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作者:啟夫微安      更新:2020-07-07 18:56      字數:5133
  話音一落,淘嬤嬤就拍了桌子。

  嘭地一聲,在座包除了夏淳,全都嚇一跳。其他三個姑娘交頭接耳的,噤若寒蟬。夏淳淳人在角落裏,既沒有替自己說話,也沒有做多餘的動作。

  四個丫頭裏麵,淘嬤嬤一眼相中的就是夏淳。妖妖嬈嬈確實妖妖嬈嬈,可送進公子屋裏伺候,又不是替公子擇妻?要什麽端莊嫻靜?不過尋幾個床榻上伺候的玩意兒,還真把自個兒當盤菜了!

  “這事兒老夫人全權托於我,有你什麽事兒?”淘嬤嬤是老夫人身邊伺候的,本就比外頭的下人高一頭。平日裏對方嬤嬤客客氣氣,不過是看在周家四公子的麵子上。這姓方的在她這兒得了幾次好臉,居然就敢蹬鼻子上臉,“方嬤嬤若有不服,自可請老夫人做主。”

  這般一說完,四下裏鴉雀無聲。

  方嬤嬤臉漲得通紅。

  她一手指著淘嬤嬤抖啊抖,噎了半晌,領著自家羞紅了眼睛的侄女憤然離去。

  夏淳身旁的丫鬟大呼一口氣,仿佛劫後餘生。淘嬤嬤目光冷冷地在呼氣的三人身上轉了轉,三人頓時低下頭,不敢有多餘動作。淘嬤嬤摸了摸鬢角,指了牆角一個圓臉的婆子,道了一句‘領她們下去檢查’,扭頭去向周家老夫人回話去。

  人一走,另外三個丫頭緊繃著的神經送鬆了。三人麵麵相覷,就互相打量開了。

  屋裏的四個姑娘,夏淳是狐狸精款兒的,身姿纖細卻極為誘人,剪水眸,桃花眼,眼睛裏仿佛帶鉤子,看人自帶含情脈脈。烏發雪膚,脖頸修長,顧盼生輝。

  另外三個,一個比較嬌小,夏淳目測不超過一米六。是俏麗款兒的,杏眼櫻桃小口。膚色沒有夏淳白,卻也細膩白皙;一個則比較高挑,濃眉大眼,高鼻秀目,看著人極為爽利潑辣。最後一個端得是弱柳扶風的味道,身子單薄,雖不至於跟紙片兒似的卻仿佛眉眼總帶著一股輕愁。

  此時這三人互相對了幾眼後,一致盯向了夏淳。

  夏淳眨了眨眼,默默往旁邊站了一點。

  就是再傻,對目前的情況也有了了悟,何況夏淳不傻。現在這場麵,顯然就是替府上某位男主子選房裏伺候的人。電視裏不是這麽演過嗎?古代勳貴家的公子哥兒年紀到了,長輩會安排侍寢的替他們紓解。

  她現在,顯然被分配到這一波來。

  侍寢不侍寢的,夏淳到沒有多大關係。反正她這輩子,就打算吃好吃的東西穿好看的衣裳過短暫的人生。做什麽職業,隻要不違反社會道德,其實她心裏都沒坎兒。夏淳目前比較擔心的,是她被分配去侍寢的那位公子是不是有老婆。

  有妻子的話,就有點困難了。

  “我是初春,這是暖冬,這個秋香,我們三都是芳娘子從外頭帶進府的。你是這府裏的丫頭?你叫什麽?之前是在哪兒伺候?”濃眉大眼的姑娘在一番內部推推搡搡之後,充當前鋒站在夏淳麵前。

  “……”真是湊巧,加上她,春夏秋冬剛好湊齊。

  夏淳:“我是如花。”

  “如花?真是個好名字,跟你真配!”那姑娘一臉不知真假的讚揚道,“咱們是要被送去大公子院子伺候的。一道過去,往後就是共同進退的姐妹了。如花你生得這麽好看,肯定能第一個承寵。希望你能多多照顧。”

  夏淳默了默,心裏有點噎。

  須臾,她忍不住了:“……大公子?”

