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天，秦奮一直都在忙著機械加工廠的事情，吃住都在工廠裏，他不但拿出巨款給工人發了工資，而且，他還出售了工廠裏所有的股份，對於那些想要離開工廠的人，秦奮也並沒有攔著，而買下這些股份的人，都是工廠的幾個中高層領導，其中，薑大爺買下的股份最多。

  秦奮做事起來，十分的雷厲風行，他在解決掉秦友奇遺留下來的問題之後，就離開了，現在，他已經低價出售了所有的股份，機械加工廠跟他沒有任何關係了，至於工廠的人是走是留，那就是新的股東，他們該思考的問題了。

  變賣工廠的股份之後，秦奮拿著錢，買下了五塊風水很好的墓地，墓地是買好了，但是，秦友奇他們的屍體還在公安局裏，所以，秦奮隻是刻了五塊墓碑而已，其中一塊是他自己的。

  十月二十八號。

  依舊是一個陰天，風很大，吹的人眼睛都睜不開，氣溫驟降，讓人們不得不脫掉夏裝，穿上初秋的衣服。

  綠水小區門口，秦奮穿著一套白色的衣服站在那裏，他微微仰起頭，看向綠水小區B棟一單元604室的方向，他臉色平靜，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秦奮自從從CSY出來之後，他就一直穿著白色的衣服，從頭到腳都是白色的，似乎，這樣才能證明他這個人是潔白無瑕一般。

  不知道在小區門口站了多久，在保安都看的不耐煩的時候，秦奮走進了綠水小區，徑直去往了B棟一單元。

  乘坐電梯，來到六樓，站在604室的門口，秦奮猶豫了一會兒，就掏出一把鑰匙，打開房門，走了進去。

  “砰。”

  在秦奮進入房間之後，門就被他輕輕的關上，原本還是拉開的窗簾，也在其進入房間之後，被其拉上了，一直跟蹤秦奮來到這裏的警員，隻能坐在車上，小心翼翼的觀察著房間裏的情況。

  ————

  在釋放了秦奮之後，許琅他們依舊針對秦亮係列案件進行了調查。

  之前在五馬市進行調查的秦明月，也在秦奮被釋放的第二天回到了S市。

  其實，在秦亮係列案件上，許琅他們已經調查的非常詳細了，但是，案件卻始終找不到新的突破口，凡是跟秦家有關係的人，都死了，除了秦奮。

  作為嫌疑最大的秦奮，許琅他們現在在沒有確鑿的證據之前，也無法對其做什麽，隻能跟蹤和監視，但是，從這幾天的跟蹤反饋的結果來看，秦奮沒有表現出什麽異常情況，他一直在收拾爛攤子，讓一切恢複正常。

  這在別人看來是好事一樁，可在許琅他們看來，卻愈發的感到迷惑起來，他們不知道秦奮想要幹什麽，贖罪，還是自我救贖？

  沒有一個確切的答案，而這個答案隻有秦奮自己知道而已。

  這幾天，對秦奮一家人的關係，警方重新梳理了一遍，還是沒有什麽突破性的進展，案件的調查徹底的陷入了僵局當中。

  不知道是因為秋天到來，天幹物燥，讓人容易上火，還是因為案件陷入僵局，遲遲無法結案，總之，很多人都開始產生了煩躁的情緒，尤其是看到秦奮這幾天的所作所為之後，樊陽不止一次的提出，重新把秦奮抓回來，嚴厲的審訊他，她不相信，真的沒辦法撬開秦奮的嘴。

  對於樊陽的這個提議，呂星他們還是很讚同的，隻不過，他們沒有說，而是在等許琅的決定而已，然而，許琅卻否定了這個提議，決定在看看。

  對秦奮案件的調查陷入了僵局，而之前的三起命案的調查，也沒有新的進展，讓許琅感到意外的是，秦奮的案件基本上已經接近尾聲了，孫文耀卻沒有再次作案，這讓許琅多多少少感到有些意外。

  不知道為什麽，許琅內心深處有些期待孫文耀下一次的作案，當然，這種想法，許琅知道是不對的，每每這個念頭浮現的時候，許琅就迅速給壓製下去了。

  ————

  十月三十號，下午五點。

  馬上就到了下班時間，因為暫時沒有新的調查方向，所以，這幾天，CSY都是正常下班。

  “叮鈴鈴......”

