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作者:啟夫微安      更新:2020-07-07 18:56      字數:5149
  臘月月初的一場大雪過後,京城徹底冷了。少傅的屋裏燒了地龍,夏淳就不管不顧地抱著她的小包袱在少傅的屋裏生了根。趕也趕不走,一提就給他耍花招。少傅自個兒也沒誠心趕人就是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她去。

  溫氏對此有些微詞,特地尋了機會找兒子說了此事。不因別的,隻因兒媳婦的人選最終定下了——就是定北王府的安瀾郡主蘇皖。

  便是為了未來兒媳心中好受,她也希望兒子能拎得清些。

  作者有話要說:  夏淳:哇哦~

  第四十三章

  人選定了,定北王府也有意向促成這門親, 納彩便是早晚的事兒。

  溫氏的意思, 翻過年二月初六正好就是個大吉的日子,兩家不如盡早定下。一來周卿玉翻過年就二十有三, 京中似他這般年歲的男子孩子都能滿地跑了。二來安瀾郡主蘇皖也快過了花信之期,翻過年也十七, 於女子來說算年歲大的, 不能再耽擱。

  周老夫人倒是覺得不必這般著急,還得問問周卿玉的意思。雖說自古成親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玉哥兒不同尋常人, 他的親事還得他親自點了頭再說。

  周卿玉端起杯盞, 眉頭微微蹙了起來:“祖母瞧著不錯,人自然不會差到哪兒去。”

  “定北王府是將門之家,安瀾郡主也是在塞外長大。聽說自幼當男子養, 行事做派不似京中女子溫婉, 性子卻十分豁達明理。”替心愛的長孫擇妻,周老夫人自然盡心盡力, “別的祖母瞧著都不錯,就是相貌上或許有幾分見仁見智。玉哥兒不若見一見?”

  太子遇刺一案年前終於結案,三皇子被圈禁, 三皇子一脈被連根拔起。此事告一段落, 少傅近來多了許多閑暇的時日。聞言無可無不可地點了頭:“祖母安排便是。”

  有了他這句準話,周老夫人就放心了。

  既然如此,周老夫人便請了老安王妃做媒人, 去定北王府提親。

  少傅定親之事雖說沒在府中傳開,但有心的人早得了小道消息。小彩蝶在府中人脈不錯,各個院都搭得上話。周卿玉點頭應允的當天,她就把這事兒捅到了夏淳的跟前。

  小彩蝶泫泫欲泣地看著夏淳,模樣似乎比夏淳還傷心欲絕:“姑娘,公子的心裏肯定是有你的。隻是公子年紀大了,再不成親就說不過去,他嗚嗚嗚嗚嗚……”

  話還沒說完,小彩蝶撲在桌子上哭得那叫一個涕泗橫流:“就算新少夫人進門又怎麽樣,她有姑娘你的美若妖精麽?她有姑娘你會討公子的歡心?姑娘你身體就快養好了,到時候就搶先替公子懷個大胖小子,讓她靠邊站嗚嗚嗚嗚嗚……”

  夏淳其實本來也有些傷心和失望的,此時愣是被小彩蝶給逗笑了:“……有誌氣!但你能不能別哭了?”

  “奴婢也不想哭啊!可是好氣哦!”小彩蝶袖子擦得臉紅撲撲的,她替她家姑娘委屈啊!“明明姑娘跟公子這般要好,天造地設的一對,外人插.進來是要被天打雷劈的!”

  夏淳:“……”沒想到你還是個CP粉!

  “姑娘你打算怎麽辦?就這麽什麽都不做等著新夫人進門麽?”小彩蝶不甘心,“咱們總是要做點什麽的對吧?凡是都該有個先來後到,姑娘你先占了公子先來的,後來的新夫人就該失識趣些對不對?要不然,咱先給她一個下馬威?”

  “……話也不是這麽說。”人家是正經的納彩問吉聘入周家,她不過一個婚前試用的床上玩意兒,或許在古代封建氏族的眼中,可是連人格都沒有的。

  小彩蝶眨巴著腫成球的眼睛,有點不懂夏淳的意思。依她對她家姑娘的了解,遇到這麽嚴重的事情不該這種反應,早就該鬧翻天了。但是夏淳從昨日到今日,就是反應很平淡,甚至有點冷漠:“姑娘?”

