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作者:桃之幺      更新:2020-07-06 16:22      字數:48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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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的死者叫彭浩,機械工程學院的大二學生,和萬元白不同的是,如果說萬元白是學霸,那彭浩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學渣,雖然能考上他們學校的高中學習都應該很拔尖,但有績點帝自然就有門門不及格的,彭浩就是屬於大學徹底放飛自我行列的學生,他的輔導員說他從大一下學期開始就已經完全曠課了,每天都貓在宿舍裏打遊戲。

  “如果全曠課,我們學校不是要寄勸退通知書嗎?”蘇漾有些奇怪。

  輔導員一愣:“您是……”

  “我和師兄都是這個學校畢業的。”

  輔導員略有些驚訝,這倒是他沒有想到的。他們學校畢業的走學術路線的多,有考公務員的,但是很少會去做警察。而且師兄弟倆都是警察,這倒是挺少見的。

  “你們以前是法學院的?”因為好奇,輔導員忍不住多打聽幾句。

  “算是,研究生轉了犯罪心理學。”柯顧無意同他多說,當然輔導員聽見犯罪心理學幾個字就閉嘴了,生怕多說一個字就被看出自己的心思。

  蘇漾忍不住多看了柯顧一眼,頓了頓催促道:“所以為什麽沒有寄勸退通知書?”

  “他家情況比較特殊。”輔導員也很無奈,“按規矩說是要勸退的,但是他大一上學期,他家發生了一些變故,父親車禍身亡,母親在他父親過世的一個月後就改嫁了,之後把他帶大的奶奶也過世了,綜合考慮到這些情況,學院還是決定不對他做勸退處理。怎麽說呢,人之常情吧,雖然我們都知道要振作,但我們不是當事人,不置身事內永遠都體會不到當事人的心情。”

  蘇漾了然,他卻想到了另一個層麵,他們是不是該從這些自殺學生的就醫記錄入手?單純從彭浩的遭遇來看,他完全有可能去醫院進行過心理科的就診。萬元白雖然沒有彭浩這麽慘的遭遇,但是就他的朋友所說,之前也不止一次提過自殺的念頭。

  跟輔導員聊完後,蘇漾把自己的想法跟柯顧說了說,柯顧也覺得挺有道理,正當他正打算打電話給曾鬱的時候,手腕突然被握住了。

  柯顧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看著握住自己手腕的小師弟:“怎麽了?”

  “師兄……你還記得武興為的案子嗎?”

  怎麽可能不記得,這才過去不到半個月,但柯顧知道蘇漾想說的肯定不是這個。

  “你還記得武興為說他做過心理谘詢嗎?”

  “你是說這些自殺的人,也有可能在同一個人那裏做過心理谘詢?”

  蘇漾甩了甩腦袋:“最好不是,不然的話心理谘詢又要經曆寒冬了。”

  心理谘詢本來在國內就是起步階段,現在逐漸正規化,也逐漸為人們所接受,如果真有把心理學當做犯罪工具的谘詢師存在,哪怕隻有一個人,都會讓人對心理谘詢師這個職業產生不信任,可心理谘詢的基礎就是建立於谘詢人對谘詢師的信任之上。而在現在的這個谘詢時代,蘇漾根本不相信有什麽是可以一直隱瞞下去的。

  這也就是為什麽之前的那個案件中,對於那位他們找不到信息的谘詢師,柯顧並不願意讓李肖然過早涉足的原因之一。

  他們都知道現在的境況有多難得,所以每個人都想要守護這份來之不易。

  “如果真的有這樣的一個人存在,那我們更要抓住他,前輩們的心血不能栽在這麽一個人手中。”

  蘇漾鬆了手,也鬆了一口氣,或許是日積月累的習慣。如果說日常生活中,他恨不得跟柯顧唱反調氣一氣他,但是每到這種嚴肅真正的問題,蘇漾總是下意識地尋求柯顧的意見,生怕自己想的會跟師兄想的有什麽出入。

  倒不是因為他覺得自己應該跟柯顧想法一樣,因為蘇漾知道自己的性子,如果是他認定的他很難改變自己看法。而太多的事實證明了,柯顧想的往往是正確的,這才有了他今天的試探。

  柯顧盯了蘇漾半晌,隨後伸手把他的頭發往後擼,手指在蘇漾光潔的額頭上溫柔地摸了摸,隨後屈起指頭在他腦門上直接敲了一記。

  “蘇蹄蹄,我也不是什麽時候全都對的。”

  “哪有?”蘇漾倒吸了一口冷氣,捂著自己腦門,有點委屈,“那你說說你哪次錯了?”

