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作者:啟夫微安      更新:2020-07-07 18:56      字數:4700
  “還有臣……”

  ……

  “比不比?”科齊眉梢一挑,滿心就隻關心這個。

  申屠淵當即冷哼:“比!自然得比!牽馬來!”

  科齊身邊的少年得了令,連忙退下去牽。

  申屠淵見狀不由表情更是傲慢,遠遠地斜睨了一眼眾人,他邁開長腿,大步向科齊的方向走去。然而剛走兩步,他腳下忽地一頓,停住了。

  周卿玉一直注意著,表情很奇異。

  周圍人七嘴八舌的都在舉薦著自己的坐騎,不放過任何一個能在太子跟前露臉的機會。你一言我一語,吵吵嚷嚷,沒人注意到太子的異樣。

  申屠淵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立在原地,神采飛揚的背影這一瞬凝滯了。無人發覺,隻有躲在周卿玉身後的夏淳眼珠子轉了轉,伸出了腦袋去打量申屠淵。皎潔的月光下,消瘦的錦袍少年凝滯的表情閃過一絲驚悚。

  夏淳扣了扣手指頭,悄咪咪繞了一個圈兒,繞到了申屠淵正麵斜側方的石頭後麵,歪著腦袋看著背對著眾人的人臉上精彩紛呈的變化。隻見他的表情先是驚悚,驚悚之後轉化成不可思議,不可思議漸漸扭曲,扭曲到羞恥,最後變成了麻木。

  他默默岔開了兩條腿站立,一動不動,呆滯得仿佛一尊沒有感情的人像。

  夏淳無聲地‘哇哦’了一聲,拖長了嗓音三百六十度轉動了下巴。

  將一切納入眼底的周卿玉:“……”

  得益於山風的調皮,夏淳默默捂住了鼻子。

  獻殷勤的爭論還在繼續,隨行人員嘰嘰喳喳的都在殷勤地表忠心。少年太子此時卻仿佛身處另一個世界,空洞的表情完美地詮釋了何謂‘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噠噠的馬蹄聲傳來,那馬兒已牽來。

  “大康太子殿下?大康太子殿下?”科齊見他還杵著不動,催促道,“可還比?”

  申屠淵:“……”

  爭執一靜,議論聲又起。

  隻見申屠淵不知又感受到了什麽,麻木的表情漸漸碎裂,聲音也跟著破碎了起來:“來、人!”夏淳眼睜睜看著他眼神閃爍,看向深夜未知的方向,嗓音忐忑不安的驚恐中夾雜一絲木已成舟的無助:“……孤身體不適,送孤回營帳!”

  宮侍小碎步湊上去,注意到異常。清晰的味道傳出來,近身侍人忙不迭將靈魂都要飛升的少年人給包圍,慌不擇路地就要簇擁著他回。

  變故就是這一刻,霄雲表情忽地一變,似乎聽到了什麽動靜,他舉目四望。耳邊草叢傳來沙沙的聲響,周卿玉都嗅到了一絲危險的味道。

  黑暗之中,山道的上方憑空冒出了一大群手持武器的黑衣人。

  天色越發濃厚,初秋夜涼如水,陣陣山風從山穀中吹來,不遠處半山腰上樹影重重。這群蒙麵黑衣人一聲不吭地注視著在場所有人,手中的武器在月光下閃著寒光。仿佛林間悄無聲息跟上來的狼群,虎視眈眈。

  爭執戛然而止,所有人看著突然冒出來的黑衣人噤若寒蟬。

  “你們是何人!”禁衛軍一馬當先地檔在人前,噌地一下拔出腰間佩劍,劍指前方。

  然而他的問話無人回答。

  陰森的山風,晃動的樹影,這夜色的掩映下黑衣人身形快如鬼魅,他們仿佛沒有感情的殺人兵器。不需要組織,不需要信號,突然就發動了攻擊。

  附近的禁衛軍一擁而上。

  周卿玉抽出了腰間的佩劍,突然道,“護住太子,撤!”

  古代刺殺,遇見活的夏淳這一刻有種身處夢境的恍惚,恍惚中在推推搡搡之中,又夾雜了一絲絲的小興奮。激動!赤雞!

  耳邊蹭地一聲兵器破空聲,一道暗器從黑暗中擦著夏淳的發梢。直到感覺到自個兒鬢角的頭發打著旋兒落下,夏淳摸了摸躲過一劫的耳朵尖,瞪大了眼睛。他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事情大條了!他媽的這群黑衣人殺人不講道理的!要命了!

  黑暗中隱藏的狼群仿佛得到進食的暗號,層出不窮地從不知名的角落冒出來,狠厲地發動襲擊。

  耳邊尖叫聲與爭執聲一同響起,在座所有人爭先恐後地逃竄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修完了!!!可喜可賀!終於修完了!!

