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作者:卡比丘      更新:2020-07-07 14:05      字數:3402
  趙韶的電話來得很突然。

  臨近下午一點鍾,徐升帶著江言從罷工的廠區往外走,他身旁跟著兩名汽車集團的高管,正在持續向他解釋罷工的原因。

  徐升不是很想繼續聽,一是因為罷工在MI州很常見,這次的罷工也不算嚴重,隻要加以協商溝通,解決隻是時間問題,二則是他早上出門時,和湯執約好了一起吃飯。

  從廠區回溪城主城需要大半個小時,因此徐升步履有些急。

  他覺得如果自己回去太晚,湯執怏怏不樂,容易吃得很少。

  走出工程間,趙韶來了電話。

  徐升不太想接,先把手機給江言:“說我在忙。”

  江言接了起來,突然停下了腳步,徐升轉頭看他,他對徐升做了個口型:“徐董事長。”

  徐升皺了皺眉,把手機拿回來,邊向前走,邊禮貌地對電話那頭道:“外公。”

  “徐升,你猜猜外公在哪兒?”徐鶴甫的聲音中氣十足,爽朗暢快,仿佛正在故意向某人彰顯他和外孫的親密無間。

  徐升的腳步未停,禮節性地等了兩秒,問徐鶴甫:“頓市?”

  “錯了,”徐鶴甫大笑,“我和小韶、趙老在去看那套度假別墅的路上。”

  “我知道你在廠區,”他對徐升說,“罷工我也聽說了,不過這些都是小事,你現在馬上從廠區過去,應該會我們差不多時候到。趙老很想見見你。”

  徐升微微皺了皺眉,少時,對徐鶴甫說:“好。”

  “盡快出發。”徐鶴甫掛了電話。

  按徐升對徐鶴甫的了解,這通來電的重點是提點和威懾,暗示徐升他知道在溪城發生的一切。

  不過實際上,徐鶴甫並不如他自己所想的那麽無所不知,徐升也早已不會為此所動。

  徐升的煩躁來源於不能按時回溪城吃飯,現在還不是合適的拒絕徐鶴甫要求的時候,而湯執在等他。

  靠近行車區時,徐升讓江言通知湯執,自己則給徐謹打了一個電話。

  徐謹一開始沒接,徐升又耐心地打了一個,徐謹才接起來。

  “舅舅,”徐升叫徐謹一聲,直截了當地說,“你好像還沒還錢。”

  徐謹在那頭支支吾吾,要徐升再給他寬限幾天。

  司機替徐升打開車門,徐升坐了進去。

  不遠處江言結束了通話,也走過來。

  “徐升,”徐升不給他答複,徐謹便開始不斷哀求,“港口現金量那麽大,再多借我一點時間吧。”

  徐升靜了幾秒鍾,看著車窗外緩緩後退的風景,告訴徐謹:“我怕再不補回去,外公就要發現了。”

  “我正在收購的公司廠區今天剛罷工,他已經知道了,剛剛打來電話問我情況。”徐升將徐鶴甫告訴他的話現聽現用,抄送給徐謹。

  徐謹對徐鶴甫很畏懼,因此終於安靜了片刻。

  不過安靜過後,他還是吞吞吐吐對徐升說:“外甥,舅舅現在真是還不出來。你幫幫我吧。”

  徐升靠在椅背上,忽然覺得車裏的音樂有些響了,叫了司機一聲,讓他調低音量。

  等音量讓他感到合適,他方徐徐道:“舅舅,我先幫你把錢還上。”

  徐謹在那頭很明顯地愣了一下,將信將疑地說:“真的嗎?”

  “嗯,”徐升溫和地告訴徐謹,“你把公司轉給我。”

  徐謹沉默了。

  徐升沒有說話,沉靜地等待著,過了一會兒,徐謹說:“你再給我一點錢。”

  他說話的語氣很絕望,是徐升希望聽到的。

  “一點點就行,”徐謹求他,“再給我一點。”

  “舅舅,把錢補回去之後,我剩下的也不多了。”徐升平穩地告訴徐謹。

  “隻要一點,”徐謹仿佛窮途末路、饑不擇食的走獸,“你還剩多少,給我個數。”

  他們開上一條寬闊的公路,綠色的植物飛速從窗外掠過。

  天氣多雲,氣溫合適,徐升微抬起眼睛,看天窗外,能看到一小塊的太陽。

  他告訴了徐謹一個數字。

  徐謹可能掙紮了,也可能想對他破口大罵,想掛電話,不過最終,徐升得到了他想要的結果。

  徐升掛了電話,讓江言通知律師,然後拿著手機給湯執發了一條消息,問他下午在做什麽。

  等了一分鍾,湯執沒有回複,徐升叫了江言一聲,問他:“剛才湯執生氣了嗎?”