  這個問題柯顧沒有回答,不過他們等到了曾鬱的回複。

  曾鬱正在做所有自殺學生的資料庫,所以在柯顧詢問之後,很快就調出了就醫信息,不過和蘇漾和柯顧設想的最壞打算不一樣,這其中有1/3的人是去過醫院心理科就醫的,不過這些人去的醫院大部分都不一樣,負責問診的醫生更不是同一個人。有3/5的人去看過心理谘詢師,可這部分人跟之前就醫的也不完全重合,而且去的也都不是一個心理谘詢室。

  這條路似乎被堵死了,蘇漾有些遺憾也有些慶幸,遺憾的是他們想錯了,慶幸的這個最壞的可能性並沒有成真。

  不過,是不是還有什麽可以把他們聯係在一起的?

  蘇漾隱約覺得自己抓到了一根線索,但是那根線索飄飄忽忽,若隱若現。

  不過既然這條路走不通,那就換一條來,蘇漾和柯顧決定去找郝芮問問情況,看看她到底知道多少,又隱瞞了多少。他們去停車場的路上路過了他們當年的教學樓,在路過一棵樹下時,柯顧頓住了腳步,在這顆蘇漾曾對自己表白過的銀杏樹下,柯顧低頭看著比起當年,褪祛稚嫩的小師弟:“五年前我就做錯過。我不應該一個人出國,寧可晚個一年半載,我應該等著你,把你一直拴住身邊的。”

  蘇漾一窒,他慌忙低頭,眨了眨眼竭盡全力想將眼底的濕氣憋回去。可自從和柯顧重逢之後,他的淚腺顯然並不是那麽聽話。

  “是我想錯了,那時候你總在心理谘詢室忙前忙後,也是你一點點撬開我的蚌殼,潛意識裏,我總認為你——”

  “師兄!”蘇漾突然仰頭,鼻尖微紅,眼角的淚痕還沒有幹,但他此刻神情卻突然興奮了起來,直接打斷了柯顧的話,“我知道了!我們錯過了一個地方,就是學校的心理谘詢室!”

  一個更能夠讓學生放下抵觸心理,同時並不會產生任何就醫記錄的地方。

  第42章 09·從前

  蘇漾的眼睛亮晶晶的, 他覺得自己腦海中一直很模糊的線索就這樣搭上了,就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脈一般, 腦子一片清明。

  他此刻就像個小孩子一樣,眼巴巴地希望得到老師的表揚, 但是他就看見老師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盯得他覺得心裏毛毛的。

  “師、師兄?”蘇漾小心翼翼地問道。

  柯顧冷笑了一聲:“還知道結巴,證明不是成心的。”

  成心的什麽?

  蘇漾眨眨眼, 覺得睫毛有點濕, 順手摸了摸,看著手上殘留的水痕, 終於想起他們剛剛再做什麽了。

  想起來之後, 蘇漾整個人都不好了,尤其是當柯顧說完話之後轉身就走, 看著他的背影,蘇漾連蹦帶跳地追了上去,仿佛真地回到了當年,跳著去勾柯顧的脖子:“師兄你聽我解釋!”

  “解釋什麽?”

  柯顧偏頭瞅著半掛在自己身上的小師弟:“有什麽好解釋的?”

  蘇漾賠笑道:“我不是突然想到了線索嗎?”

  “知道了。”柯顧把臉正了回去,“我知道我不如案件重要。”

  就是因為柯顧的語氣太雲淡風輕了,可說出來的話卻不是那麽一回事, 蘇漾就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脫口而出:“師兄最重要!”

  “是嗎?”柯顧又看了他一眼,表情不喜不悲, “那你重複一下我剛剛說的內容。”

  蘇漾傻眼了, 吭哧了半天:“你說五年前不該把我扔在國內。”

  “後麵呢?”

  後麵……蘇漾有種想把自己腦子打開的衝動, 半晌沮喪道:“師兄,我可能老了,記憶力衰退了。”

  柯顧對此不置可否。

  蘇漾抓耳撓心地覺得自己對不住柯顧,不管他們現在是什麽關係,說話的時候走神本身就很不禮貌了。尤其是,師兄應該也是用了很大的勇氣才把那些話說出來吧……

  他們當年在一起的時候,很少有互相剖白的機會,一是兩個人都不習慣對外展現自己的內心,二也跟他們談戀愛的狀態有關係。嚴格意義上來說,柯顧是蘇漾一點點掰彎的,也因為這個,蘇漾總是覺得是自己打亂了柯顧原本的人生軌跡。

  “師兄……”

  兩人就這樣並肩走在校園的綠蔭道上,風帶著些涼意,而蘇漾心裏裏也涼颼颼的,也有些難過,曾經自己憧憬渴望的東西,在剛剛被自己親手推了出去。

  走著走著,柯顧停下腳步:“到了。”

  蘇漾深吸了一口氣,仿佛就像五年前,五年前的時候也是這樣,他們最後一次一起在學校走的時候,到了宿舍樓底下,柯顧說:“到了。”

  這個場景在蘇漾的腦海裏回放了很多次,那時候他也覺得那隻是一句平常的話,但後來發生的事情卻讓他覺得,那句“到了”仿佛已經在說,他們就走到這裏為止了。

  他們的感情已經到站了。

  “師兄……”蘇漾握住了他的手腕,深吸了一口氣,眼底浮起了一絲自嘲,分明是自己一直在拒絕,可事到臨頭,他才發現口是心非的也是自己,“師兄,再繼續走走不行嗎?”