  第十九章

  刺殺來的猝不及防,醉了酒的世家子弟以及女眷們酒被驚醒了大半。

  仗著夜色濃厚,看不清麵孔。這群怕死的世家子弟你推我搡的,全然沒有先前酒宴上的兄友弟恭,驚慌起來,更是半點沒顧忌上下尊卑。仿佛一群羔羊撞見下山覓食的狼群,又慌又亂,逃竄起來橫衝直撞,毫無章法。

  這般反而方便了刺客的行動。

  顯然這群刺客是衝著太子來的。

  淬了毒的刀在月光下泛著寒光,十來個黑衣人原地躍起,衝著申屠淵飛撲而去。

  武器劃過虛空,武器碰撞,與打鬥聲交織在一起,令人頭皮發麻。這個時候不得不感慨一句,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若非當眾遇到那等醜事,護衛與宮侍早已將申屠淵團團圍住。此時這群突然衝出來的黑衣人必定分分鍾殺進重圍,申屠淵必定小命危矣。

  夏淳心裏震驚自己機智,扭頭就看到樹下那抹白影子飛身而來。

  清悅錚錚的劍破空聲在耳邊響起,周卿玉平穩清淡的氣息不見絲毫紊亂,身影已如一道白光在夏淳的眼前飛掠而過。轉眼,便已至黑衣人群之中。

  皎潔的月色下,山林的樹木陰森如鬼魅。

  一身白衣的周卿玉身姿宛若遊龍,快而輕盈。忽然一劍隔斷一人喉嚨,他轉身又刺破一人胸膛。混亂之中,因著不知事兒的世家子弟礙手礙腳,禁衛軍們投鼠忌器,實戰得十分憋屈。一來一回,倒是給了黑衣人可乘之機。

  “分散開來,背著林子跑。”周卿玉的嗓音平穩清遠,他一腳踏地,矯健得仿佛竹林翩躚的白鶴。手腕轉動,劍花在月光下絢麗得令人咋舌。

  刺殺隻在一瞬間,一聲箭矢破空聲傳來,周卿玉厲聲道:“先護送太子回營!”

  正與兩人激烈纏鬥的副統領霄雲反手一刺,躲開攻擊。隻見黑洞洞的半山忽然下起了箭雨,嗖嗖地直奔麵門而來。意識到事態嚴重,他不再戀戰,躍起便直奔申屠淵的方向而去:“少傅放心,屬下定當護太子安危。”

  霄雲護著申屠淵等人一走,斷後的禁衛便被帶走大半。周卿玉武藝再好,也比不過專門取人性命的刺客狠辣刁鑽。他自幼練的是君子劍,強身健體足夠,殺人失了火候。初初人多之時不顯,人數去了大半,周卿玉的劣勢便顯了出來。

  夏淳躲在石頭後麵,直勾勾地鎖定了黑衣人中的白影,尋找衝出去的契機。

  黑暗中,箭矢來勢洶洶,勢不可擋。

  耳邊此起彼伏的慘叫,突然一聲銳器紮入血肉的聲響響起,周卿玉後背中了一箭。他遊走的身子漸漸開始遲鈍,身影晃動,胳膊又被劃了一道。

  夏淳心口一緊,抬頭驚覺沒逃掉的人死了大半,黑衣人也隻剩兩個。

  然而隱藏在樹林黑衣人衝出來,至少五個人。此地的禁衛軍不出一手指數,且隻能在前方牽製。那衝出來的黑衣人將手中的弓箭往地上一丟,抽出腰後的匕首,直奔周卿玉而來:“太子叫他逃了,殺了周卿玉也一樣!”

  攻擊毫不講理,且目標明確,就是周卿玉。

  周卿玉後背被血染了半身,背脊依舊挺直。但夏淳莫名感受到他腳步踉蹌。躲閃之間,巨大的石頭後緩緩地伸出了一隻手。她一點一點的移動,直至摸到最近的一隻弓,夏淳蹲在草叢裏,咬牙拔了三四根插在草地上的箭背到身後。

  周卿玉又刺了麵前之人一刀。夏淳趴下身軀,整個人伏在草地上。

  這荒無人煙的山穀,草木茂盛,野草也有半人高。夏淳匍匐在地,一點一點在草叢裏爬行。直至爬到山路的入口處,她拉弓。

  “淩雲淩風!”夏淳突然大喊一聲,手中的箭破空而去。

  瞄準不標準的,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夏淳這一箭,成功恫嚇住纏住周卿玉的兩名黑衣人。隻見那兩人張惶四顧,正巧給了周卿玉喘息的機會。

  夏淳一個鯉魚打挺從草叢裏一躍而起,對著周卿玉瘋狂招手。

  月光之下,周卿玉早已麵白如紙。他腳下一躍,眼看著就往夏淳的方向飛撲而來。然而意識到上當的黑衣人大為光火,反應過來將手裏的武器衝毫無防備的夏淳飛擲而去。

  周卿玉落地的瞬間,抱住夏淳就地一滾。

  然而這條山道兒誠如夏淳之前看到的,是一處特別陡峭的斷崖。但或許是走狗屎運,兩人不知撞到了什麽,墊著個厚實的東西摔了下去。

  再次睜眼,眼前已然大亮的天空。

  耳邊是咻咻的風聲,偶爾咕嘎咕嘎的鳥叫。刺眼的光照在臉上,夏淳清晰地看見了飛翔的鳥的屁股,以及一滴欲掉不掉的鳥糞。

  夏淳:“……”

