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作者:容千絲      更新:2020-07-06 17:14      字數:3221
  約莫過了半柱香時分,容非手腳動了動,鼻腔發出一聲悶哼,低喃道:“渴……”

  秦茉知他不善飲,想必猛灌之下,五髒如燒,極其難受。

  她素來心軟,輕歎,以茶盞盛上清水,輕移蓮步至床邊坐下,右手托住他的頸脖,左手端水,緩緩送入他口中。

  容非似覺理所當然,閉眼喝了幾口,吞咽後,嘟囔著嘴:“南柳……”

  南柳是誰?是丫鬟?他、他醉後,竟喚了別人的名字!

  秦茉心頭大震,杯盞險些脫手。

  容非斷斷續續念叨:“去把左榆和右杉兩位姐姐召來!”

  兩位姐姐?聽起來,不大對勁……

  秦茉自行想象,南柳是個青樓老鴇,左榆右杉則是頭牌花魁之類的人物,正氣得瑟瑟發抖,容非磨牙道:“我要把秦姑娘那個小妖精捉到杭州去!”

  “……”秦茉搞不清在鬧哪一出,擱下瓷盞,沉聲問,“公子為何捉秦姑娘?”

  “抓來吃掉。”

  回答得義正嚴辭。

  秦茉啼笑皆非,小聲道:“不好吃,別捉。”

  “好吃……”容非忽然像是悟到什麽,睜目怒道:“你、你何時吃過!”

  秦茉猝不及防,連忙撒手。

  容非後腦勺磕在枕上,半眯眼,迷離眸光掃向她惶恐的麵容,長眉一皺,“你……怎麽又來了?”

  又?秦茉有些糊塗。

  “日日不理我,”他不屑地翻了個白眼,抬手亂摸,觸碰到她的手後,一把握住,覆向自己的臉,“夜夜跑夢裏勾引我……”

  秦茉臉上一熱,再聽到他那句“夜夜跑夢裏”,整個人要炸開!

  這家夥!是不是承認了什麽秘密?

  她臉紅心跳,手剛抽離又被他抓住,熟悉的暖意自他掌心流向她全身,滋生出絲絲縷縷的留戀。

  她果然拿他沒辦法。

  他另一隻手勾住她的纖腰,悄悄把頭靠向她的腿,嘀咕著:“你不要嫁給別人……嫁給我就好。”

  他蹙著眉,薄唇抿緊,偷偷撇了撇,疑似撒嬌的情態,使秦茉心軟如綿,手足無措,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轉念一想,他大概處在“酒後吐真言”的微妙狀態,失去控製,卻又存有意識。

  她決定趁機與他聊聊。

  “憑什麽要嫁給你?”

  “因為你是我的。”

  毫無道理!秦茉暗笑,問起了盤踞心頭的謎題:“你喜歡我什麽?”

  原以為能聽到一番誇獎,不料這人惜字如金:“對稱。”

  簡單粗暴的理由!她隻想打人,吸了口氣,咬牙道:“你才對稱!”

  “你長得對稱,名字也是對稱的,嘻嘻。”

  “……”秦茉不曾細究過這問題,不曉得如何接茬,換了個話題,“那……要是我不嫁你,你又當如何?”

  容非醉顏染上薄薄紅暈,狹長眸子裏泛起嬌羞之色。

  他圈緊她,試圖把臉埋在她身上,好一會兒,小聲回了一句。

  “我、我打算色、誘、你。”

  “噗……”秦茉本就怕癢,聽他道出此等羞恥的言辭,笑得直哆嗦。

  “笑什麽?”他顯然添了幾分惱怒。

  秦茉用力掰開他的手臂,站起身來,收斂笑貌,正色直言:“本姑娘絕不會被美色所惑。”

  躺臥在床的容非如受到了挑釁,瞪視她半晌,陡然抬腳一撂,趁她立足不穩,伸手強行拽翻了她。

  秦茉先前覺得他喝多了,喋喋不休很是好玩,隻當小孩哄著,完全沒預料他猛然來真的,驚羞之際,已重重跌落他懷中。

  容非快如閃電圈住她的柳腰,往裏一滾,沉重軀體強行壓在她身上,眼角唇畔盡是笑意:“我試試,看能否成功。”

  “你……”她從未受過此等欺負,慌赧得要融成水,氣息不勻,唯有用力推他。

  他箍著她的手腕,掀至頭頂,繼而居高臨下,展露勝利者的微笑,教她有一瞬間的驚慌——難道他裝醉設下陷阱?

  “你別、別胡來!”她嚇得魂飛魄散,無奈腿腳被死死壓住,纖細雙手遭他固牢,隻能扭動身子以示抗議。

  這下真要完了……她來西苑歸還衣服,怎就成了眼下不可收拾的局麵?

  “嫁不嫁?”他笑嘻嘻地逼問。

  秦茉疑心他裝傻充愣,怒目切齒,厲聲道:“不嫁!快放開我!”

  “哼!”容非氣鼓鼓地直視她,“你不嫁?我不放!”

