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作者:
卡比丘 更新:2020-07-07 14:05 字數:3657
他走下床,走到窗邊,看樓下黑漆漆的、寬闊的河流,突然又想起徐升。
湯執沒有過別的經驗,不拒絕是因為他並不討厭徐升的樣子和身體。
徐升很英俊,外貌大概是所有人都喜歡的類型,雖然好像沒什麽技巧可言,但他身上很熱,力氣也很大,除了最後久得讓湯執有點受不了之外,也不算一次很差的回憶。
隻不過徐升好像比湯執還要後悔,上床後的全天,都表現得很怪,就像擔心湯執跟他上過床,就會巴著他不放。
湯執有幾秒鍾覺得徐升怕被纏上的樣子很好笑,有幾秒又覺得自己可能真的和徐升說得一樣廉價。
湯執的自尊心時隱時現,很多時候都過得隨便,既不想跟徐升解釋什麽,也沒有考慮過太多有關於將來的事。
一定要說的話,湯執的夢想是想和他媽住在一起,做早出晚歸的工作,每天早上出門前就有早餐吃,晚上回家門口有燈。
不是管家給徐升等門的燈,是小房子客廳裏他媽媽一邊看電視一邊打毛線開的那種燈。
按照席曼香催他談戀愛的積極程度,可能湯執出櫃後,兩個人還要吵一架。
然後接下來的每一次晚歸,他媽都會拷問他很久,到底跟誰出去。
接下來湯執再跟她吵半個小時,堅稱自己真的還沒在戀愛。
湯執想過這種生活。
想了一會兒,湯執又躺回去睡覺,一覺到了天亮。
次日下午,集團的律師抵達了溪城。
由於徐升決定在返回濱港之前,完成一輪談判,定下初版協議,因此回溪城後的一整周,節奏變得飛快。
徐升精力好得令湯執感到驚詫,從早上睜眼到晚上回房,幾乎完全不休息。湯執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徐升這類含金湯勺出生的人,工作時也很拚命。
回濱港的前一天,談判終於結束了。
夜裏徐升做東,請律師和陪同工作了兩周的談判員吃晚餐,湯執提早下了樓,與司機一起在酒店門口等他們。
司機下來開門,湯執也站在門邊,安靜地等著,一副很聽話的樣子。
湯執好像比來溪城前又瘦了一些,西裝在他身上掛著,有些空蕩,眼睛也顯得格外大。
或許是因為本周在溪城的全體人員的精神都緊繃著,湯執的表現尚算懂事,勉強可以稱作是一個合格的助理。
在回溪城的第一個晚上,臨睡前,徐升想過,如果湯執來敲他房間的門,還想和他在同一張床上睡覺,他會不會拒絕。
不過考慮的時間太短,沒有得出結論。
而湯執沒來敲門。
很快地回了房,比以往沉默不少,沒再發出過什麽聲響,徐升猜想,可能是自己在飛機上對湯執的態度,讓湯執知曉了進退。
後來幾天,湯執看徐升時眼神變得乖巧了,在房間裏穿的衣服都比從前多了,終於懂得及時避免多餘的肢體接觸,沒有再在起居室久留過。
仿佛在暗示徐升,他知道了,隻做一次。
其實徐升覺得湯執也沒必要這麽刻意,刻意到讓徐升偶爾會懷疑那天湯執在床上的放蕩的樣子,隻是一個不合時宜的夢。
當然,這也沒什麽不好的。
晚上的餐館是湯執挑出幾間後,徐升選定的,離酒店大約十分鍾車程,以酒的品類繁多和氛圍輕鬆著名。
這次來溪城的人,全都跟著徐升沒日沒夜地幹了一周多,難得閑下一個晚上,徐升不想過於正式。
晚餐時,徐升左右兩邊分別坐著一名談判人員和一名律師,湯執坐在他的斜對麵,旁邊是羅謙。
吃了一會兒,湯執喝了半杯紅酒,麵頰看上去有些薄紅,和羅謙湊在一塊兒,小聲說話。
徐升看了湯執兩次,湯執都沒注意。
到了九點,餐廳的投屏上開始播放黑白無聲電影,音樂也變得怪誕。
桌上的兩名律師突然開始討論某宗案件,聲音不算很大,但在場都能聽清。
昨日的庭審有新的變故,仍舊沒有判決,律師們喝著酒,談論起案件公開的細節。
羅謙也加入了他們,湯執可能沒人說話,縮在一旁,捧著酒杯,一口一口地抿。
又過了一會兒,湯執說去盥洗室,過了五分鍾還沒回來,徐升看了看表,也起身走過去。
盥洗室在餐廳的角落,經過一條昏暗窄小的走廊,牆壁看上去有些油膩,高高低低掛著抽象油畫。
走進盥洗室,湯執站在一個白色的洗手盆旁,指間夾著一支不知哪裏弄來的細長的女士煙,肩膀靠著柱子,垂著頭吞雲吐霧。
聽見開門的聲音,他立刻抬起頭,看見徐升,愣了愣。
“徐總。”他說,但是沒有把煙按滅。
徐升沒靠近他,看了一會兒,問他:“煙哪來的。”
湯執衝他笑了笑,說:“跟一個姐姐要的。”
在不怎麽幹淨的盥洗室裏,湯執的皮膚看上去更白了,嘴唇紅得像被吻過,眼中有被酒精蒸起的水光。
徐升早察覺湯執對近來占據報紙頭版的那宗案件的態度很怪,不過沒有問。
“抽完就回來。”徐升對他說。
湯執又吸了一口,灰白的煙霧從他的嘴唇中間飄出來一些,而後他“嗯”了一聲,懶懶散散地說:“還沒抽完呢。”
徐升看著湯執,手機突然震了起來。
他拿出來看,是江言打的。
湯執又低下了頭,煙隻剩一小段,煙頭的火光離他的手指不遠了。徐升生出一種想立刻把煙從他手裏拿下來的念頭,但隻是接起了電話。
“徐先生,”江言在那頭說,“湯執在你身邊嗎?”
