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作者:卡比丘      更新:2020-07-07 14:05      字數:3560
  他看著湯執,指了指空間站的一個飛行器上,從門口伸出來的一根線,說:“這裏本來有一個宇航員,但是掉了。”

  “宇航員出艙是兩人作業的。”他認真地對湯執解釋,

  湯執看著站在門裏麵的那個探出頭來的宇航員,同時有一點想笑和想哭,覺得自己可能很難看地對徐升笑了一下,說:“是嗎。”

  徐升說“是”。

  湯執靠近了徐升一點,把頭靠在徐升肩上,手伸手摸了一下飛行器,和開著的門,拉了一下伸出來的線,滑到了宇航員露出來的頭上,碰了碰,說:“這樣好像有點孤單。”

  徐升的肩膀稍稍僵了一下,頓了頓,捉住了湯執亂碰的手。徐升手很熱,沒有用很多力氣,握著湯執手心。

  過了一會兒,他對湯執說:“還好。”

  第51章

  徐茵出殯的清晨,濱港放晴了。

  太陽從山後升起來,把整片湖照得晶瑩剔透。

  湖水像發光的銀色魚鱗。暗淡的樹林、寬闊的柏油山道、主宅中森森的園林都變得很美。

  裝著徐茵的靈柩,要從靈堂抬到靈車上。扶靈一共八人,徐升在最前,湯執代表徐可渝,跟在他後麵,還有幾位親緣相近的親戚和小輩雖說八人合抬,靈柩仍是沉甸甸的。

  徐升在扶靈的人中是最高的,承受的力也應最多,但他站得很直,湯執看他走路的樣子,似乎也不怎麽費力。

  將靈柩送上靈車後,他們前往殯葬館。

  出殯的時間恰逢濱港南區的早高峰,山下進入市區地一段交通有些許堵塞。

  湯執坐在商務車靠窗的那一麵,安靜在徐升身旁一言不發。

  由於後座還坐著的徐彥露和許蓉,車裏的空氣和車速一樣輕度凝滯著。

  路途中程,徐升回了幾條短信,微微偏過頭,叫了湯執一聲,低聲對他說:“晚上律師過來。

  說這句話時,徐升表現得溫和正直,和他對徐家其他人、他的生意夥伴說話的態度很像。

  湯執基本沒聽見徐升這麽和自己說過話,抬頭看了徐升一眼,答應說“好”。

  車裏沒有音樂,徐升說什麽,後座都聽得一清二楚,湯執側臉看徐升時,餘光察覺到了背後兩人投來的探究目光。

  “徐升。”徐太太忽然出聲叫他。

  徐升沒有完全回頭,瞥了她一眼:“舅媽”。湯執覺得徐升的語氣不大好,徐太太可能也發現了,稍作停頓,才道:“等過陣子,你忙完了,多帶小湯來我們家吃吃飯吧。”

  “舅舅家最近換了一個新的廚師,菜做得很好,”她殷勤地說,“你們兩個人吃飯,太冷清了。”

  徐升背靠著黑色的皮質椅背,下頜微抬,眼睛看著前方,像沉思了片刻,對徐太太說:“不用了,舅媽。我沒空。”

  徐太太像是沒想到他會拒絕得這麽幹脆,一時間愣了愣,而後才勉強地笑了笑,問徐升:“這麽忙啊?吃頓飯的時間也沒有?”

  “嗯,”徐升偏過臉,看看她,語氣平緩地說,“我在忙什麽,舅舅應該清楚。”

  “廚師的電話倒是可以發給江言,”徐升說,“要是不想在你家做了,可以到我這裏試菜。”

  他說得不大客氣,湯執瞟了一眼,隻覺得徐太太臉色很不好看,徐彥露更是一臉氣憤,隻是徐太太的手按在她手背上,她才沒開罵人。又過了十多分鍾,車隊駛進殯儀館的大門。

  按著徐茵生前的意願,葬禮辦得很簡單。到場的大多是親戚,也有幾位與她交好的女性朋友。

  致悼詞的是徐鶴甫,他講了一些早年與女兒相處的回憶,說到末來,聲音有些哽咽,也顯得蒼老了一些。

  從他言語中,似乎覺得自己很對不起女兒,但確切發生過什麽,湯執也聽不出來。

  徐鶴甫數次看向徐升站的方向,徐升則雙手自然地垂著,看著致辭台,像在與徐鶴甫對視。

  十二點出頭一點,葬禮結束了。

  徐升和徐鶴甫站在徐茵的遺像旁,與來客一一道別。

  等客人都走了,徐鶴甫當著湯執的麵,並不避諱地說:“晚上外公也過來。”