  僵持不下,軀體交疊,姿勢極度靡麗,她頭暈目眩,周身酥鬆綿軟,陷入狂躁與迷戀中,幸而,這家夥無進一步動作。

  困窘、尷尬、羞怯、憤然來回翻湧,對上容非那半迷朦的醉目,她逐漸複信他是真醉了。

  “乖……你、你先下來,咱們聊聊,這……成何體統?”她吞吞吐吐,換成試探誘哄的語調。

  興許她眼底的抗拒之意消散,眼波柔柔,挑起容非的濃情與欲念,他低下頭,輕輕印了吻印的眉心,一如他初次親吻她時的虔誠。

  隨後,額頭、眼皮、臉頰、鼻尖、嘴唇、脖頸、耳垂……一下又一下,層層疊疊,密密麻麻覆滿了他極快的親吻。

  她無力對抗,隻有被動承受,心裏羞惱與怒氣回蕩——你這是小雞啄米?

  恍惚間,他的唇覆蓋了她的,如藤蘿花瀑內的溫柔相抵,貪戀且帶一點固執。

  微濕的呼吸,與甘醇烈酒的辛辣,引誘著她,攫取著她。

  秦茉受製於他,迷亂閉了眼,不自覺多了稚拙迎合。

  感應到她有所回應,容非越發瘋狂,鬆開了對她的鉗製,一手支撐身體重量,一手輕托她的下頜,薄唇鍥而不舍舐吮她甘甜的舌。

  秦茉心想,她大抵沒救了。

  自她出生起便定下的婚約,已名存實亡。

  如若眼前人愛她愛到發狂,她姑且試著相信,他那句“有我在,不怕”。

  下定決心,秦茉悄然以玉臂環他的頸脖,正式給予羞澀且綿軟的答複。

  霎時間,屋中如有甜香銷魂蝕骨,溫度倏然飆升。

  顧慮也好,危難也罷,盡拋諸腦後。

  忘情擁吻,唇齒磕碰,由身心到皮膚,裏裏外外,逐寸被融化了。

  又或是,甜化了。

  她纖纖五指穿過他的發,意外觸到了他脖子上懸掛的細繩,微感狐惑。

  靜靜交疊,趁他離了她的唇,各自低喘,她別過緋雲密布的臉,小聲道:“先下來。”

  容非聽話地從嬌軀滾落,雙臂摟她更緊些,親昵地湊到她的耳根細撕輕咬,鬧得她半邊身子又癢又麻。

  她越往裏縮,他越是追得緊,迫不得已,她抵住他:“停!停!”

  掌心被他胸前一小小物件硌到。

  正好,有了迫使他放過她的理由。

  “什麽玩意兒?”

  隔薄裳戳了戳他懸掛於頸的硬物,料想是玉佩之類的玩意兒。

  容非老老實實敞開衣襟,掏出一黃銅所製的薄片,像極了被切開的鑰匙。

  鑰匙!秦茉心如被重物猛烈撞了一下,鬢角細汗沾染碎發,瞳孔驟然擴張。

  會是他嗎?說實在,年齡大致對得上,可她終究未曾親眼見過那信物,隻是聽母親描述過,年月逝去,記憶模糊。

  存了一絲僥幸心,她雙目騰起水霧,紅唇微張,顫聲問道:“這、這是……定情信物?”

  容非搖頭,老實作答:“不,是有關我爹遺物的鑰匙。”

  失落感衝擊著她——不是他。

  她情願他冒名頂替。

  沒來由,幾絲感傷將她從癡纏悱惻中拉回現實,激情趨於緩和,她蜷縮在他懷內,沉默不語。

  容非未察覺她情緒的變化,附在她耳邊,柔聲細語:“不許反悔。”

  秦茉啐道:“我可沒答應你。我連你做哪行、家在何處、有幾口人,均一概不知。”

  “嘿嘿,生意嘛……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我是正經生意人,家在杭州,至於幾口……數不清,大約七百來號人……”

  “騙人!”秦茉嗤之以鼻。

  容非合上雙眼:“到時候你便知。”

  他嗓音懶懶的,笑容暗藏狡黠,呼吸愈發平穩,不多時,重新入夢。

  秦茉總算從無休止的糾纏中脫身,又沉迷於他的獨有的溫熱感,安靜陪他躺了一陣,終覺此舉過於驚世駭俗,慌忙挪開他的臂膀,下地整理衣裙。

  還件衣裳,把自己賠進去,虧大了。

  繞了一大圈,她還是無法舍棄。

  凝望他沉靜美好的睡容,她壯了膽子,湊向他唇角,印下淺淺一吻,瞬即羞紅了耳根。

  不行,呆不下去了!可她該如何撤退?

  房門依舊上了鎖,樓下那黑衣男子依舊有條不紊地揉捏貓腦袋,手中食物由核桃換成杏脯絲兒。

  秦茉暗自懊惱,無所適從,唯有等容非醒來再說。

  她借著房中漸弱的光線,手執銅鏡,拿了把木梳子,梳理淩亂發髻,自覺瞧不出端倪。

  嗯?脖子上一連串的紅印,不痛不癢,怎麽回事?

  憶及容非方才所為,她恍然大悟,恨得直跳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