  “無事。”

  夏淳轉身去開了窗,盯著窗外的一株梅花愣愣地出神。/公/眾/號/小/甜/寵/文/

  宋嬤嬤歎了口氣,拉了拉小彩蝶的袖子,眼神示意她別多言。小彩蝶嘟著嘴巴不懂為何大家都沒反應,她覺得可以爭一把的。她眼神可好了,看人可準了。公子看似冷淡,其實心裏寵姑娘寵得沒邊兒。姑娘要是願意大鬧,肯定會有個不錯的結果的。

  宋嬤嬤沒辦法跟個滿心天真爛漫小姑娘講道理,拉著小彩蝶就出了屋。

  夜裏,周卿玉從府外回來,攜了一身冰雪的氣息。京城下雪了。自從進入臘月之後,大雪天就從沒有停過。漆黑的夜裏,少傅緊緊地抱著夏淳交.纏在窗邊的軟榻上,動作格外纏綿。他什麽話都沒說,隻不停地在她耳邊呢喃希望她乖一些,再乖一些。

  夏淳迷迷瞪瞪地又提起了身契:“公子希望奴婢乖一些,奴婢自然可以乖一些。但公子可不可以先替奴婢銷了奴籍?”

  周卿玉熱汗滾滾留下,暗啞的嗓音有些模糊不清:“嗯?”

  “公子不是要娶親了?”夏淳幹脆利落地挑明,絲毫沒注意到身上之人僵硬了一瞬,“奴婢想在新少夫人進門之前,去了奴婢的身份。”

  夏淳多囂張的一個人服了軟,少傅心裏一緊,都心疼了。

  “不行嗎?公子…”

  周卿玉沒說話,就是動作狠辣了不少。

  ……曖昧聲不斷,一晌貪歡。

  當夜周卿玉沒給什麽承諾,次日便取來了夏淳的身契捏在手裏把玩。

  一旁宋嬤嬤照例來書房,將夏淳近期用藥的狀況都匯報給少傅聽。周卿玉一言不發地聽著,表情有幾分遊移。許是夏淳體質特殊,或者夏淳的症狀與曾經用過要的娘娘們有不同。宋嬤嬤事先警告過的娘娘們那些痛得起不來身的情況,夏淳都沒有過。她除了月事如預估的一般確實沒來,整日活蹦亂跳的,狀態簡直不要太好。

  “確定她都用藥了?”周卿玉眉頭蹙起來,夏淳不是那麽乖順的人。

  宋嬤嬤點頭:“用了,每回老奴都在一旁看著。”

  少傅不信。

  宋嬤嬤老臉一紅,坦言道:“姑娘說了,這麽貴的藥,旁人想吃還吃不起。”

  周卿玉:“……”出息!

  “可請大夫把過脈?”

  ……這個到沒有。宋嬤嬤其實也粗通醫理,尤擅婦科:“姑娘的身子確實在好轉。先前還有些手腳冰涼的毛病,如今似乎都好了不少。”

  周卿玉凝眉沉吟片刻,擺擺手,示意宋嬤嬤退下。

  宋嬤嬤屈膝一禮,準備告退。

  隻是走了兩步又折回來,她方才就瞥清楚周卿玉手中捏的什麽東西,此時立在書桌三米外有些欲言又止。

  宋嬤嬤自然是希望自家主子越早脫了奴籍越好,但她的身份如今有些尷尬。猶豫了半天,宋嬤嬤的本分還是沒遏製住心中期盼,小小地提了一句。

  少傅把玩的手一頓,有些意外,沒想到夏淳那不著調的丫頭居然當真收服了宋嬤嬤的心。削夏淳的奴籍,周卿玉自有打算的。不過如今還有幾分猶豫是他心中早已定了給夏淳的名分,隻要正妻一進門,他便提妾。這些話他就差擺明麵上說了,夏淳為何如此急切?

  “許是姑娘的一點私心吧。”宋嬤嬤歎息道,“姑娘到底年紀輕,要爭那一口氣。若是少夫人進門之前便是良籍,姑娘麵對少夫人時,多少有些底氣。”

  這話說得當真是十分不規矩!

