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作者:卡比丘      更新:2020-07-07 14:05      字數:3945
  廣告上寫“南極主題特展,為期一月,精美周邊限時折扣,還有滿額大獎,等你來抽”。

  湯執完全被吸引住了,拿出手機看了一下,才下午一點半,在海洋館待兩個小時再去醫院,時間也很寬裕。

  這麽想著,湯執把手機放好了,離開了車站,覺得自己像在做賊一樣,按照路牌指示,在風裏走了十多分鍾,來到了海洋館的入口。

  這天是工作日,從白色建築外麵看,入館的人不是很多。湯執走進去,發現遊客並不少,上方地電子顯示屏上說,現在購票的客人,大約可在四十分鍾後入館。

  湯覺得可以接受,就走到自動售貨機買門票。

  門票分快速票和普通票,快速票的價格是普通門票的三倍,湯執猶豫了幾秒鍾,還是買了普通的那種。他一直很難心安理得地過比較奢侈的生活。

  湯執拿了票,去普票入口處排隊。

  隊列蜿蜿蜒蜒,但一直在動,因為海洋館對館內人數有限製,有人從出口出去,就有人能從入口進去。

  湯執站在長隊中,隨著人群緩緩往前挪動,因為很無聊,所以低下頭,一邊看靜音的萌寵視頻,一邊忍不住想了想站在餐廳外的很高的徐升。

  湯執既覺得徐升自大得要命,也很希望徐升一直這樣下去。因為徐升讓湯執的輕鬆變得簡單了。

  湯執想起在溪城最後一個夜晚,然後又想,其實他真的很想要徐升的好意和沉默。

  他從來沒有沒有在其他人那裏得到過。

  在不固定又很短的時間裏獲得的、距離很近的溫暖,哪怕最後還是要上床,湯執也覺得可以忍受。

  徐升有時候會使他感到安全。

  或許可以比作一間臨時的避難所,一扇可以上鎖的、其他人都沒有鑰匙的房門,一個能夠讓他藏身的、每個人經過都會忽略、不會打開的櫃子。

  和喜歡和愛沒有太大關係,也根本不需要徐升帶他去什麽餐廳吃飯,但很珍貴。

  湯執在人群裏,抬手碰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又把手放下了。

  隊列一直在往前,湯執的手機電量不多了,他就放好了,無聊地看著安在牆上的屏幕裏的海洋館宣傳片,看很多小魚在珊瑚礁裏穿梭。

  看了很多遍之後,湯執不想看了,盯著快速通道的入口發呆。

  過了一小會兒,他突然看見了徐升,還有趙韶。

  他們從快速通道的入口走進去。

  兩人沒有牽手,距離也並不近,徐升跟在趙韶身後,趙韶舉著手機到處拍。

  她笑得很高興,露出很白的牙齒,從唇角的弧度到眼神,都好像洋溢著理直氣壯的幸福。

  快速通道沒有別人,他們很快就消失在入口走道裏。

  湯執感到局促不安和迷惘,不想在海洋館碰到徐升,所以也有點想走。

  但他已經排一段時間,站在了隊列中央,離隊尾隔著好幾條隔離帶,前後都是人,不方便出去。

  ——或者又想去買一張同樣的、不用排隊的、貴一點的票。

  但湯執隻是想想,不會去買,因為再過十五分鍾就要排到了。

  而且就算買了快速票,湯執和他們仍然是不同的。

  站在湯執後麵的青年在和身後的人手腳並用地說話,因為動作太大,頂了一下他的背。

