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節
作者:桃之幺      更新:2020-07-06 16:22      字數:5776
  平常工作上的事情他們往局裏的工作討論組傳,可如今似乎這個工作討論組更加的不安全,於是曾鬱想起了微信群。

  蘇漾同樣也收到了這個信息,他停止了和姚鴻的對峙,看了幾遍動畫後,又看見了曾鬱的描述。

  監控、入侵者、動畫、魔術師……

  魔術師……

  蘇漾突然想起了自己小時候的一件事,從小他就被迫看了很多很多的書,他倒也不排斥,但是這樣的被迫不單純是在看書上麵。還有父母的精神軟暴力,他們不斷地耳提命令,你以後一定要成為像這些書裏一樣厲害的人物,這樣才不會丟爸爸媽媽的臉。

  不能不優秀,不能不傑出,這是蘇漾的童年。但他的童年也並非一點有趣的事情都沒有的,也許每個男孩子在某個特定的年齡段都會被神秘的東西吸引。

  不過比起那些哄騙小孩的東西,蘇漾覺得最神奇的是魔術師。

  所以在一次學校老師問想要做什麽的時候,蘇漾回答了“魔術師”,不知道老師出於什麽目的將這件事告訴了他的父母。

  於是蘇漾麵對的是冰冷的小黑屋以及父母的斥責,他記得他爸爸摔門離去前說道:“魔術都是騙人的!”

  小蘇漾看著他的背影,想說什麽,但那時候嘴笨,什麽也說不出來,隻能委屈地哭著。

  後來上了大學,有時候蘇漾還會想起這件事,不過他想到了那個答案,他想說的是——

  我知道魔術是騙人的,但是頂尖魔術的魅力就在於,明知道是騙人的你依然會不由自主的相信。

  因為你找不到破綻。

  所以魔術有魔術的規矩,魔術師永遠不能破解魔術,又或者說,魔術是不需要破解的。因為觀眾追求的是神秘,是刺激。

  蘇漾隻覺得自己腦海裏有個想法一閃而過,但是是什麽呢?

  再一次看動畫,和林厲不同的是,蘇漾雖然沒有童年但他也知道這部動畫片,知道這個角色,月色下的怪盜,月色,月……

  腦子裏電光閃過,蘇漾終於解開了那個困惑著自己問題。為什麽雷朗看上去不是十六歲,因為他就不是十六歲。

  就像是魔術,魔術師先引導觀眾相信一個東西後,隨後他開展著他的魔術。對於觀眾來說,魔術從這個時候才開始,但對於魔術師來說,魔術從引導就已經開始了。雷朗這件事也是一樣,無論是骨齡還是其他的證據,蘇漾他們先入為主地相信了這些東西是沒有問題的,在這個基礎上推論出的結論自然是沒有問題的。

  但如果一開始,他們看見的東西就是有問題的呢?

  就在蘇漾沉思的時候,門口卻發生了爭執,姚鴻要離開,而剛吃完泡麵的許沁擼起袖子就是不讓姚鴻走,兩人甚至有了一些肢體上的摩擦。

  蘇漾抬頭,嘴角微微上揚,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他也想圓一個兒時的夢想,給姚鴻變一個魔術。

  第239章 39·屍檢

  “吵吵嚷嚷像什麽話?”

  林厲出現在門口, 掃了眼爭執的兩人:“嗯?當警局是菜市場嗎?!”

  許沁倒是利索地認了錯:“林局對不起,我寫檢討。”

  林厲又看了一眼陪著笑的姚鴻,目光落在他領口頓了頓,隨後收回了目光一針見血道:“不就為了柯顧的那點事兒嗎?屍檢報告已經出來了, 在這裏廢嘴皮子不如看看有依據的。”

  “當然, 當然。”姚鴻陪著笑,雖然此刻他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但還是選擇跟了上去。

  他疑惑的不是別的,而是為什麽站在這個地方的人是林厲,林厲分明已經不分管刑偵了。

  但此刻沒有人能解答這個問題, 他們隻能跟著林厲走, 隻是不過許沁和蘇漾落後了一步, 許沁悄悄地把口袋裏的證物袋遞給了蘇漾, 裏麵赫然就是一枚金屬紐扣,上麵烙刻著麥穗和五角星, 這是姚鴻那顆被扯鬆的紐扣。蘇漾衝著許沁豎起了大拇指,以他們的默契無需多言,蘇漾對著許沁摸了摸同樣位置的紐扣,許沁就明白了, 所以故意和姚鴻起了衝突。雖然許沁不太知道這個紐扣的作用, 但她知道姚鴻來者不善, 這就足夠了。