  徐升點了點頭。

  待徐鶴甫上車,徐升接過了江言手裏的骨灰盒,慢慢走了出去。

  湯執跟在江言後麵,隔著江言的肩膀,看徐升走出建築物的陰影,進入濱港中午的陽光裏,像是無所謂也不痛苦的模樣。

  司機把車開到了他們麵前,替徐升開了車門。

  徐升沒有馬上坐進去,回頭看了看,好像要找什麽,而後隔著幾米,與湯執視線相交。

  “你也坐後麵。”徐升說。

  湯執“哦”了一聲,繞到了對麵。

  司機往回開,徐升將深紅的木盒捧在手裏,端坐著。

  湯執盯著前方椅子後背上裝的屏幕,盯了一會兒,徐升突然抬手幫他打開了,從屏幕旁取出耳機,把其中一個往湯執的右耳上戴。

  徐升的手指幹脆利落地碰在湯執臉上,湯執聞見了濃鬱的、來自木盒的檀香。

  “想看什麽自己調。”徐升鬆開手。

  湯執說了“謝謝”,戴上另一個耳機,總覺得前麵江言好像突然動了動。

  徐升說是讓他自己選,好像又不喜歡看他漫無目的地亂點。

  湯執隻是選了三分鍾還沒有決定,徐升就無法忍耐了,抓住湯執的手,拉下來,替湯執選了一部海洋紀錄片。

  他抓到湯執,就沒有放開,沉默的熱意、沒頭沒腦的曖昧,都與湯執貼緊。

  兩人的手放在前座視角的盲區,到家停下車,徐升才鬆開湯執的手。

  傍晚七點,律師到了。

  徐升把湯執也叫到書房,要他一起聽律師宣讀遺囑。

  他們在不安的氛圍中等了十五分鍾,徐鶴甫方姍姍來遲。

  費秘書跟在他身後,湯執迅速地看了徐鶴甫一眼,覺得他精神似乎不大好,一夜之間多出不少老態。

  人到齊了,律師便公布了徐茵生前最後的意願。

  遺囑和她的葬禮一樣簡單,她在徐氏的所有股份立即交給徐氏,其餘財產交給徐可渝。

  不過由於徐可渝還在醫院,尚未蘇醒,因此給徐可渝的部分,必須要她醒來,接受醫生檢查,確認有自我思考能力後,才能交到她手上,不可讓她的丈夫湯執代為接受。

  如徐可渝去世,便將遺產捐贈給她指定的慈善基金。

  湯執原本在發呆,聽到自己的名字,心中一驚,恰好與徐鶴甫掃到他這裏的古井無波的眼神對上,湯執下意識地垂下了眼睛。

  他知道徐茵遺囑的補充部分是為了防範自己,徐鶴甫可能是想知道他是否有意見。

  湯執毫無意見,也毫無感覺,這些都不是他需要的。

  律師讀畢,徐鶴甫突然歎了口氣。

  “徐升,”他說,“你母親還是在怪罪我。”徐升看著他,沒有回答。

  “你要這些股份有什麽用,”徐鶴甫對徐升道,“遲早整個家都是你的。”

  他說得情真意切,又說:“其實你母親的股份,早就應該還到我這裏來的。當年我給她這些,是另有隱情。”

  湯執沒去看徐鶴甫,他盯著徐升的臉。

  徐升的表情一點變化都沒有,謙和地對他的外公說:“是嗎。”

  “我不清楚。”他又說。

  接著,徐升看了看表,站起來,露出少許疲態,對徐鶴甫說:“外公,我四天沒合過眼了,今天想早點休息。”

  徐鶴甫臉上的不悅一閃而逝,但好似很快便因為未知的原因而對徐升妥協了,站起來道:“那麽外公就不在你這裏多留了,你好好休息,明早準時到球場。”

  徐升說“好”,他便走了。

  書房裏隻剩湯執和徐升,徐升坐在椅子上,好像還在想事情。

  湯執有點想回房了,站起來,徐升的眼光就朝他轉來。

  “我想睡了。”湯執對徐升說。

  徐升沒回應湯執,隻是看著他,湯執被他看了一會兒,主動地試探著走過去。

  剛一走近,徐升就拉住了湯執的手腕,把湯執往他腿上拽。

  湯執沒有掙紮,讓徐升像抱一個玩偶一樣,把自己抱在懷裏。

  兩人擁抱了一小會兒,湯執有少許不自在,問徐升:“重不重啊。”

  徐升的拇指摩挲著湯執的手背,像安撫似的吻了吻湯執的睫毛,說“不重”。

  “什麽都不吃,怎麽重得了。”徐升把五指插進湯執的指縫之間,平緩地指責湯執。

  湯執用無聲表示反駁,徐升又貼著他,吻了他的鼻尖和嘴唇。

  徐升吻得很溫柔,仿佛沉迷與湯執的臉和身體一般,抱緊了湯執,從嘴唇吻到下巴,扯鬆了湯執的領帶,緩慢地解開扣子,吮吻湯執的鎖骨。

  粗硬的頭發刺著湯執的脖頸,熱而曖昧的呼吸貼在湯執胸口,湯執被徐升吸得痛多過癢,輕輕推了他一下,徐升抬起頭,抓住了湯執推了他的右手。

  “為什麽推我。”徐升說。

  湯執看著他,和他對視了一會兒,徐升又吻了他。徐升貼著他的嘴唇,對他說:“湯執,你好漂亮。”

  湯執愣了一下,隨即覺得皮膚有些發燙。可能他的身體反應總是誠實的,想要就是想要,獨立於思想而存在。

  徐升注視著湯執的眼睛,像很難把目光移走一樣,緩緩地把湯執的襯衣扣子往下解,門突然被敲響了。

  湯執背朝著門,立刻回過頭去,眼見門把被按下,江言拿著一份要徐升簽字的東西推了進來。江言抬頭看見徐升和湯執的姿勢,立即怔住了。

  徐升摟著湯執,先低頭看了看,好像是確認江言看不到湯執露在空氣裏的身體,才抬起頭平靜地對江言說:“出去。把門鎖上。”

  江言迅速地低下頭,退了出去。

  第52章

  湯執生出了一類虛無縹緲的害怕,下意識地將臉靠在徐升胸口。

  徐升的手緊緊抱著他,給他稀少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