  不過一個奴婢,對著主人家的主母要什麽底氣?宋嬤嬤自己也知道這話說得極不合規矩,無論哪個有點規矩的人家都做不出議親後生怕通房委屈,抬舉通房,給她底氣的事兒。隻是宋嬤嬤說完,少傅神色淡淡,並未表現出反感。宋嬤嬤心中於是鬆了一口氣。

  被自己大膽驚出一身汗的宋嬤嬤回過神來,連忙屈膝一禮,匆匆離開了書房。

  周卿玉在書桌前坐了一會兒,一個字兒都看不進去。他於是將夏淳的身契又放回盒子裏,抬手就敲了敲桌麵。

  房頂上悄無聲息地落下來一個黑影,單膝跪地。

  少傅歎了口氣,最終還是如了夏淳的意:“沒規沒矩的!罷了,隻此一次,下不為例。”這話不知是在說夏淳,還是說屢次為夏淳破例的自己。

  那黑衣人於是上前領了木盒,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屋內。

  黑衣人辦事效率很快,去衙門一個來回不到一個時辰就辦妥了夏淳脫籍之事。夜了,周卿玉拿著已經注銷的身契回到主屋。夏淳穿著單薄的紗衣正趴在地毯上昏睡。

  自從這丫頭住進了少傅的屋,地板上就被迫鋪上了厚厚的地毯。不僅如此,不知她腦子裏都是些什麽,還攛掇著宋嬤嬤替她縫了好些形狀怪異卻憨態可掬的抱枕。四五個丟在地毯上,再弄個厚狐裘丟在地上,每日鞋也不穿,赤腳抱著抱枕倒地就癱。

  少傅自問這二十二年來,就沒有比這丫頭更懶散更不講究的姑娘家!若非下人換洗的勤,灑掃的仔細,估計他這屋早就生蟲了!

  屋外的大雪撲簌簌地下,吹得窗棱陣陣作響。屋裏卻早早燒了地龍,隻穿一件單衣也暖烘烘的,撲在地上的人兒睡得小臉粉撲撲。

  周卿玉站在珠簾外看了好一會兒,脫了鞋子,赤腳緩步進了內室。

  少傅將木盒嘭地一聲放到案幾上,扭頭看向地麵。地毯上的人睡得跟死豬似的,嘖嘖地蠕動著嘴唇,也不知夢裏在吃什麽東西,沒有醒來的意思。

  少傅於是又圍著人走了一圈,冷臉覬著腳下的人。

  腳下的人依舊毫無所覺。

  周卿玉額頭的青筋跳了跳,有些不悅。

  屋裏熱,他脫了外裳掛起來,轉頭又回到睡著的人身邊。少傅拄唇冷哼了一聲,沒忍住抬腿踩地上人肉滾滾的臀。

  夏淳反手撥了兩下,沒撥開,於是幹脆翻了個身繼續睡。

  屋外送茶水進來的宋嬤嬤將一切盡收眼底,看著少傅冒火的眼睛,心裏頗有些忍俊不禁。不食人間煙火的少傅隻有碰上她們姑娘,才會露出這般表情。翹了翹嘴角,宋嬤嬤將托盤放到桌上,躡手躡腳地轉身出去,順勢帶上門。

  踩了好幾腳,夏淳都沒個反應,少傅終於怒了:“夏淳!你給我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少婦:好事做的毫無存在感,不快樂哼

  第四十四章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紗窗打得撲簌簌地響。

  夏淳懶貓兒似的蜷縮在地毯上, 暖烘烘的地龍烘得她人比花嬌, 臉色格外紅潤。這丫頭不知白日去做什麽了這麽累,怎麽叫都不醒。少傅作弄了一會兒沒將人弄醒, 索性命人將書房的案牘都搬來臥室,安排矮幾軟墊, 學著夏淳就這般席地而坐看了起來。

  冬日裏天兒黑得早, 酉時沒到天就全黑了。夏淳渾渾噩噩一覺睡到四處燈火通明,宋嬤嬤都進來叫了三趟。少傅看她迷迷瞪瞪去洗漱更衣,眉頭不由蹙起來。

  “公子安心, 姑娘這般是用藥後正常情況。”宋嬤嬤立即寬慰道, “以前麗妃娘娘也是這般嗜睡,一天少不得睡六七個時辰。”

