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
作者:望三山      更新:2020-07-06 18:16      字數:4133
  雲景不知自己是怎麽走到裴雲舒的麵前的,他到了時,雲城已經跪在了床頭,失神一般直直看著床上的裴雲舒。

  躺在床上的人身形瘦削,臉頰也瘦了許多,放在被褥外側的手,細白的像沒有活氣的樹枝。

  雲景踉蹌地走過去跪下,手去握住裴雲舒的手,他伏在床頭,輕聲喚道:“雲舒師弟?”

  雲舒師弟既沒有睜開眼含著恨意地看著他們,也沒有掙脫他的手,瑟縮地想要躲開。

  “師弟,莫要睡了,”雲景道,“師兄錯了,你打一打師兄出氣。”

  他伸直腰,湊到裴雲舒的手上,臉碰到冰冷指尖的那一瞬,雲景眼中的熱淚卻不可控製地留了下來。

  他在裴雲舒泛著青色的掌心裏,哭得不能自已。

  小師弟衝進來之後,在門外他便僵住了,他直愣愣看著躺在床上毫無生氣的人,似乎想不通這是怎麽回事,床上的那人又是誰。

  他走了進來,真的清清楚楚看到了裴雲舒的麵容之後,便彎著腰弓著背,死死抱住自己,仿佛有難以忍受的劇痛一般。

  淩清真人的聲音在遠處含著驚呼傳來:“師父!”

  這一切,都聽不到雲景的耳朵裏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有一雙手從他身旁搶走了裴雲舒,那人有著同小師弟一樣的麵容,隻是雙眼血紅,眉心有一點血紅,是已經入魔的狀態。

  雲景瘋了一般想要上前撕扯,想要將雲舒搶下,可最後他和師弟們被打成重傷,四肢無力的隻能躺在地上,看著入了魔的雲忘將師弟搶走了。

  裴雲舒死了之後,寄在本體之上的雲景同雲城突然能控製身體了。

  可他們卻茫然極了。

  緩過來之後,第一件事便想要殺死自己結束幻境,可無論用什麽辦法,他們卻總是無法殺死自己。

  修仙之人的壽命很長,長到他們即便是不再修煉,也能活得很久很久。

  雲景和雲城用了一百年的時間去尋找雲忘想要搶回自己的四師弟,他們聽聞四師弟被雲忘藏了起來,聽聞雲忘吃了許多魔物,想要尋求複活師弟的方法。

  可他們每一次,都被雲忘打得半死不殘。

  最後一次,雲忘似乎是不耐煩他們了,等他們傷愈之後,再也找不到雲忘和裴雲舒了。

  死也死不了,回憶在一遍遍之後成了折磨人的利器,比回憶更折磨人的,就是漫長的生命。

  漫長的、無一絲希望的生命。

  雲景沉溺在了酒水之中,可醉酒之後,也總是見不到師弟。

  沒有盡頭,出不去,永遠沒有師弟的世界。

  ……沒有師弟。

  *

  裴雲舒盯著湖麵,見哪裏有冰消的痕跡,就趕緊把冰屬性的法寶扔過去。

  再多的想法這會也被澆滅了,燭尤懨懨地從水池裏爬出來,又被裴雲舒一腳踹了回去。

  “待著別動,”裴雲舒,“等著百裏過來為你看看是怎麽回事。”

  燭尤遊到水邊,順勢抱住了他的腳,脫去他的鞋襪,水中的寒氣弄得裴雲舒腳趾蜷縮,他縮著腳,“你想做什麽?”

  燭尤抬頭看了一下他的神情,看出了他麵上的好奇之後,又挺起了身子,把他的腳按在下麵,“揉一揉。”

  腳底下的一團跟火一樣的熱,裴雲舒踩了兩下,那一團又倏地變大了起來。

  他可不想白日淫宣,要抽回腳,燭尤握著他的腳裸不放,硬著按著他的腳踩在上麵,裴雲舒腳脖子都紅了一圈,耳邊聽到了有人過來,他朝著燭尤綻開一個大大的笑,腳下一個使勁,硬是踩著這裏將燭尤踩進了水底下。

  一聲慘叫的龍吟響起,百裏戈等人一驚,連忙趕過來一看,燭尤正半人半妖地在冰水裏翻騰,雙手捂著下麵,疼得麵目都擰在了一塊。

  “這是、”磕磕巴巴問道,“這是怎麽了?”

