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作者:啟夫微安      更新:2020-07-07 18:56      字數:5404
  周卿玉當真是一個得天獨厚之人,大康京中男子雖高大俊美者甚多,但似他這般卓然於眾的卻鳳毛麟角。左右夏淳見過的,隻有他最叫人動心。燈光映照在男人半邊臉上,他鼻梁直挺,眼若寒星,唇瓣分明如朱墨暈染。此時沉靜專注在筆下之事,神情清雋冷冽神聖不可侵犯。

  夏淳下午睡了一下午,此時還精神著。

  周卿玉的書桌素來是堆滿書籍竹簡的。此時他不知在做什麽,下筆格外專注。夏淳打圈兒繞了半圈看,發現他在作畫,於是她沒憋住又粘過去。

  說來少傅在大康才名遠播,書畫也是一絕。

  夏淳自己畫不出寫不來,但不妨礙她有鑒賞能力。周卿玉的這手水墨畫出來一氣嗬成,氣勢磅礴,栩栩如生。夏淳靠在一旁看了許久,目光就在他書桌上打轉。她素來不是個老實性子,這一瞧,就立即注意到桌角一個攤開的烏木盒子。

  夏淳眨巴眨巴了眼睛,模模糊糊注意到打開的黑在裏頭一張紙上好似有‘身契’這兩個大字,她眯著眼仔細瞧了一下,確實是‘身契’,於是眼睛蹭地一下子就亮了。

  低頭作畫的少傅嘴角無聲地翹,故作不知,神色依舊冷淡。

  夏淳心髒怦怦跳,做賊似的從少傅的身後繞過去,小心翼翼地走到盒子的一邊。趴下去,眼睛懟在上麵看。

  多虧了少傅書桌前這盞燈,她看的一清二楚。賣身契上寫著‘夏小花’三個字,按了手指印,且有且隻有一張。

  她好似有種預感,期待已久的事情是不是就要成功了?

  “公子~”夏淳吞了口口水,忽然捏了蘭花指柔情似水地飛了一記媚眼,俯身貼到少傅的背後,軟軟地倚著男人的背,“這個,這個。”

  “嗯?”少傅提筆沾了沾墨,頭也不抬,“怎麽?”

  “這個這個啊!”夏淳一手環著他的腰肢一手指著打開的烏木盒子,眼睛亮得跟狗似的,巴巴地看著他,“這個身契,是奴婢想的那個意思麽?”

  少傅又添了幾筆朱墨,庭中一個曼妙的紅裙身影呈現出來。他淡淡道;“哪個?”

  夏淳心裏那個急啊!眼睫眨得都快青光眼了,瘋狂暗示。少傅被她鴉羽似的眼睫煽得嘴角翹起來,微微側身,一幅不解的樣子。

  都做到這地步,夏淳若不知這狗男人在耍她她‘海市婚事小魔王’的名頭就白叫了。於是捧住他的臉頰,夏淳眼疾嘴快地一口堵住了他的唇。

  少傅一愣,耳尖兒頓時泛起點點微紅。

  夏淳看著他,就是喜歡他多少次都忍不住臉紅的清純樣子。壞心眼一起,俯身貼過去,抱著他的腦袋便深吻了起來。

  燈光搖曳之中,夏淳愣是揪著這人衣領將男人高貴的頭顱拉低下來。少傅不甚明顯地掙紮了下,夏淳便以她嬌小之軀,強勢且不容拒絕地將高大的男人壓在書櫃上。男人的後背撞到書架,上麵兩三個竹簡震了震,掉落下來。

  嘖嘖水聲不斷,一時間內室盡是曖昧之聲。

  直到少傅感覺到這不知羞的玩意兒手都不知快摸到什麽的地方去,連忙羞惱地及時製止。他頭窩在夏淳的頸側,微微喘息道:“不是心心念念著要身契?拿出來瞧瞧。”

  夏淳鬆開人時,拇指還特色.氣地擦了一下少傅的下唇。看他一雙幽沉的眼睛此時都泛出了水光,瞬間幽沉,心裏頓時樂得沒邊兒。

  所謂的悶.騷,大約就是眼前之人的模樣吧?悶.騷本騷簡直為這人量身定做。

  少傅麵上有些不自在,偏過頭去。

  夏淳舔了舔嘴角,走到桌邊將木盒子裏的東西拿出來。果然是賣身契無疑,上麵清清楚楚寫著,隻是名字卻是‘夏小花’。

  夏淳抬眼看了一眼周卿玉,有些疑惑的樣子:“這是奴婢的身契?”