  “是啊!”輕愁的姑娘不知想到了什麽,嬌嫩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個透。她眼睫柔弱地顫抖著,仿佛不堪羞地扭過去,“大公子清雅俊逸,乃大康第一公子。雖不知緣何二十有一還不曾娶妻,但老夫人的意思,是盼著咱們多用些心思。務必叫大公子對女色上上點兒心……”

  她這話一說,一旁兩個姑娘的臉也紅了。就連濃眉大眼的都紅了耳尖:“能伺候大公子三生有幸,自然得經心。”

  夏淳:“……”若是她沒理解錯。這個大公子,該不會是先前原主爬床失敗,害她被表姑娘罰去南苑的那位吧???

  第四章

  事實證明,她沒有理解錯。這位大公子,確實就是害她被表姑娘扔去南苑的罪魁禍首。雖然暫時沒見到這位被下人奉上神壇的傳說中的大公子。

  夏淳與初春秋香暖冬三人互不幹涉地在花廳等了許久,終於等來了一位領他們走的人。

  來人是個笑臉的嬤嬤,姓袁。穿著打扮極為體麵,端看行為舉止,談吐修養,身份估計跟先前那位淘嬤嬤差不離。

  隻見袁嬤嬤進來就繞著幾個姑娘走了兩圈,笑眯眯地問了幾個問題。四個姑娘涇渭分明,光看站位,一眼就叫袁嬤嬤瞧出了分別。

  夏淳站一旁,另外三個圍一圈。怕是夏淳這個無論容色身段都遠遠高出一大截的,叫另外三個心中生出了危機,三個姑娘還嫩,眼神中的嫉妒都藏不住。袁嬤嬤目光重點在夏淳的身上落了幾圈,滿意地收了話匣子。

  一行人出了花廳,沿著回廊往南走。

  夏淳對古代建築這複雜的結構很迷茫,走進一幢院子,很容易就迷失了方向。此時跟在袁嬤嬤身後,乖巧得仿佛一隻跟著胡蘿卜走的兔子。反倒是另外三個,眼睛咕嚕嚕轉不停。

  袁嬤嬤有些詫異,沒想到長得最好的這個,反而是個老實性子。

  老實人夏淳不想說話,隻想快點結束。她一大早被餘嬤嬤送來這裏,連口水都沒來得及喝。剛才在那地方又沒張口要,現在嗓子快冒煙兒了。

  心裏默默祈禱著快點兒,一行人抵達了老夫人的正屋。

  屋裏有人說話,清脆的笑聲傳出來,顯然是有嬌客在。袁嬤嬤抬了抬手,示意四人先在屋外等著,自個兒則掀了珠簾進屋通稟一聲。

  四個人站在廊下,垂頭斂目地等著。

  沒一會兒,屋裏的說笑聲小了。環佩撞擊聲叮叮咚咚,屋裏走出來一行人。夏淳本來是站第一個。雖然她不大懂古代宅鬥的女人心。但根據諸多電視劇提供經驗,站在第一個容易倒黴。於是身子一轉,在屋裏那人踏出門的一瞬間躲到了三人後頭,低下頭去。

  一陣香風吹來,屋裏走出來一個十四五歲的年輕姑娘。

  隻見這姑娘杏眼桃腮,弱質纖纖。一身碧青的衣裙,雙臂彎著粉色的披帛,配著青翠的翡翠頭麵兒,顯得溫婉動人。此人正是借住府上的嬌客。周家二房夫人楊氏嫡親的外甥女,也是夏淳這具身體的原主人,表姑娘楊秀娥。

  楊秀娥扶著丫鬟的胳膊,一出屋子那雙含恨的眼睛就向四人瞪過來。

  若非老夫人屋門前容不得放肆,她怕是要衝上來斥責。另外三個自然是認識她,初春與暖冬對視一眼,立即屈膝行禮道:“表姑娘。”

  站在後頭的秋香與夏淳埋著頭,嗡裏嗡氣地跟著含糊行禮。

  楊秀娥顯然被老夫人替周卿玉選通房這事兒氣著了。可是她作為周家的嬌客,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自然聽不得也沾不得表兄的房裏事兒。此時哪怕心裏明白這四個人到這兒來是幹什麽,她也是問也不能問一句。