  裴雲舒剛剛穿好鞋襪,站在湖旁便看了一會兒,瞧著燭尤實在是疼,就蹲下來朝著燭尤招招手,“過來讓我看看。”

  燭尤翻滾了好幾圈,才可憐巴巴地朝他遊來,身上的水珠滴下,看上去是被欺負極了。

  裴雲舒瞧著沒有血跡,燭尤也緩過來了,就拍了拍燭尤的腦袋,安撫小狗那般,“乖,一點兒也沒事。”

  燭尤:“需要親親才能好。”

  裴雲舒沉默了一會兒,避重就輕道:“再說吧。”

  他的臉一直紅到了脖子,裴雲舒的臉皮雖是不知不覺間被燭尤帶的變厚了,但還沒有在大庭廣眾之下說這話的厚度。

  燭尤在水底下,趁著沒人看他,摸了一把自己的兩個兄弟。

  受了一下疼,晚上讓夫人親親你們,一個就能將夫人的臉頰撐大,到時候要是能讓夫人輪流親一下,那就相當的值了。

  甚至還想要夫人多踢幾下,燭尤心想。

  第96章

  當天晚上, 一行人落腳在了一處偏遠小鎮上的客棧裏。

  燭尤心裏想著事, 眼睛時不時從裴雲舒身上掃過,裴雲舒正聽著百裏戈對燭尤妖丹變化的猜測, 時不時點下頭, 表示有理。

  老板熱情地把最好的房間給清理了出來, 讓小二送上熱水, 待到了休息的時候,百裏戈才揉了揉裴雲舒的腦袋,打趣道:“雲舒為了燭尤操心甚多,真的不考慮考慮戈嗎?戈既不會惹麻煩,也沒有一身的毛病。”

  裴雲舒往燭尤看去,燭尤麵色平靜, 但眼中已升起巨浪滔天怒火。

  百裏戈也看到了,他歎了一口氣, 收回了手, “今晚你二人好好休息。”

  燭尤站起身跟在百裏戈身後走了出去。裴雲舒一個人坐在床邊,發了一會呆後, 門聲響起,他回頭一看,燭尤腳步穩當地走了進來, 臉上神情沒有變化,瞧見裴雲舒看他, 露出一個稍顯疑惑的神情。

  “百裏喜歡說笑, 他沒有那個意思, ”裴雲舒別扭解釋,“我對他也沒有那個意思。”

  燭尤歪歪頭:“那個意思是什麽意思?”

  裴雲舒噎了一下,但還是直白道:“他喜歡我,我也喜歡他,但這隻是朋友的喜歡。在男歡女愛上,百裏都可以當我的老祖宗了呢。”

  燭尤感到了幾分心虛,他走上前,低聲問:“你年歲多少?”

  裴雲舒想了想,慢吞吞道:“不記得了,但總不會是十幾二十幾的小孩子了。”

  燭尤的臉色變得難看了起來,他欲言又止地看了裴雲舒好幾眼,又皺起了眉,拖著沉重的步伐坐在桌旁,想著今年他又是多少歲。

  他也記不清,總之不低於五百年。

  他也能做裴雲舒的老祖宗了。

  裴雲舒不知曉他又在想什麽,輕聲走到屏風後用小二送上來的熱水洗漱一番,就聽到外麵傳來有人上樓的聲音。

  “你們這地方真的是破,”爽朗的聲音帶著笑,說的話雖是不好聽,但倒是讓人生不起討厭,“哎,真的沒有上房了嗎?我多出些錢,跟他們好好說說,沒準能勻我一間。”

  “邊少爺,您有錢也不是這樣花的,外頭還有那麽多的好客棧,您怎麽非和這裏杠上了呢?”

  裴雲舒聽這聲音越聽越耳熟,他走出屏風,倏地打開了門,往外探出一個腦袋,瞧見了正朝著這裏走來的人,“邊戎?”