  林厲帶他們去的是一個大會議室,推開門,洪冉已經在裏麵等著了。

  除此之外, 還有其他跟這次事件有關係的人,不過大部分是督察組的,特案組隻有蘇漾和許沁在。看上去勢單力薄,但蘇漾深吸了一口氣後,坦然地接受了各方的注目禮。

  他知道這裏的人想什麽的都有,甚至還有對他和師兄關係惡意揣測的人,但他已經不是當初的他了,當初他會為此難過很久,他會去想為什麽世界要對他充滿惡意。但現在蘇漾卻不會去考慮這些人在想些什麽了,他跟師兄即便是單純的師兄弟關係又如何?難道這些人就不會這麽想嗎?即便不揣測他們的關係,難道這些人會有別的什麽更好的想法嗎?

  很長很長的自愈時光中,蘇漾終於意識到了被惡意相待不是他的錯,是那些人的錯,他之所以會受傷不是因為那些人對他有多重要,是因為他其實骨子裏是自卑的,因為父母常年的否定,他成長的路上一直在渴求別人的肯定。

  同性戀是對是錯,他和師兄到底是不是光明磊落,其實答案並不重要。這是他的選擇,當他不需要別人的肯定的時候,對錯其實根本就毫無意義。

  此刻這些人的目光對蘇漾來說已經不構成任何影響了,他氣定神閑地走了進去,沒有憤怒沒有激動,這些人不值得他憤怒。

  所有人都坐定了,隻有為首的位置空了出來,蘇漾知道林厲是在等一個職位更高的人。

  很快,徐秉智出現在了門口,他掃了起立的眾人,看了一眼手表淡淡地說:“我給你們四十分鍾,四十分鍾後我要去開會。”

  這句話不僅僅是說給特案組聽的,也是說給督察組聽的。鬧騰了這麽一宿,徐秉智知道自己也是被當槍使了,不過沒關係,戲耍他的人此刻估計也不是太好過。

  姚鴻趕緊點頭,他打起十二分精神,因為和蘇漾的交鋒,他意識到了蘇漾並不好對付,而且特案組也並不是什麽都不知道的,至少他們對案件的了解比自己想象得要深得多。

  先開口的是洪冉,她也不拐彎抹角,直接說道:“死者於信東死於氰化鉀中毒。”

  姚鴻陡然鬆了一口氣,他終於聽見了自己預想的答案,於是適時地補充道:“徐廳,我這裏有一個拍攝下了案發過程的視頻。”

  蘇漾詫異地挑起眉梢,這件事他們之前並不知道。

  “於信東的案子不是二組在查嗎?”許沁突然插話道,“不如讓餘隊一起聽聽,也看看姚處提交的證據有助於破案。”

  徐秉智點頭:“嗯,叫他上來。”

  很快,餘孟陽就到了,他到了之後聽見姚鴻說的話,擰著眉頭:“您等等,您去過現場嗎?”

  姚鴻趕緊搖頭,這種坑他一定不跳,去過現場是小事,被懷疑才是大事。

  餘孟陽繼續發問:“您都沒去過現場,哪來的證據?”

  “咳。”姚鴻清清嗓子,掩飾著自己的尷尬,“是有人發給我的這段視頻。”

  “麻煩等等開完會姚處留步,給我們提供一下發視頻人的信息。”餘孟陽帶著點痞氣,聳了聳肩,“姚處畢竟不是刑警出身,我們也能理解您的大意,不過下次一旦有可疑的人聯係你,請第一時間跟承辦案件的警官聯係。畢竟,時間寶貴。”

  一頓貶低讓姚鴻臉上掛不住了,他咬著後槽牙警告自己不要跟這幫人打嘴架,不過視頻終於還是播放出了。視頻一開始就是於信東去開門,把柯顧引到沙發上。不過引起蘇漾注意的是,師兄剛一坐下,於信東似乎跟他說了什麽,於是師兄起身換了一個位置坐。而就是這樣的一換位,鏡頭裏出現了微妙的差距,師兄第一次坐的位置在鏡頭上其實拍不到正臉,但是第二次拍攝的角度就是完美的,甚至可以說是正對師兄的,蘇漾電光石火間突然間想起了周铖被陷害的全過程。