  許琅辦公室內的電話響了，許琅就坐在辦公桌後麵，整個人躺在座椅上，閉著眼睛，陰沉著一張臉，一股戾氣從許琅的身上散發出來。

  秦奮自從離開CSY之後，除了去了工廠，處理完了工廠的事物之後，就去買了墓地，之後，他就去了綠水小區的604室待著，這兩天，秦奮一直都在房間裏，沒有任何的動靜，如果不是他到了飯點出來吃飯，負責監察他的警員都以為他逃走了，或者死亡了。

  秦奮的安靜，讓許琅身上的壓力越來越大了，就在今天上午，許琅又被田永春叫到辦公室，給訓斥了一通。

  田永春訓斥的時候，許琅一句話都沒有，既沒有解釋，也沒有給出結果，這讓田永春愈發的惱火起來，許琅的壓力很大，田永春的壓力更大。

  對於挨訓這件事，許琅早已經習以為常了，他回到CSY之後，就進入了辦公室，坐在椅子上，一動也不動，就像是生病了一般。

  電話鈴聲把許琅吵醒，他睜開眼睛，從椅子上坐直身體，隨手拿起座機的話筒，說道：“喂，這裏是CSY刑偵小組，我是許琅。”

  “許組長，麻煩你帶人來一趟城東區的綠水小區。”電話那頭傳來方德仁焦急的聲音。

  心中一直隱隱有著不安感覺的許琅，此時，聽到綠水小區四個字，他的心髒就砰砰的狂跳起來。

  “怎麽了？是不是秦奮出事兒了？”許琅來不及多想，連忙問道。

  “秦奮死了。”

  “什麽？”

  聽到電話那頭方德仁的話，許琅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因為動作太大，椅子直接翻到在地，發出一陣悶響。

  “到底怎麽回事兒？不是有人在監視著秦奮嘛，他怎麽死了？”許琅衝著話筒吼道。

  秦奮死了，這意味著，秦亮案件沒辦法繼續調查下去了，而這許琅十分的懊悔，懊悔應該聽樊陽的，把秦奮抓回來，直接審訊，但是，更多的還是憤怒，一種無奈的憤怒和自責。

  “許組長，你還是過來一趟，親自看看情況再說吧。”

  許琅沉默了幾秒鍾之後，語氣低沉的說道：“好，我馬上趕過來。”

  說完，許琅就直接掛斷了電話，走出了辦公室，召集準備下班的眾人，告訴他們秦奮出事兒了，全體立即趕往城東區。

  眾人在得知秦奮出事兒之後，都感到意外，大吃一驚，來不及細問，就跟著許琅急匆匆的離開了CSY辦公大樓，趕往了城東區綠水小區。

  ————

  當許琅他們駕車來到綠水小區的時候，發現，小區裏已經停放了好幾輛警車，在小區裏麵聚攏了很多人，小聲的議論著，對著B棟一單元的604室指指點點。

  許琅他們走進小區，沒有任何的耽擱，徑直乘坐電梯來到了六樓。

  到電梯門打開，許琅走出電梯，就看到，住在604隔壁的賈炳秋也在場，他站在門口，不停的朝604室張望著，而604室的已經被提前趕往的城東刑偵支隊的人給封-鎖起來，方德仁就站在走廊裏。

  看到許琅他們一行人到了之後，就朝許琅走來。

  “什麽情況？”許琅問道。

  “秦奮死了。”方德仁有些懊惱的說道。

  “自殺還是謀殺？”

  “根據現場情況，初步判斷是自殺。”