  動了動僵硬的身體,昨晚的記憶回籠。

  她緩慢地將半壓在自個兒胸前的人給推開,夏淳揉了揉劇痛無比的胸以及肩胛骨,齜牙咧嘴地坐起了身。可喜可賀,昨晚那麽驚險,她都沒事兒。既沒有殘疾也沒有受傷。除了頭發有些瘋魔以外,她全須全尾得仿佛隻是在草叢裏打了個滾。

  一陣風過,拂得她鬢角的碎發飄舞,夏淳感覺有些不大對。

  抬眼的正前方,是一覽眾山小的俯瞰之景。

  夏淳小心地往前麵爬了一點,她伸著脖子看。底下一叢一叢的綠色樹冠鼓出來,鬱鬱蔥蔥,綿延不絕。夏淳環顧四周,除了背後,三麵淩空。如果她沒猜錯的話,她此時應當在峭壁的半腰,一塊凸出來的石頭上。

  剛才趴她身上的人,不出意外,是她們家貌美如花的公子。

  夏淳電光火石之間,忽然想起來,昨夜周卿玉的背後中了一箭。剛才被她這麽一推搡,該不會箭紮進心口裏了吧!

  一激靈,夏淳於是一個鯉魚打挺蹦起來。

  之前那人保持著被她推開的姿勢側躺在原地。玉冠仿佛碎了,烏黑的頭發灑落一地,他背對著夏淳,側臥在石頭的邊角處。粗重的呼吸與艱澀的低吟急促又痛苦,透露著此人還活著。夏淳拉住他的胳膊,一點一點地拖回正中心。

  翻過身,周卿玉緊閉雙目,發出了一聲極低的痛吟。

  清晨的光照射下來,所有事物一覽無遺。

  蒼翠的綠意漫山遍野,將四周的景致曝露的徹底。夏淳一動不動地注視著眼前的人。即使如此狼狽,即使昏迷不醒,依舊不損周卿玉此人的半分風姿。夏淳放輕了呼吸,注意到此時眼前之人緊鎖的眉頭動了動,纖長的眼睫仿佛垂死的蝴蝶,一下下煽動著震動人心。

  周卿玉素來是清貴出塵的,是高不可攀的。此時一動不動地躺在此處,眼瞼合上,擋住了所有的冷淡與平靜。臉頰酡紅,嘴唇卻發白,他整個人透著一股病態的美麗。鬢角的發絲濕潤地黏在臉頰上,灰塵仿佛為白玉染瑕,卻更加的叫人憐惜。

  夏淳深吸一口氣,有點不知道該怎麽做。雖然這個時候還垂涎美色真他媽的禽獸,但禽獸本獸的夏淳是真的想扒了他的衣裳。

  ……好吧,正經的。周卿玉傷的出乎意料的嚴重。

  被鮮血染透的衣袍早已幹涸,料子上凝結出一大塊一大塊黑紅的印子。雖說傷口已不再流血了,但背上的箭矢碰撞之中折斷,遺留了更複雜的問題。它將剩下半截兒手指那麽長的杆子,紮進了周卿玉的肉裏。

  夏淳眉頭緊蹙,注意到不僅如此,他胳膊上的傷口卻還在流血。沒有止血工具,他的傷口在撕扯中被拉得更大,血往外滲,仿佛要將這人身上的血流光似的。

  低頭去抵他的額頭,夏淳一驚。

  滾燙!再摸了他的脖子和胸口,燙得能煎雞蛋了!

  不得了,失血過多加高燒,周卿玉這是要死的節奏啊!

  夏淳趕緊將人扶起來,手忙腳亂地將他們四周的石頭推下去。左顧右盼的,她發現找不到止血的用具,目光於是回到了自己跟周卿玉身上。

  沒有藥物止血,沒有醫生,她能做的,隻能是暫時用物理止血。

  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夏淳有點頭疼。她既沒學過急救又沒學過逃生。感覺有點難辦!而且這個季節也很危險,傷口一個處理不好,很容易化膿病變。

  幹淨的布料是必需品!

  夏淳思考了下,兩手在屁股上擦了擦,很快有了辦法。

  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繃帶布料的取得,一是周卿玉自給自足,二就是她的友情提供。除了這兩種,沒別的途徑。夏淳的目光在周卿玉身上轉一圈,又回到自己身上。夏淳蹙著眉頭,心在自己的肚兜跟周卿玉的褻褲之中來回拉扯。

  猶豫了三息,她選擇了周卿玉的褻褲。

  說下手就下手,夏淳幹活兒從來沒有虛的。她於是小心地將人靠到牆壁,為了不讓那一點箭杆子戳進去,夏淳還特意屈膝頂住了周卿玉的後腰。

  她動作快,手腳麻利,閉著眼睛就去了周卿玉的腰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