  同出一轍的套路。

  果然,從視頻上看,凶手就是柯顧。因為於信東先給兩人倒了杯咖啡後,起身走入了走廊。過來兩三分鍾,他拿著一封信走了出來。隨後於信東坐下後開始喝咖啡,短短的半分鍾後,於信東表情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手一鬆杯子砸地,表情分外猙獰。跟柯顧說的一樣,他開始給於信東做了心髒複蘇,不過很快他就發現了於信東的心髒監控,隨後他有檢查了瞳孔和渾身的狀態,知道於信東已經死亡了。因為兩人坐得很近,所以視頻上很難辨認柯顧到底有沒有碰過他的杯子。

  “人就是柯顧殺的。”姚鴻斬釘截鐵道,卻遭到了來自洪冉的嘲諷:“姚處,您能不能說說柯顧的作案手法。”

  手法,這是姚鴻的知識盲區,不過這到底他確實會答:“柯顧一定是因為他和蘇漾的苟且被於信東學校時告發了,所以一直恨著於信東。他在校園裏見到於信東後,去藥店買了氰化鉀,揣著上門,最後在於信東的杯子投入,於信東喝下咖啡後身亡。”

  “氰化鉀你竟然能在藥店買到?”洪冉搖搖頭,“你說的這個故事很完美,但是有個最致命的錯誤。”

  姚鴻皺眉。

  “你的意思是,氰化鉀加在了咖啡裏,而於信東喝下咖啡後身亡,對嗎?”

  姚鴻點頭,這確實是他的意思。

  洪冉緩緩道:“雖然於信東死於氰化鉀沒錯,但是他的胃裏並沒有足以致死的氰化鉀含量。”

  眾人就看見姚鴻的臉一點點變白,最後麵如土色。

  第240章 40·良藥

  “那為什麽他的死因會是氰化鉀致死?”蘇漾畢竟不是刑偵專業出身, 包括一些在場的文職或年輕刑警也跟他有同樣的疑惑。

  因為他們不管是看動畫還是看, 甚至看課本, 都對服用氰化鉀的死者有一個認識,口中會散發著苦杏仁的味道。

  蘇漾還想起來關超被投毒的事件,他也是服用氰化物後被送入醫院搶救,說實話從視頻上看,兩個人的狀態確實很像,都是端起杯子後喝了一口,隨後杯子摔碎, 人也躺在了那裏。隻不過關超當時口吐白沫但還有一口氣, 而於信東則沒有白沫,當場死亡。

  兩人不同的結果應該和氰化物的品種有關, 也跟劑量有關,蘇漾隱約還記得當時洪冉說過關超被投毒的劑量非常微量, 如果劑量大的話,估計也搶救不回來了。

  後來得是蒙筠指使的曹仁風,但那個時候他們也沒明白蒙筠玩這麽一出是為了什麽。如果是為了陷害周铖, 為什麽不多下一點劑量?即便蘇漾認為蒙筠並非一點良知都沒有留存,但是他還是不認為蒙筠會憐憫關超這麽一條生命。

  但現在蘇漾有些明白了, 因為關超下毒案,就是一個警告, 目的是為了折磨特案組,從關超的案件到於信東的案件,幕後主使的意圖逐漸浮出水麵, 除了報複折磨自己,還意圖使特案組聲名掃地。

  家屬犯罪、組員犯罪,無論哪一盆髒水對於特案組來說那都是在鋼絲邊緣行走,一著不慎,粉身碎骨。

  對於蘇漾的疑問,洪冉給出了答案:“因為氰化鉀不是從口進入於信東身體裏的。”

  “而且更加微妙的是,咖啡中的氰化鉀的含量非常微量,幾乎可以不計入,但有一個東西的含量是超標的。”

  洪冉拿出了一張照片,照片是現場照片,咖啡撒了一地,地上除了咖啡,還有一塊幾乎沒有任何融化的方糖。

  蘇漾愣住了,他的大腦內飛快地回放著剛剛的視頻,於信東拿著一封信走了出來,原本想交給柯顧,但是猶豫了一下最後放在了桌子上,隨後他右手拿著咖啡勺將原本放在碟子上的方糖放入了咖啡杯中。

  蘇漾眯起了眼睛,他突然意識到了哪裏不對,和柯顧麵前那杯熱氣騰騰的咖啡不同,於信東麵前的那杯咖啡從鏡頭裏看不見熱氣,而奇怪的是於信東將方糖放入咖啡後,並沒有拿出勺子,也沒有攪拌,而是轉了半圈後,左手端起杯子,右手還拿著咖啡勺,這樣喝了下去。