  “怎麽死的？”許琅問道。

  “這個怎麽說呢？”方德仁的臉上露出奇怪的表情，有疑惑，有不解，有恐懼，他猶豫一下說道：“這個，你們自己去現場看看就知道了，除了拍照之外，我們沒有動現場的任何東西。”

  看到方德仁這個表情，許琅皺了皺眉頭，他轉過頭，看向了604室的門口，沒有說什麽，直接走了過去。

  許琅第一次來604室的時候，差點被房間裏的味道給熏死了，現在，過去了近一個月的時間，房間裏的味道終於散的差不多了，已經沒有了那股腐臭的味道了，許琅戴上手套，掀開警戒線，走進了604室。

  房間內的垃圾早已經被警方清理出去了，垃圾是清理了，但是，房間的地麵，還有其他地方還是很肮髒的，許琅原本以為，房間裏的情況和他上一次來這裏，發現日記本的時候一樣，沒想到，進入房間之後，許琅發現，房間內被打掃的幹幹淨淨，一塵不染。

  之前積攢了好幾年，都看不清楚顏色的地板，此時，幹淨的可以倒映出人影來了，房間裏的一切，都被歸置的井井有條，一絲不苟。

  房間很暗，是沒有打開窗簾的緣故，許琅在剛進來的時候，眼睛還有些不適應。

  許琅眯著眼睛，環顧四周，發現客廳裏幹幹淨淨，沒有看到秦奮的屍體，於是，他就轉過頭，看向方德仁，露出詢問的目光。

  “在臥室。”方德仁連忙說道。

  許琅點點頭，此時，他的眼睛已經適應了房間的光線，徑直走向了主臥。

  剛一走到臥室門口，許琅就聞到了一股濃鬱至極的血腥味，這讓許琅的眉頭頓時緊蹙起來。

  主臥的窗簾也是拉上的，而且，臥室房間的牆壁還是許琅上次來的時候的樣子，秦奮把房間收拾的很幹淨，卻沒有重新裝點牆壁，不知道是因為沒有時間裝點，還是他也喜歡這種紅黑相間的壓抑顏色。

  臥室裏開著燈，許琅順著血腥味傳來的方向，看到了在臥室窗口的位置，放著一把椅子，椅子上坐著一個人，背對著他們。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這個人應該就是秦奮了。

  許琅沒有急著過去，而是低頭看了看地方，發現，白瓷磚的地板上有一攤已經幹涸，變成黑褐色的血跡，血量很大，按照許琅看到的這個出血量，秦奮肯定是死了。

  許琅小心翼翼的走進臥室，盡量讓自己不踩到那些血跡，來到了窗邊。

  坐在椅子上的確實是男人，他低著頭，下巴抵在胸前，讓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而從許琅的方向看過去，他看到男人的側臉是血肉模糊的，血跡斑斑，都已經結痂了，讓人短時間內無法辨認他的長相。

  死者穿的是一套白色的衣服，隻是，這套白色的衣服，此刻早已經被鮮血染紅，變成了一塊花布，看起來格外的詭異和妖豔。

  許琅沒有貿然的去觸碰屍體，而是抬起頭，看向了男人對麵。

  在男人的對麵放著一張桌子，桌子上擺放著一個塑膠頭型，塑料頭上戴著黑色的男士假發，而塑料頭的臉上卻不是光禿禿的，而是覆蓋這一張類似於麵膜的東西，可能是因為長時間暴露在空氣中，水分已經蒸發完了，麵膜變得皺皺巴巴的。

  許琅緊蹙著眉頭，湊近塑料頭仔細的觀察起來。

  一開始，許琅真以為，在塑料頭的臉上覆蓋的是麵膜，但是，他在把假發拿掉之後，仔細的觀察一番，露出一個震驚的表情。

  那不是麵膜，而是一張人皮，人臉的皮膚。

  在發現這個結果之後，許琅霍然轉身，直接蹲下身體，看著低著頭的男人，他驚訝的發現，男人的臉上血肉模糊，仔細去看，會發現，這個男人沒有臉皮。

  “嘶嘶......”