  “我是沒問題,但是快午休了,我記得谘詢室十二點就關門了吧?我那時候不是經常去那裏找你嗎?”

  谘詢室有個小房間,房間裏有張床,主要是防止谘詢人情緒崩潰的。蘇漾有點潔癖,所以他會準備一張床單放在儲物櫃裏,每到中午就拿出來午休。到了後來跟柯顧在一起後,柯顧中午會去找他,兩個人就在那張小床上擠一擠。他們什麽事情都不會做,床也很窄,甚至身子可能會有一半在外麵,但很久很久的以後,每當他們回想起時都忍不住嫉妒曾經的自己。

  “你還記得?”

  “我還沒老,記憶力也沒衰退。”

  蘇漾:“……”師兄果然是名副其實的天蠍座,蘇漾不研究星座,但唯獨對於柯顧的星座,他研究得比自己的星座都透徹。就像每一個暗戀者一樣,總想著從各種各樣的渠道了解喜歡人的信息,哪怕是虛無縹緲的星座,冷淡如蘇漾也不願意放過。

  “上去吧。”柯顧把蘇漾的手指從自己的手腕上一點點掰開,在蘇漾流露出絕望的目光中,柯顧把他的手攥進了自己的手心中,“回去再跟你算賬。”

  蘇漾嘴角一彎,重重地點了點頭。

  他不怕柯顧報複他,他怕的是柯顧不搭理自己。

  兩人去的時間也算是巧,兩個學生正在門口落鎖。蘇漾和柯顧走上前,鎖門的圓臉男生愣了一下:“你們是要來進行谘詢嗎?”

  蘇漾還沒說話,就見圓臉男生扭動了一下鑰匙:“那你們進來吧。”

  旁邊比他高半頭穿著籃球服的男生無奈地抓抓頭發,也不管頭頂的頭發是他早上起來花了多久粘起來,不過他沒說太多,似乎已經習慣了這個場麵:“那我去打飯回來吃。”

  圓臉男生笑容有些歉意。

  蘇漾和柯顧對視了一眼,這個男生意外地善良。

  “不用了。”蘇漾看了一眼手表,“我們也沒吃飯,一起吃個飯吧。”

  啊?

  圓臉男生和籃球服男生都有些驚訝。

  不過看起來兩個人都不是能言善辯的,雖然心裏都覺得奇怪,但是還是說:“那也行。”

  四個人來到了這棟樓附近的一個食堂,點菜的時候先是兩個男生點,他們刷了校園卡後,回頭就見蘇漾趴在床頭:“阿姨,今天有賽螃蟹嗎?”

  賽螃蟹?

  這是什麽菜?食堂還有螃蟹吃嗎?

  圓臉和籃球服對視一眼,他們這裏可是北方,吃口螃蟹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而且這是

  阿姨也愣了:“這菜好久沒做過了。”

  柯顧笑著點了幾道菜:“阿姨,給他打一個糖醋排骨,玉米烙,小白菜再加三兩飯。”

  蘇漾趕緊擺手:“一兩一兩,阿姨一兩就行。”

  “以前師弟可是吃三兩飯的。”

  蘇漾瞪柯顧:“我那不是在長身體嗎?”喜歡上柯顧的時候,他讀大四,那年他才19歲,信奉著老人家說的二十三歲,躥一躥。蘇漾覺得自己才十九,更應該有長個的空間。於是比著柯顧的身高拚命給自己增加營養。

  柯顧當然知道蘇漾這點兒小心思,拍了拍比自己矮半頭的腦袋:“不怪你,怪我出現得太晚,要是我早點出現,你就能從十六歲開始長個了。”

  蘇漾氣呼呼地把柯顧的手拍開,沒長過師兄,是他一輩子的痛。

  打飯的阿姨看著他們挺樂嗬,也從他們的對話裏聽出了一些東西:“你們倆是以前的學生吧?你們說的賽螃蟹我知道,以前吳大廚的拿手菜,不過他前年就退休了,這道菜也就撤下來了。”

  “這樣啊。”蘇漾肚子咕嚕一聲,他不是重吃食的人,但這麽一遭,突然想的緊。柯顧又呼嚕了一下他的腦袋:“我知道有個地方做賽螃蟹做得好吃,回頭找機會帶你去。”

  “好!”蘇漾的眼睛都彎了起來。

  阿姨看得高興,忍不住又多給了他一勺肉。最後是柯顧刷的卡,圓臉男生有些納悶,所以這兩位到底是不是學生啊?

  是的話為什麽還會點已經撤去很久的賽螃蟹?不是的話為什麽還能刷飯卡?還沒畢業的他並沒有意識到這個世界上還有一種東西叫校友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