  心裏憋著一股火,她站在那頭,手掐著丫鬟的胳膊,用力到那丫頭的臉色都變了還不自知。

  四人見她不說話,不敢起身,就這麽屈膝等著。

  楊秀娥目光在秋香的臉上盯了很久,潑辣的初春和安靜的暖冬沒給她什麽危機,就是這個秋香,這丫鬟身上這股子弱柳扶風眉染輕愁的勁兒,比之她都差不離。楊秀娥心裏仿佛梗著一般不舒服,聽著幾人捏著嬌俏的嗓音給她行禮,恨得要命。

  等了許久,直到身後有腳步聲了她才昂著頭顱,冷冷地衝四人‘嗯’了一聲。

  而後,帶著很大力氣地扭過頭,氣衝衝地離開。

  夏淳若有所覺,抬起頭,正巧隻瞥到楊秀娥離去的裙擺。

  隻是走到庭中,楊秀娥這時候忽地扭頭,與抬頭的夏淳四目相對。楊秀娥杏眼圓睜,夏淳卻扭過頭去,隨袁嬤嬤進了屋。

  周家老夫人的屋子,十分寬敞。珠簾掀開,正前方就是一尊三足獸紋鶴首的銅爐。爐頂上青煙打著旋兒地升起,一股寧神的檀香自屋裏散開。大熱的天兒,屋裏布了冰釜,香氣摻雜著冰涼的氣息,嗅進鼻腔,有股令人舒心的味道。

  四人垂首斂目,小碎步上前行了禮,在高坐的三步遠處站定。

  周老夫人坐在上首,滿頭銀發,額間戴著個像翡翠的抹額。翡翠的耳鐺,碧綠的手鐲。此時端坐在上首,手中捧著碧青的杯子,正在與右手邊的一個美貌婦人說話。見著四人進來隻掀了掀眼皮,淺淺押了一口手中的茶便放下了杯盞。

  “抬起頭來。”

  四人聞言,緩緩地抬起頭。

  顯然,夏淳的容貌最搶眼,第一眼就叫在座兩個主子抓到了眼睛裏。上首的周老夫人盯著夏淳,眼睛在夏淳的出挑的身形上露出了滿意的神色來。

  與右手邊的美貌婦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再打量起其他三位姑娘。

  從潑辣高壯的初春到嬌俏客人的暖冬,落到眉染輕愁的秋香之時,微微蹙了蹙眉。顯然,秋香過於單薄的身形,叫她不是特別滿意。於是看了一眼溫氏,也就是周卿玉的生母,大房的主母。溫氏輕輕搖了搖頭,周老夫人又端起了茶杯。

  “都叫什麽?是哪兒人?多大了?可識字?”

  方才老夫人是從夏淳這邊兒開始看的,夏淳想著,那就從她這邊開始回答。正準備開口,初春搶了個先:“回老夫人的話,奴婢名喚初春,祖籍是金陵。離家之時年歲太小,金陵哪兒的記不得了,在京城長大。今年十七歲。認得兩個字。”

  初春一說完,那邊秋香立即接茬兒:“奴婢名喚秋香,是京城尚家莊的人士。今年十六,有幸得人指點,識得兩個字,也讀過兩本書。”

  “讀過書?”老夫人點頭又問一句,“讀的什麽書?”

  “女戒,女德。”秋香嗓音柔柔,仿佛清風一般。

  過了秋香,夏淳心裏默默地翻白眼,懶得開口了,自然就落到了暖冬。

  暖冬低垂著眼簾,絲毫不敢抬頭看。雖說站得筆直,卻明顯感覺不若前兩個自如,說話有些磕巴巴地:“奴婢,奴婢暖冬,十五歲。不記得哪裏人士。不認得字,隻是會做些繡活兒。若是老夫人大夫人不嫌棄,奴婢繡了荷包。”

  說著她立即從衣裳裏掏。

  掏出兩個荷包,一個丫鬟上前接過,分別遞給了周老夫人和溫氏。

  兩人看了眼荷包,放到一邊,目光落到夏淳身上。

  夏淳有前三個人示範,就學著三人的語言結構依葫蘆畫瓢道:“奴婢如花,不記得哪裏人,十六歲,識得兩個字。”