  許琅倒吸了一口涼氣，整個人都變得不淡定起來。

  昏暗的房間，厚厚的窗簾，黑紅相間的牆壁，坐在椅子上，低垂著腦袋的死者，還有桌子上戴著假發，覆蓋著人皮的模特，這一切的一切都在透露著一種恐怖、壓抑、詭異的氣氛，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許琅的後脊背升起，他整個人都僵硬在原地，愣愣的看著眼前的死者。

  直到這個時候，許琅才明白，為什麽剛才方德仁在自己問起死者是怎麽死的時候，他會露出那種複雜至極的表情了。

  秦明月是法醫，他一直跟在許琅身後，在許琅查看塑料頭的時候，他正在檢查死者的死因。

  “死者應該是失血性休克導致的死亡。”秦明月抬起頭，麵無表情，語氣冰冷的說道。

  直到秦明月說話，許琅還沒有回過神來。

  “初步判斷，是自殺的，但是......”

  秦明月說到這，轉過頭，看了看桌子上的塑料頭，皺了皺眉頭，他微微轉移視線，發現，在塑料頭的旁邊還有一麵鏡子，正好對著死者，而在鏡子旁邊，還有一個信封，信封是折好的，上麵隻有兩個血紅血紅的大字，許琅。

  “但是，根據現場的情況來看，不排除他殺的可能性。”秦明月收回目光，看相信許琅說道。

  這個時候，許琅已經回過神來，緩緩地從地上站起身來，他看向秦明月問道：“能確定死者就是秦奮嗎？”

  秦明月想了想，說道：“根據屍體的基本特征，可以確定他就是秦奮，不過，還需要做DNA比對，才能給出確切的答案。”

  許琅點點頭，沒有在說話，而是擺擺手，示意秦明月繼續他的工作。

  許琅邁動腳步，來到椅子背後，微微彎下腰，以一個很滑稽的姿勢，看向桌子上的鏡子。

  從這個方向看過去，許琅剛好從鏡子當中看到自己，當然，還有死者的那低垂的腦袋，畫麵很恐怖，也很嚇人，而許琅的臉色卻十分的難看和陰沉。

  “負責監視秦奮的警員在哪裏？”許琅看了一會兒，站起身來，轉過頭，對方德仁問道。

  “在外麵。”

  “叫他過來，我要問他幾個問題。”

  方德仁點點頭，沒有說什麽，轉身出去了。

  不一會兒，一個大概二十多歲的年輕警察被帶了進來。

  年輕警員在走進房間的時候，聞到了刺鼻的血腥味，他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抬起一隻手想要捂住鼻子，隻是，他才有所動作，就發現房間內所有人都看著他，他感到有些尷尬和不好意思，連忙放下手，強忍著內心的極度不適感，朝許琅走來。

  “叫什麽名字？”許琅死死的盯著年輕警員問道。

  “張...張懷安。”

  年輕警員顯得十分的緊張。

  “你是哪個部門的？”許琅又問道。

  “我是城東刑偵支隊的調查員。”

  “秦奮是什麽時候到這裏來的？”

  “二十八號的上午十點十七分。”

  “是誰發現秦奮死亡的？”

  “是我。”

  “怎麽發現的？”

  “從昨天開始，秦奮沒有出門吃晚餐，今天沒有出門吃早餐和午餐，也沒有點外賣，我感到有些不對勁，就上來查看了，我上來的時候，發現門沒有上鎖，於是，就走了進來，在客廳和廚房還有衛生間沒有看到秦奮，我以外他在睡覺，於是，就到臥室來看看，結果，就發現他死了，然後，我就把這個突發-情況匯報給我們隊長了。”張懷安有些舉措不安的看著許琅匯報道。

  “那在這期間有沒有進入過604室？”許琅問道。

  “沒有。”

  “你確定？”

  張懷安點點頭，十分肯定的說道：“我確定。”

  聽到張懷安這麽說，許琅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