眼泡很腫,嘴唇幹癟癟的……越看越醜。娃兒他娘真誠地撇撇嘴,完全看不出個美來。

  宋嬤嬤看她這般心裏好笑,卻也沒刻意去跟夏淳辯駁。手指頭撥弄了兩下孩子的頭發,嘴上就又是讚歎:“頭發也生的好,烏黑如緞。”

  這話夏淳信了。畢竟才出生就有這一頭烏黑頭發,將來的頭發不可能差。這點估計是拖了娃兒他爹的福,周卿玉那頭頭發,簪子一扯,流水般撒下來別提多漂亮。夏淳的頭發雖然也好,比起少傅來就差得遠了。

  以後怎麽熬夜都不怕禿頭了。:)

  孩子還小,夏淳多看兩眼就吩咐人把他們抱下去。

  少傅不在府中,孩子那邊有奶娘和小彩蝶照看。夏淳睡了一天,這會兒沒什麽睡意便與宋嬤嬤說話。宋嬤嬤不知從哪兒弄來一本小冊子給夏淳,囑咐夏淳每日練。

  夏淳瞥了一眼,感覺很像一本武功秘籍的畫冊。畫冊裏頭女子的身子擺出各種高難度的動作,看著有點類似瑜伽。抬頭看了一眼宋嬤嬤,等著宋嬤嬤發話。宋嬤嬤格外嚴肅:“姑娘身子能動的時候便著手練吧,練得好,有助於身子恢複排惡露。”

  “又是宮裏流傳的?”夏淳都忍不住懷疑宋嬤嬤到底是何方高人了,怎麽什麽方子都有,“必須練嗎?”

  “自然,”宋嬤嬤點頭,“奴婢不會害您。”

  夏淳接過來細細翻看了兩頁,覺得難度有點大。

  “女子生產了,身子到底會跟沒開懷的不同。”宋嬤嬤怕夏淳偷懶,話講得很透,“這套戲法難是難了點,卻會實實在在得到好處。姑娘莫要小瞧了這套戲法,宮裏娘娘怕生了孩子可是廢了好大心思弄的。若是練得好,往後身子不說比未生產的姑娘好,至少也差不了。”

  夏淳:“……”這麽直接的麽?

  “便是不為這考慮,也是有利於姑娘自個兒身子恢複。”宋嬤嬤說道,“姑娘年紀再輕,生孩子總是要損元氣,這套纖體戲法練得好,元氣也恢複得好。”

  話都說這麽透,能不練嗎?

  冊子收好,夏淳又吃了些點心,擦拭一番又睡下了。誠如宋嬤嬤說,女兒家生產總是要損元氣,夏淳再虎,她也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