徐升盯著湯執的臉,“嗯”了一聲,江言在那頭告訴他:“她母親在監獄和人鬥毆,被人用磨尖的牙刷柄捅傷了,現在正在醫院急救。”
煙燒盡了,湯執吸了最後一口,可憐巴巴地歎了口氣,又看了徐升一眼,好像沒抽夠似的,而後伸手打開台盆的水龍頭,把煙澆滅了。
水把他的手指也弄濕了,他沒有擦,隨手將煙蒂丟進垃圾桶裏,又甩了甩手,笑眯眯地對徐升說:“抽完啦。”
第30章
湯執跟在徐升身後,他們經過狹窄的走廊。
有人迎麵而來,徐升停下了,往一旁讓了少許。湯執或許走路沒看路,一腦袋撞上來。
在濃鬱的印度熏香的環繞中,徐升聞到了薄荷煙和湯執的味道。他回過身,低頭看湯執,湯執抬頭很乖地對他說“對不起”。
徐升沒有說話,往餐廳走。
重新落座,律師們已經換了話題,開始談論行業內的人事新聞,提起某位知名檢察官接受天價年薪,提交辭呈加入律所。
湯執仍舊坐在徐升斜對麵,一坐下就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羅謙靠近湯執,不知和湯執說了什麽,湯執便垂著眼睛,看玻璃杯中的酒,心不在焉地笑了笑。
實際上湯執的魂不守舍並不能讓人輕易察覺,徐升也隻是知道。
坐了少時,徐升給江言發了短信,要他和鍾律師與監獄協商,調換專家替湯執的母親手術,有任何情況,都及時通知,又問江言最近回濱港的客機幾點能走,是否還有位置。
他稍稍猶豫後,向江言要了湯執母親案件的資料。
徐升找人調查湯執,是徐可渝鬧得最厲害的時候。
他拿到了調查結果,但並沒有細讀,隻不過看湯執對徐可渝那幅三貞九烈的樣子,似乎不一定能輕易為利所誘,才讓江言把案件扔給鍾銳,看有沒有能做文章的地方。
具體的案件信息,徐升並不清楚。
徐升以前不感興趣,方才看到湯執抽煙時,忽然還是想看一看。
不多時,江言回了徐升消息,告訴徐升,從溪城出發的航班,最近的也要轉兩次機,抵達濱港的時間都早不過原定明天上午出發的公務機。
而後又發來一條,說湯執的母親腎髒破裂,出血量很大,情況危急,但醫生已獲準進入醫院,正在手術。
關於湯執母親的案件文檔也發送了過來,徐升沒有立刻打開。
時間近十點了,餐廳的燈光愈發昏暗,湯執喝空了酒杯,又有人替他倒了一些。
徐升不願意湯執再喝,便買了單,結束了晚餐。
走出餐廳時,徐升叫了湯執一聲,帶他上了後麵的轎車。
進了車裏,湯執靠在椅背上,安靜地坐著。
他身上薄荷煙的味道已經消失了,白皙的臉離徐升很近,明明暫時還不知情,看起來已經不輕鬆。
坐了一會兒,湯執突然開口叫徐升:“徐總,這次回濱港,我還能不能再去看看我媽?”
最近幾天湯執太忙,沒和鍾律師聯係過,不清楚重審的進度,但上一次探席曼香的監,席曼香最後跟他說“我愛你”,每每想起,都讓他覺得不安。
席曼香根本不喜歡說肉麻話,所以他覺得怪。
徐升看著他,沒有馬上說話。湯執又為自己爭取:“一定找事很少的那天。”
“我每天都有很多事。”徐升麵無表情地對他說。
徐升總是油鹽不進,湯執便十分無奈,看了徐升少時,忍不住裝可憐說:“我好想去啊。”
“想把我給她買的項鏈給她看一下,”湯執告訴徐升,“雖然她還不能戴。”
徐升盯著他,嘴唇很輕微地動了動,又過了幾秒鍾,對他說:“再說吧。”
徐升的話沒說死,就代表有希望。
現在他們還沒回到濱港,也隻能這樣了。湯執點了點頭,對徐升說:“謝謝徐總。”
轎車沿著河開。
徐升低頭看著手機,不知在看什麽資料,湯執就看著窗外,發了一小陣呆。
經過某一座寬闊的橋麵時,徐升放下了手機,好像在想事情,沒有再和湯執說話。
回到房裏,湯執洗漱後,發現徐升正在起居室看電視。
他覺得很稀奇,便走出去看。
起居室的燈開得很亮,徐升穿著浴袍,坐在沙發中間,拿著遙控換台。
湯執一走近,他就發現了,轉頭看了看湯執,又換了一個台。
“徐總。”湯執對他笑了笑,剛想問他怎麽還不睡,發現徐升調到了某檔新聞節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