  邊戎正同著身邊的人說著話,聞言朝著裴雲舒看來,也是一喜,俊臉露出笑,大步走到裴雲舒跟前,“裴雲舒,竟然會在這裏碰到你。”

  裴雲舒走出門,也不禁笑了,“真是巧了。”

  邊戎一身紫衣,顯得霸氣非常,他見到了熟人心中高興,話也不自覺多了起來,最後和裴雲舒並肩下了樓,在客棧中的小院中坐下說著話。

  “我原想第二日去找你說說話,你把巫九擊敗那日,我心中總算是出了一口氣,”邊戎哼笑一聲,“他那畫冊上把我二人畫得如此之醜,真是小人行為,恨不得全天下都沒有比他更俊的美男子出現。”

  裴雲舒想到了那話,也真的是無話可說:“我從來沒見過那樣的畫法。”

  他們兩人對視一眼,都有了些不堪回首的意思。

  “但我沒想到之後你就不見了,”邊戎說,“得知你不見的消息後,我還領著玄意宗的人一起去找了你,巫九更是找了你許久,第二次比賽的時候,眼底一圈黑,那場就跟對手打了一個平手了。”

  裴雲舒張張嘴,邊戎似乎知道他想說什麽一般,在唇邊豎起手指,一邊眉毛高高挑起,羈傲的勁兒就出來了:“你別同我說些什麽客套話了,我們找是我們的事,不必心中不安。”

  裴雲舒笑了開來,“好吧。”

  邊戎伸手拍在他的背上,“這樣才對。”

  樓上的窗戶口,燭尤站在旁邊,垂著眼看著他們兩個人。

  他眼中的神色看不清,隻覺得那人放在裴雲舒背上的手刺眼極了,燭尤背在伸手的手微抖,壓著的怒氣讓屋裏的瓷杯哢嚓一聲碎裂。

  方才百裏戈說的那話都沒有這樣讓他心火狂燒,現在卻氣得難受極了。

  等裴雲舒上來後,燭尤還是站在窗戶邊,裴雲舒問道:“怎麽了?”

  他的聲音還帶著笑意,似乎剛剛和那男修聊得很是愉悅。

  燭尤默不作聲地回頭看他,有氣撒不出來,又氣得心裏酸疼地坐在了床邊。

  他從裴雲舒的二師兄雲城那裏學到了一個道理,不能對裴雲舒的朋友出手。

  他想砍了那個碰裴雲舒的人,哪裏碰到了裴雲舒就把哪裏砍下來,然而隻能想想,現在隻能憋著生氣。

  一個年級輕輕長得沒他俊的小子,這才見過幾次麵,都能同裴雲舒如此親密了。

  他初次與裴雲舒見麵時,無論見了幾次麵,裴雲舒看著他的目光都帶著害怕。

  裴雲舒不知燭尤是怎麽回事,他迷茫地看了過去,看了半晌之後,又被燭尤趕去洗漱,趁著他洗漱的時候,燭尤飛出了窗口,抓了幾隻螞蚱上來。

  等裴雲舒一臉濕氣的走出屏風後,就見著燭尤陰惻惻地在瞪著桌子上的那幾個螞蚱。

  螞蚱被他嚇得不敢動,長長的尾巴瑟瑟發抖,裴雲舒走過去一看,笑了,“想玩螞蚱了?”

  燭尤讓他坐下,然後伸出了手,將螞蚱其中兩個放在了一起,“這是一對夫妻。”

  裴雲舒擦著頭發的手一頓,奇怪地看著燭尤幾眼,跟著燭尤去看桌上的螞蚱。

  燭尤淡淡瞥了一眼螞蚱夫妻,那兩隻螞蚱就戰戰兢兢地靠在了一起,見它們表現出了夫妻的模樣,燭尤滿意地點了點頭,又伸出去了手,將螞蚱夫妻中隨手拽出了一個放到了中間。

  燭尤道:“這個是妻子。”

  裴雲舒:“……”

  他睜著眼,竭力表現出一副很有興致的模樣。

  燭尤將其他的螞蚱圍著這個“妻子”繞了一圈,隨後抬眸,沉沉地看著裴雲舒,“除了他的丈夫之外,其餘的螞蚱對妻子都抱有非分之想,它們接近妻子,是心懷不軌。”

  說著,他推了一下圍起來的螞蚱之中的一個,那個螞蚱抖了一下,朝著中間的“螞蚱妻子”跳去,一下跳到了它的背上,姿勢著實不雅。

  燭尤眯了眯眼,暗中勾了勾唇,再抬眸看向裴雲舒,“所以,這個螞蚱一定要知道,除了它丈夫身邊,其他的螞蚱都不安全。對它好的隻有丈夫,其他人遇見了它,都會欺負它。”

  裴雲舒緩緩眨了眨眼,“唔。”

  燭尤手一揮,就將這些小蟲揮到了窗外,他自認為裴雲舒已經懂了他的意思了,身心都暢快了起來,一個愉悅之下,雄雄沸騰火氣衝到了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