  江言頓了頓,不大確定地回答:“應該沒有吧。”

  “挺正常的。”他告訴徐升。

  徐升又等了一分鍾,湯執還是沒回複,他又發了一個問號過去,湯執仍然不回。

  徐升想,湯執可能因為徐升沒有陪他吃飯而不高興了。

  從前徐升認為這些事是無聊的,他現在不這麽想了。

  他想到出門前和湯執的吻,湯執按在他肩膀上的手,湯執漂亮的、很大的眼睛,湯執的坦白和秘密,湯執背對著他,一副很害羞的樣子。

  湯執因為徐升生氣,最後又因為徐升開心。

  雖然直到抵達度假別墅,湯執都沒有回複徐升。

  徐升在別墅的大廳等了五分鍾,徐鶴甫和趙韶到了。

  趙韶的爺爺趙天祿比徐鶴甫大幾歲,微微有些駝背。趙韶攙著他往裏走。

  他上下打量徐升,露出了少許滿意的表情,對徐升伸手,徐升和他短暫地交握。

  “房子不錯。”他對徐升說。

  格蕾絲十分專業,就像已全然忘卻那天在別墅的意外,將她一周前告訴過徐升的話,重新對新客人說了一遍。

  趙韶好像也很喜歡那條通往海裏的棧道,她走上去,海風把她的白裙子吹得鼓了起來,她回過頭,笑盈盈地看著徐升:“你怎麽不上來 ?”

  徐升便隨她走上去。

  海風比他和湯執來的那一天大,太陽也烈。

  陽光照射海平麵,將藍色的波浪照得閃閃發亮,海浪衝刷著棧道的柱子和海岸,聽起來很嘈雜。

  “真漂亮啊,”趙韶靠近他,對他說,“格蕾絲說,草坪適合小朋友玩耍。”

  “夏天不會太熱,冬天也不會太冷,我很喜歡。”

  “我在想,我的單身派對也可以辦在這裏,”她說,“房子裏什麽都有,草坪也這麽大,遊泳池再裝點一下。”

  她話語間,都好像已經和徐升結婚了似的。

  徐升看著她,沒有說話,她又貼近了少許,低聲對徐升道:“你那位朋友,也可以帶來住啊。”

  “哪位?”徐升問她。

  “在濱港吃午餐那天,幫你送禮物來,跟到海洋館,裝沒錢買玩具的那位,”她衝徐升眨眨眼睛,“我看見了。”

  “我們第一次見麵那天,他就在吧,”趙韶壓低了聲音,告訴徐升,“他很聽話嘛,跟你很久了嗎?”

  徐升麵無表情地垂眼看著她,她頓了一下,又像是不甘示弱地笑起來:“他會帶孩子嗎?反正我不會,可不可以讓他幫我帶?”

  “他可以睡在一樓,”趙韶說,“剛才我留意過了,有個保姆房很大。”

  徐升又看了趙韶一會兒,平靜地問她:“不是不介意嗎。”

  趙韶眼看清他的眼神時,忽而愣了愣,靜了下來。

  婚姻與愛無關,僅僅代表利益,具有估值。

  徐升一直這麽認為。

  他的外祖父、父母都是這樣,甚至湯執和徐可渝的婚禮也是例子。

  在由執著的妄念促成的虛假的婚禮儀式上,徐可渝幸福地抱住湯執,叫他“老公”。

  湯執非但沒有反抗,還順從地吻了徐可渝的臉頰,穿得像一個真正的新郎,擁抱了徐可渝。

  攝影師和攝像師在一旁,近距離特寫,記錄下美好的一刻。

  婚禮的烈日與今天的很像,把奶油蛋糕曬得好像即將融化。

  徐可渝看上去幸福得快死了,但是徐升知道湯執很不情願。

  徐升越過趙韶,看著海平麵,心想,如果對麵的人是自己,湯執可能會願意很多。

  湯執可能會露出幸福的、純潔的笑容,叫徐升:“老公。”

  他們在除他們外空無一人的別墅後院接吻,湯執的無名指上有一枚戒指,然後對徐升說“我愛你”。

  婚禮沒有其他任何人參與。

  在此之後,湯執逼徐升帶他去海洋館,陪他吃甜食,把很多喜歡的小東西買回家,對徐升撒嬌,坐在徐升腿上光明正大地索吻,和徐升在不同的地點做愛。

  可能是為了示好,趙韶突然改變了話題,她說:“對了,我們要盡快去見婚戒的設計師了。”

  而徐升簡單直接地改變了主意。

  他沒有回應趙韶的話,想了少時,問她:“趙韶,你那邊知道我們的事的人多嗎?”

  趙韶愣了愣,看了徐升片刻,說:“除了我家裏的人之外,還不多。”

  徐升盯著她的眼睛,過了一會兒,低聲問:“你有沒有什麽特別想要的東西?”

  “你和你哥哥的關係好像不太好,”徐升很輕地說,“信托金夠你花嗎?”

  “……你什麽意思。”趙韶的臉色變了變。

  “我知道你為什麽急著結婚,”徐升說,而後客氣地邀請她,“再往前走走,怎麽樣?”

  二十分鍾後,徐升和趙韶達成了短期共識。

  趙韶會按照徐升的意見行事,將訂婚儀式的籌備期無限延長,直到可以取消為止。

  和兩位長輩用完晚餐,徐鶴甫主動替徐升解釋,說徐升是工作到一半緊急被他叫來的,現在得回去了。

  趙老表示理解,誇了徐升幾句,徐升便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