  對方立刻道歉,湯執沒有回頭,說“沒關係”,又低頭拿出電量不足的手機,機械地看一些很可愛的圖片。

  過了二十分鍾,湯執終於走進了海洋館。

  海洋館麵積很大,小孩含量很高,湯執剛進門,就有一隊穿著製服的小學生模樣的小孩,圍在兩名老師身邊看珊瑚介紹。

  湯執踱到他們身邊,蹭聽了一會兒,學到不少海洋知識。

  不過他排隊站得太久了,頭又漲又暈,渾身發冷,也怕碰到徐升會尷尬,在水母展廳找到了休息的座位,坐了二十分鍾,然後搭電梯去了南極展館。

  一出電梯就是企鵝區,四周溫度有一點低,一陣冷意湧來,湯執打了個寒顫。

  他出門時隨便地穿了一件衛衣,很舒服,可是不保暖,隻能抱著手臂,蹭到欄杆邊,向下張望。

  企鵝們成群結隊,大小不一,但是各有各的可愛。

  湯執看得很入迷,趴在欄杆上,每隻企鵝都認真地觀察過去,在心裏給它們起了很多奇怪的花名。

  後來實在冷得待不住了,湯執才站直了,在南極展館溜達了一圈,往電梯方向走。

  湯執已經沒力氣了,打算下次再來仔細看別的展館,現在先去醫院,看完媽媽,還可以配一份退燒藥吃掉,到了明天早上,身體一定能夠痊愈。

  走出海洋館前,會經過兩家很大的周邊商店。

  湯執沒有忍住,進去逛了逛。

  就像廣告裏說的那樣,南極區的周邊在打折,企鵝和海豹玩偶買一送一,還有很多電動玩具,有些帝企鵝會走,有些海豹會在木板上滾來滾去,發出咯噠咯噠的響聲。

  湯執又很著迷,在電動玩具的櫃台看了很久。

  一個年輕又熱情的售貨員女孩一直站在湯執身邊,他拿起什麽玩具,都給他介紹。

  湯執有點不好意思,很想買,可是他現在住在徐升家,沒有地方能夠放大件玩具,就算是小玩具,拿到徐升家,似乎也不太禮貌,而且可能會被徐升罵。

  所以他決定不買,等到以後有了常住的家,再過來買,對女孩說:“我下次再來買。”

  女孩可能是勤工儉學的學生,用有點遺憾和不解的眼神看著湯執,小聲說:“但你很想要吧。”

  “現在住的房子沒地方放。”湯執說。

  她看了一眼排著隊的櫃台,突然說:“等等,我送你一個。”

  然後走到另一邊的矮櫃上,拿了一個很小又很可愛的鑰匙扣,要湯執等她,想拿去買單。

  湯執當然不可能讓售貨員為自己付錢,追上去對她說:“不要送我了,我剛才沒看到這個,我自己買吧。”

  一開始,女孩一定想要自己給湯執買,但一名似乎是銷售主管的中年男子走了過來,微微皺起眉頭,叫女孩的工號,問她“怎麽回事”。

  湯執順手把女孩手裏的鑰匙扣拿了過來,對她說:“麻煩你了,要你給我介紹這麽久。”

  恰好有一個櫃台空了出來,湯執便走過去買單。

  鑰匙扣不貴,但湯執沒有拿現金,也沒有拿卡,本來要用手機付款,但手機可能是因為電量過低,一直在進入支付頁麵時卡頓閃退。

  買單的店員還在等著掃他的碼,他尷尬地抓著手機,正在不知道該怎麽辦的時候,手機突然來電話了,徐升打來的。

  湯執按了接聽,電話還能接,雖然頁麵也有點延遲。

  “你在哪裏,”徐升語氣不大好地問他,“不是去醫院嗎。”

  “……”湯執有點心虛,沒有回答,徐升又說:“往後看。”然後把電話掛了。

  湯執沒有馬上轉身,先把鑰匙扣放在櫃台旁邊,不好意思地問店員:“我可不可以稍等一下再來買?”