  “嗯,”少傅凝視著夏淳微腫的紅唇,眸色有些深沉。此時清冷的麵容上薄粉未褪盡,瞧著莫名有幾分邪肆的味道,“這是你入楊家之前的名字,如花是楊家為你取得新名字。”他頓了頓,又道,“如今叫夏淳也好,就用這個名字吧。”

  夏淳也覺得自己名字好,據說她爹媽翻遍了字典取得。

  賣身契捏在手裏左看右看,頗有些愛不釋手。夏淳抬眼去瞥又提了筆作畫的人,就是不太想放回去:“奴婢要削奴籍,隻要拿著這個就成了?需不需要奴婢親自去衙門走一趟?”二十一世紀身份證丟失都得本人去辦理呢……

  周卿玉本來還想逗她一逗,但方才一吻,他如今隻想快些把人往榻上帶:“已經命人注銷了。這身契你留著也好撕掉也罷,都可。”

  夏淳沒想到他會如此效率,看著少傅的眼睛那叫一個閃閃放光。

  既然少傅隨她,隨她意的話,夏淳自然是直接借著燭台點了。這種東西保留了做什麽?作紀念麽?心中一高興,手指撚著灰燼的夏淳就又想作妖。

  少傅於是又毫無意外地被按在椅子上又深吻。

  許久之後,少傅的自製力終於有些崩。這棵終於開花且近半年頗有些食髓知味的二十二年的老鐵樹於是趕緊拍拍手,早已候在門外的張嬤嬤領著人抬了熱水魚貫而入。

  屋裏這麽鬧,張嬤嬤早已見慣不怪。手腳麻利地備好熱水,領著人悄然離去,順便還關上了屋門。

  盤腿坐在軟榻上的夏淳聽著屏風後頭的水聲和屏風上頭嫋嫋的水汽,不由嘿嘿一笑,扯了腰帶,赤腳便繞了進去。

  屏風後頭響起少傅暗含羞惱的低斥。隱約還有女子嬉皮笑臉的插科打諢。水聲嘩啦啦地響起,似乎有什麽被撞到,發出嘭地一聲響兒。

  緊接著,細碎的聲音響起來,這果然又是一個不眠夜。

  淩雲淩風麵無表情地站在廊下仰臉看著滿天的風雪,心中感歎著,人心不古,連公子那樣的人都把持不住,溫柔鄉是英雄塚啊……

  作者有話要說:  夏淳:老娘自由了!!

  第四十五章

  寒冬臘月的,轉眼就快過年關了。這個檔口, 請大夫上門似乎也不大吉利。夏淳琢磨著自個兒的身子骨日益壯實, 翻過年過了正月再請大夫也一樣。不過少傅堅持,臘月二十, 當初替夏淳號脈的婦科聖手還是上門了一趟。

  老大夫年紀大了,大冬天的穿得跟個球似的虎背熊腰。夏淳看他行動如此笨拙還大雪天的出門都不忍心。少傅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 隻抿唇叫大夫繼續。

  周卿玉的屋自從住進來一個懶蟲, 屋裏地龍就沒斷過。此時暖洋洋的熱氣烘著,叫裏頭待著的人都有些昏昏欲睡。老大夫一手掐著夏淳的脈一手摸著兩撇胡子,沉吟許久隻保守給了一句話:“……看脈象是好轉許多。不知姑娘這段時日用了什麽藥, 竟有如此奇效?”

  藥方周卿玉早拿給太醫瞧過, 自然是沒問題。老大夫見問出這話幾人諱莫如深,一時也反應過來,便識趣地沒再問藥方之事。

  脈象是好的, 但好東西吃多了也並非都是好的。是藥三分毒, 補過了頭也會壞事兒。老大夫仔細替夏淳診了脈,臨走之前寫了個方子叫夏淳換掉再用的方子:“年輕就是好, 那麽重的寒氣都拔除了,如今隻需仔細溫養就夠了。”

  夏淳聞言有點詫異,宋嬤嬤不是說有的人要治他個一年半載?說什麽三年五載的人也有?怎麽她才吃了一個多月就換?