  少傅還是有些不放心:“尋個時機,安排大夫進府來號個脈。”

  宋嬤嬤表示知道, 張嬤嬤在外領著一眾下人布菜。

  少傅通常很少在自己院裏用膳, 大多去周老夫人的院子或者溫氏的院子,近來連番大雪天太冷便不必來回折騰, 就在自己院裏用些。夏淳自從搬進主屋就跟著周卿玉一同蹭飯。少傅本人樂意,旁人自然不會說道什麽。

  少傅於是又眼睜睜看著夏淳兩碗飯下肚,桌上菜吃掉大半, 還灌了一碗湯。一邊喝湯一邊眼睛還在飯菜上流連, 似乎意猶未盡。竟比他一個成年男子吃得還要多?周卿玉方才才鬆開些許的眉頭,又緊蹙了起來。

  “公子?”夏淳唆了一口湯抬頭看他,十分無辜, “你不餓麽?”

  周卿玉緩緩放下玉著,那黑黝黝的眼睛跟打量稀奇玩意兒似的上下打量著夏淳。自從入冬以來,這丫頭確實臉圓了不少。他這般日日摸著都摸出這丫頭的身子綿軟許多,可見確實長肉了。少傅拄唇咳嗽了一下,重新端起碗筷。

  垂下的眼簾眸中閃過一絲無奈,淡淡道:“夜了,少用些,仔細積食。”

  夏淳巴巴看他一眼,沒忍住又夾了一塊肉塞嘴裏,鼓著一邊腮幫子幸福地嚼。

  少傅自小用膳隻用七分飽,從不過量。今日陪著夏淳多用了些,瞥著夏淳捂著肚子躺在軟椅上不動彈就擰起了眉。夏淳委屈,這麽冷的天兒她又不能出去散步是吧,瞪她做什麽?少傅鼻腔裏一聲冷冷的哼,就著小童遞上的痰盂漱了口方起身回了內室。

  夏淳看著他的背影,無奈地翻了一對白眼甩過去。總覺得周卿玉這廝今日有些怪怪的,似乎火氣格外旺盛?

  看了一眼宋嬤嬤,很有幾分不明所以。誰又招惹他了?

  宋嬤嬤一想就有些想笑,公子那般端方嚴謹之人隻要遇上她們姑娘總是會耍些小孩兒脾氣。外頭小彩蝶探頭探腦地衝宋嬤嬤招手,在屋外不敢進來,隻因公子似乎不喜看到她。宋嬤嬤瞥她一眼,趕緊伺候著夏淳漱口。

  她一麵眼神示意小彩蝶等著,一麵含笑勸夏淳莫多想,隻管進去多哄哄人。

  夏淳哄啊,她這不經常哄?想想,夏淳抽出帕子擦了擦嘴又問起宋嬤嬤:“對了嬤嬤,我這葵水沒來確實是正常的吧?這個月已經晚了五天。”

  宋嬤嬤絲毫不意外:“七八個月不來都是預料之中的事兒,有些女子一兩年不來葵水。姑娘姑且安心,這藥方有效是千真萬確的。用著或許有些不良反應,但這反應好壞程度都是因人而異的。老奴瞧著,姑娘是最最有福氣的人。”

  夏淳得了再三保證安心了。她別的都不太怕,就還挺怕死的。

  張嬤嬤適時進來,立在珠簾外輕聲問了少傅這個時辰可要沐浴更衣。冬日裏天雖冷的厲害,但少傅這人自小就潔癖甚重,寒冬酷暑,一日不沐浴都不能安歇。張嬤嬤知曉他的規矩,每日都得早早備好熱水。

  屋裏的少傅頭也不抬地擺擺手,剛剛才用過膳,不利養生。

  等下人都收拾妥當全部退下,屋裏屋外恢複了安靜。夏淳在外間兒叉腰轉了好幾圈,將腹部發漲的感覺轉下去,方赤腳進了內室。

  屋裏各處用了雁足燈,燈火隨窗戶間或一陣的北風搖曳,燈下美人眉目如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