  四個人回話完畢,室內一片寂靜。老夫人與溫氏又對了一眼,似是有話要商量。袁嬤嬤聞弦知雅意,指使了一個小丫鬟領著四個人又回了先前的花廳去候著。

  雖然還沒個定論,但經過老夫人這一道,這幾個人的身份也定了十之七八。

  小丫鬟奉上了熱茶,並著一些糕點。

  四個人就這麽在花廳坐下。秋香與初春在一旁小聲的咬耳朵,暖冬這會兒有些恢複精氣神。一口氣吃了四個巴掌大小的點心,正一口一口喝著茶水解渴。夏淳從頭到尾都表現得懶的開口,這會兒喝了三四杯茶下肚,才感覺火燒火燎的喉嚨好受了許多。

  吃了點心,喝了茶,夏淳有些昏昏欲睡。另外三個一看她這幅無所謂的樣子,覺得她太傲,心中難免就有些不舒坦。秋香抽了帕子掖著嘴角,狀似玩笑地問了一句:“如花姐姐這般泰然,是成竹在胸了嗎?”

  “也是,若我有姐姐這般相貌,自然是不擔心的。”不肖夏淳回答,她自問自答。

  夏淳是早上起太早,吃飽了犯困。

  懶懶地往椅子上一歪,水蛇一般的細腰別提多顯眼:“昂。”

  “你,”秋香被她這理所當然的態度弄得心口一癟,想諷刺她,對上夏淳極其出眾的臉又啞了火。她瞧了一眼夏淳妖嬈的身段,不知是好心還是譏諷地說了一句,“相貌好雖占一點優勢,也並非絕對。老夫人看樣子就是歡喜知書達理的姑娘。”

  夏淳點了點頭,捏起剩下的幾塊點心吃起來。

  三人沒等太久,沒一會兒,淘嬤嬤匆匆從外頭進來。身後跟著一個端著托盤的小丫鬟。托盤裏放著四樣東西,一個白玉玉鐲子,一個翡翠玉簪,一對金耳鐺,一根銀簪。淘嬤嬤上前,先是取了玉鐲子走到夏淳跟前,套到夏淳的手腕上:“老夫人賞賜的,如花姑娘可收好了。”

  而後取了翡翠玉簪,插,到秋香的頭發上:“秋香姑娘。”

  金耳鐺給了暖冬,最後銀簪則給了初春。前頭兩個都叫了姑娘,輪到暖冬和初春,就一個名字。這等細節聽著似乎沒什麽,但初春還是紅了眼睛。

  這日下午,四個人就被淘嬤嬤親自領著送去了玉明軒——那位大公子的住處。

  來迎的是一個高顴骨,麵相頗有些凶的嬤嬤。夏淳聽下麵人喚她張嬤嬤,聽說是大公子院裏的管事嬤嬤。張嬤嬤淡淡地掃了一眼四個姑娘,態度很是冷淡地道:“隨我來吧。”

  秋香有些不高興,自覺被輕慢了,抿著嘴在一直沒開口。

  倒是先前還紅著眼睛的初春又恢複了精神,不顧張嬤嬤的冷麵,熱情地與她攀談。張嬤嬤雖不至於不搭話,但回應極其冷淡。夏淳挑了挑眉,跟在幾個人身後隨大流。反正隻要不讓她幹重活,別不給她飯吃,到哪兒都一樣。

  四個人被安排在了離主院相去甚遠的閣樓。大約走了一刻鍾才到。

  看著這麽遠的距離,別說秋香暖冬拉下了臉,就是一直表現很熱情的初春,臉色都有些不好看。這個婆子怎麽回事?他們四個被送過來是何意,這婆子難道不清楚?通房丫頭不安排在主子的就近住下,反倒打發得這麽遠?這婆子是要做什麽!

  張嬤嬤無視三人的憤怒,反倒詫異夏淳這個相貌最盛的一點兒端倪不露。

  夏淳注意到張嬤嬤打量,扭過頭,衝她齜牙一笑:“嬤嬤,咱們晚膳怎麽吃?是自個兒去小廚房取,還是有統一時辰開飯?”

  張嬤嬤:“……都可。”

  作者有話要說:  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