  “姑娘, 之前用這方子的貴人用到後來也是換了滋補溫養的方子。”宋嬤嬤如今一個眼神就知道夏淳在想什麽, 她壓低了嗓音解釋道,“不過姑娘年紀輕,這些年也沒怎麽用過別的藥。那些貴人之所以好的慢, 是亂七八糟的藥用太多,拔毒也拔了些時日。”

  ……這不就是在說她身體抗藥性低方便治麽?

  老大夫聞言點了頭:“是這樣沒錯,是藥三分毒。藥不對症,哪怕害不死人,病患用多了也會損害身子。老朽之前說姑娘的病症治起來困難,蓋因不打算用烈性藥。若單單隻用溫養的方子,於任何病症來說,自然都是好的慢的。”

  夏淳懂,看了眼少傅,於是被說服了。

  少傅聽說夏淳的身子已經沒大問題便放下這顆心。年關了,他手裏頭還有許多事兒要處理,轉頭看了一眼張嬤嬤,於是也不在逗留,起身前往書房。

  張嬤嬤起身送老大夫出門時,便問了些用藥上的忌諱。尋常治這些子嗣問題的病症,大夫都央著患病人禁止房事或者忌口什麽的。張嬤嬤想著少傅身邊就夏淳一個伺候的,小樓那邊三個全是擺設,她自然得替主子問清楚。

  老大夫聞言就是笑,笑得張嬤嬤老臉一紅。

  老大夫扶著胡子搖頭晃腦,揶揄道:“公子先前用藥這段時日都沒想過禁,如今姑娘的病症治都治好了大半,也不必再拘泥這些。平常如何,如今還如何便是。隻是姑娘確實要吃些清淡的。年紀輕輕葷腥吃多了瞧不出來,往後懷了孩子可是拖累。”

  說罷,他背著藥箱,裹成球一般大步地離開了周府。

  張嬤嬤去了趟書房,將老大夫的話一五一十全說給少傅聽。少傅眼睛在案牘上沒抬,神情凜然不可侵犯,墨發中的耳尖卻悄咪咪紅了個徹底。

  還不是夏淳那蠢貨一逮著機會就勾搭他!

  夏淳的身子好了,小彩蝶走路都帶風。她就覺得果然她猜的都沒有錯。她家姑娘跟公子就是天生一對,誰也不能拆。姑娘那明明說好不能治的病,居然能搶先在少夫人進門之前就治好,說不得少夫人進門前就能揣上一個,老天爺果然是厚愛她家姑娘的!

  小樓裏,初春秋香在猶豫了許久,終於決定向未來少夫人投誠。

  不投誠不成啊!夏淳這賤人,一個人將四個人的寵愛都占盡了。仗著是公子的第一個女人,耀武揚威不說,還不要臉地住進了公子的屋。公子的屋是她一個賤婢能住的麽?同床共枕隻有未來少夫人才有這資格!

  秋香覺不承認自己這是在嫉妒,她覺得自己完全是識大體懂規矩。她作為公子未來的妾室之一,心裏想著主母,為主母辦事都是理所應當的。她所做之事也並非無理取鬧,實則在為公子與少夫人之間祛除不必要的障礙。所以她在得知少傅特地請了大夫上門替夏淳號脈之後,理所應當地花錢買通了個小廝,匿名給定北王府安瀾郡主去了一封信。

  安瀾郡主蘇皖收到了這封信,但並未給回複。

  這個藏頭露尾的做派,蘇皖是不喜的。尤其周蘇兩家的事兒八字還沒一撇,誰知道來信之人是如何得知她要嫁給周卿玉,且率先就來上眼藥的?

  另外,周卿玉有個寵愛的通房,蘇皖早就知道。她雖沒見過本人,但據王家那女人說,是個比顧長楹還貌美的女子。顧長楹有多美她知道啊,長得比顧長楹還美,那肯定是她根本就比不得的大美人。

  蘇皖很有自知之明,除非她現在就衝去周家將那沒人毀容,否則隻能無視。何況親事不一定成,她有何名目去周家挑釁?這個小人想拿她當槍使,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

  麵上是不屑一顧,蘇皖捏著信件,心中還是免不了有幾分疙瘩。

  周卿玉她是親眼見過並一眼鍾情的,那等傾城絕豔的男子世上少見。她蘇皖也是個俗人,過不了美人關。至於外頭盛傳的周卿玉的才華和身份,都不是她看中他的首要。她就是看中了這個人長的好看!