  店員說“當然可以”,湯執才回頭,看見徐升拿著手機,站在不遠處,麵無表情地看著他,身旁趙韶不在。

  湯執沒動,徐升嘴唇動了動,說了兩個字。

  徐升說得很輕,店裏又比較嘈雜,隔著一段距離,湯執幾乎沒有聽見徐升的聲音,隻是看口型,覺得徐升說的應該是“過來”。

  湯執慢慢走了過去,走到徐升麵前,像一個逃課被抓的小學生,眼神閃爍不敢看他。

  “你站在那裏幹什麽。”徐升聽上去心情不怎麽樣。

  “你怎麽隻剩一個人。”湯執顧左右言其他。

  “關你什麽事,”徐升沒好氣地說,看了湯執幾秒,又說,“趙韶在對麵的店裏,我說我過來找人。”

  “我手機快沒電了,”湯執告訴他說,“付款碼跳不出來。”

  湯執鼓起勇氣看徐升,發現徐升看自己的眼神又像在看一個弱智,湯執馬上說:“我知道錯了,別罵我了。”

  徐升嘴唇動了動,最後好像控製住了自己。

  不知為什麽,看到徐升極力忍耐讓自己不開口罵人的表情,湯執排隊時的苦悶反而沒有了,輕鬆的感覺重新回到身體裏,讓他有短暫和難得的開心。

  “徐總,你有沒有錢,”湯執厚著臉皮問,“給我一點,等一下還要打車去醫院。”

  徐升看了他一會兒,從錢包裏抽了一張卡給湯執,湯執接過來,說“謝謝”,又裝作很乖巧地對徐升笑了一下,說:“我不會亂花的。”

  徐升看著湯執,片刻才“嗯”了一聲。

  湯執去買完單,接過了裝了鑰匙鏈的小袋子,和剛才的售貨員女孩打了個招呼,便走了。

  徐升站在周邊店的門口,奇怪的是,他陪著湯執一起往外走了一段路。

  到了人少一些的地方,走到一個不知通往哪裏的、空無一人的走廊邊,徐升把湯執拉了進去,在能夠遮住人的白色柱子後麵,他對湯執說:“我送趙韶回家後,到醫院接你。”又說湯執“你怎麽這麽麻煩”。

  他按著湯執的肩膀,低頭吻了湯執,吻得很用力,把湯執的嘴唇吮得痛了,抬手碰了湯執的臉頰,貼著湯執,說湯執有點燙。

  湯執有點混亂地想,自己很可能發燒了,燙是當然的,然後抬起頭,看著徐升。

  徐升和他對視了片刻,突然伸手遮住了他的眼睛,指腹碰到湯執的睫毛,湯執什麽都看不到了。

  過了幾秒鍾,吻又落下來,變得溫柔了少許。

  徐升說“你聽話一點”。

  說來好笑,從小到大,很多人都想要湯執聽話,要他乖。

  傷害他的人也是這麽說的。同樣在一些黑暗的地方,抱緊湯執,用含混的聲音對他說這樣的話。因為湯執害怕的大哭真的太吵了。

  湯執把徐升推開了一點點,忘記了自己怎麽和他說再見,怎麽走出海洋館的,他在出租車上睡了幾分鍾,走進醫院住院部,下一秒又到了席曼香床邊。

  湯執這天不是很敢去看席曼香的臉。

  女警說席曼香在他來之前醒了半小時,他抓著她沒在打吊水的手,把臉埋在她的手心裏傷心了一會兒,不過沒有哭。

  探視結束後,湯執去掛號配了退燒藥,接了一些溫水,安靜地吞了,回到病區,坐在席曼香病房不遠處鋼製的休息椅上,聞著醫院的味道,背靠著牆睡著了。

  第38章

  徐升分別在水母區和南極館看到了湯執。

  湯執坐在水母區的椅子上,看著對麵會變色的大水箱發呆,眼睛大大地睜著,看起來有點過於引人注目。

  海洋館裏沒有哪種動物是可愛的,徐升不知道湯執為什麽一個人看得這麽認真。

  徐升和趙韶在離湯執有點遠的地方,中間隔了很多小孩,湯執沒看到徐升。

  徐升問趙韶:“你不是說小孩不多嗎。”

  趙韶不承認自己說過這種話,把手機給徐升,讓徐升幫她在水母區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