  按說那個時候的糖並沒有化開,而且於信東喝咖啡的樣子也有些奇怪。

  蘇漾隱約摸到了那個點,但卻看不真切,就像眼前蒙了一層窗戶紙。蘇漾深吸了一口氣,正當他打算放棄的時候,電光石火間他看見了許沁,眼前回想起了剛剛辦公室的一幕,突然間那一層窗戶紙被捅破了

  他想到的不是別的畫麵,正是許沁端著海碗喝泡麵湯的場景,當時許沁也是這樣的情況,一手端著碗,一手拿著勺子。

  但是為什麽呢?

  蘇漾轉頭問許沁:“你剛剛吃泡麵的時候為什麽要邊喝湯邊拿勺子?”

  許沁被問懵了,一時沒反應過來,其他人也沒明白蘇漾的意思,蘇漾隻得比劃了一下。許沁明白過來後臉騰地紅了:“我想喝口湯,但是碗口太大了,不用勺子擋著麵會灑。”

  蘇漾眨眨眼,恍然大悟,這個方法還挺聰明的,自己以前怎麽就不知道要這麽做呢?

  許沁的看著蘇漾恍然大悟的神情,臉更紅了,現在所有人都知道她用的碗大了。

  蘇漾沒有察覺到許沁微妙的心情,他此刻就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般,特別興奮,要求之前播放錄像的人再播放一次。那人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姚鴻,姚鴻皺了皺眉,心頭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想出言阻止,但是姚鴻又猶豫了。原本以為視頻是很有力的證據,可當洪冉說出一部分屍檢報告的時候,姚鴻心中已經涼了半截,心中暗罵做事沒做幹淨的人,心知這事十有八九要黃。而他原本認為有力的證據,蘇漾竟然像是發現了其中的問題。

  不出言反對估計這事徹底沒戲,可現在出言反對倒顯得自己跟這個案子真有關係一樣,可實話實說,他確實對這案子事前一無所知,本以為是件動嘴皮子容易的差事,卻沒想到連碰了好幾個釘子。

  姚鴻在督察組也有幾年了,但是這樣的事還真沒遇到過,一般就算最後保住了一身製服,看守所走一圈也是必要的,不死也脫半層皮。但現在柯顧人還在警局呢,而情勢卻已經一百八十度轉彎了。

  徐秉智淡淡地看了一眼姚鴻,姚鴻接收到這個延伸後,退卻了。

  他怎麽也沒有想到一向不輕易表明立場的徐秉智態度會這麽明顯,也許對別人不明顯,但對跟他打過好幾次的交道的姚鴻明顯地感受到了那一瞥的警告。

  已經在嘴邊的阻止終於還是咽了回去,對著尋求自己意見的手下默默點了點頭。

  視頻再次播放,蘇漾看著看著,嘴角也揚了起來:“往回倒五秒。”

  視頻定格在了於信東仰頭喝咖啡的情景。

  “於信東當時應該是用勺子固定住了糖,不讓糖在咖啡裏融化太多。”蘇漾飛快道,“柯顧麵前的咖啡是熱的,但是於信東的咖啡是完全冷卻的,這其實有些不對勁,因為咖啡是於信東自己端給他們的,沒有理由兩杯溫度不一樣。而於信東在放糖後甚至沒有尋常人攪拌咖啡的動作,而是快速端起,洪法醫,如果我沒猜錯,氰化鉀是不是存放在了在方糖裏。”

  洪冉推了推眼鏡,點點頭:“沒錯,方糖中有足以致死的劑量,但氰化鉀在方糖中的分布靠近糖塊中心,可因為現場的方糖幾乎未融化,所以咖啡中檢測出來的氰化鉀不足以致人死亡。而且於信東胃中的氰化鉀含量也很少,他並沒有喝下太多的咖啡。”

  “從於信東放方糖的神情上以及他的動作上來看,我推測於信東一早就知道了方糖中有氰化鉀。”

  “你的意思是他自殺?”姚鴻忍不住開口,他真不是為了杠,而是真情實感地在疑惑,因為這個案子他雖然得了授意,但是他就他手上的一些材料,也覺得柯顧的嫌疑非常大。一個封閉的空間裏,兩人有仇怨,一個人離開後回來喝咖啡後立刻中毒身亡,怎麽被蘇漾說著說著就說成自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