  心中不悅,蘇皖拎起火尖槍,氣勢洶洶衝進了校場。

  蘇家人不知這其中一環,兩家議親之事有條不紊的進行。

  翻過年一月,蘇家就派了人暗示周家來納彩。原本選好的二月吉日,因蘇家的原因提前了。夏淳這日照例從少傅的榻上爬起來,一大早就沒見到少傅的人。披了身衣裳下榻,小彩蝶候在外間,兩隻圓溜溜的杏眼紅彤彤的,嘴撅的老高。

  見夏淳出來,她不顧宋嬤嬤阻攔,撲到夏淳的身邊就酸不拉幾地告起了狀:“姑娘,少傅今日一大早動身去白馬寺上香了。”

  這事兒夏淳知曉,昨夜周卿玉纏著她時在她耳邊喃喃地說起過。

  “姑娘!”見夏淳這般無所謂,小彩蝶替她委屈了,“公子哪裏是去上香,根本就是去見定北王府那個什麽勞什子的郡主去了!”

  夏淳一愣,扭頭看過去。

  “彩蝶!”宋嬤嬤厲喝。

  小彩蝶的眼圈又紅了。表情要哭不哭的,比誰都可憐:“嬤嬤,你難道不傷心麽?公子他怎麽可以這樣?他去白馬寺,不就等於要跟那郡主定親麽?他怎麽可以這麽對咱們姑娘呢!他不是很喜歡咱們姑娘的麽!”

  “小孩子家家的莫胡說八道!”宋嬤嬤眉頭皺得老緊,一麵注意著夏淳的臉色一麵還得怕張嬤嬤淩雲聽見,“姑娘寵著你你莫沒大沒小的!亂說話給姑娘惹禍怎麽辦!”

  “可,可是……”

  臉上那股子慵懶的表情漸漸消失了。

  “嬤嬤,”一直沒說話的夏淳喚住宋嬤嬤,表情很是淡漠,“無事,不必緊張,我知道。”

  “……姑娘,”宋嬤嬤一看她這樣子有些心疼了。她家姑娘性子十分活潑,素來生龍活虎的,還沒有這般安靜的時候,“公子議親之事您先前也知曉了,千萬莫鑽牛角尖兒。”

  夏淳沒應聲,隻披著外衫轉身走到窗邊,在軟榻上坐下去。

  宋嬤嬤與小彩蝶見狀,麵麵相覷,看著她的背影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宋嬤嬤想了想,輕聲喚她一聲:“姑娘既然起身了,不然先去梳洗?再用些早膳?公子知曉姑娘最歡喜胡師傅拿手的鮮肉鍋貼,特地準許今兒姑娘多吃幾個,不必忌口。”

  夏淳趴在窗棱上,屋外難得是大晴天,隻是積雪太厚,還有些刺骨的冷:“嗯,多拿點兒。”

  宋嬤嬤:“……”

  宋嬤嬤鬆了口氣,還記得吃,估計沒大事兒。

  心下這般一想,宋嬤嬤眼神警告了小彩蝶幾下叫她別亂說,轉身出去安排。

  自從夏淳住進了主屋,宋嬤嬤儼然取代了張嬤嬤部分職責,暫代了主屋的許多事兒。她一走,小彩蝶蹲在珠簾外看著她家姑娘,嘴巴嘟得能掛油瓶。

  “小彩蝶,”夏淳忽然回過頭,“你在外頭帶著做什麽?進來說話。”

  小彩蝶也想進去啊,可是不敢。一早被淩雲淩風警告過,小彩蝶再大的膽子也不敢忤逆周卿玉。此時她委屈巴巴的,完全不知為何公子就是不喜在姑娘身邊看到她。

  “你確定公子是出門相親了?”

  須臾,夏淳從軟榻上跳下來,赤腳走到珠簾這邊與小彩蝶隔簾相看。

  小彩蝶:“……”

  撥弄了兩下仿佛阻擋牛郎織女的銀河一般,小丫頭片子瞪了一眼珠簾,盤腿在地上坐下:“當然,奴婢可是親耳聽蒹葭院的紅萍姐姐說的。說夫人假借上香的名義,引公子去白馬寺與安瀾郡主相看。不會有假的!”

  “這樣?”夏淳眉頭蹙起來,低垂的眼睫下藏起一閃而過的失望和了然,“那她可說過相看何時結束?公子何時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