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作者:當歸矣      更新:2020-07-06 15:53      字數:4269
  雖有一些波折,三個人還是在傍晚前趕到了水井巷子,把一車家當都挪到了新租的院子裏。

  王婉貞給趕車的付了錢,就關上院門打量新家。

  雖說房租貴了不少,但這是個青磚房子,門戶嚴實,還有三個房間和一個小小的半露天廚房。王婉貞越看越喜歡,對顧玉成道:“這邊屋裏光線好,還有桌子,娘給你布置個書房。”

  顧玉成應了聲,又道:“院子這邊,還可以再種點菜,就是打水麻煩些。”

  他們沒什麽家當,收拾一下就打了包,但王婉貞特別不舍那片沒長成的小青菜,全拔走了也直可惜那塊地。

  讓她在這裏種兩畦菜,也能早點適應下來。

  顧玉榮年紀太小,還不到有離愁別緒的時候,揮著個小短棍搖搖晃晃地四處巡視,沒一會兒就慢慢趴了下去,四腳著地爬得飛快。

  顧玉成:“……”

  這丫頭好像因為錯過了最佳的學走路時機,讓爬行成了習慣,王婉貞費了一番力氣才糾正過來,今天居然故態複萌了。

  罷了,第一天搬家,就讓她自在一些吧。

  三人並沒什麽家當,天沒黑就布置好了房間。稍大些的一間房子給王婉貞和顧玉榮住,另一間小些的顧玉成住,剩下那個朝南的則當成書房,供顧玉成以後讀書用。

  累了一天,顧玉成不想王婉貞再生火做飯,便從外麵買了包子:“就當慶祝咱們家喬遷之喜吧。”

  王婉貞想推辭,覷著他的臉色,還是慢慢吃了兩個包子。

  兒子越來越是個頂門立戶的大人了,她這個當娘的,也不能拖後腿才行。

  .

  因有了書桌和獨立的書房,這天晚上,顧玉成散步後便沒有躺下默書,而是點上蠟燭,拿起一支在興隆酒樓做好的炭筆,鋪開兩張原身練字用過的紙,慢慢勾畫起來,時不時記兩筆。

  待炭筆用掉一截,一個新故事的輪廓也躍然紙上。

  顧玉成又理順兩遍,滿意地收好紙,又做了套拉伸運動,才吹熄蠟燭,和衣而臥。

  作者有話要說:  收到了“韭菜豬肉餃”和“南瓜燈”的營養液,開心~

  都是美味的食物呢︿( ̄︶ ̄)︿

  第17章 《緣木求仙》

  搬家的好處顯而易見,第二天顧玉成去興隆酒樓的時候,隻走了不到兩刻鍾,就看到了熟悉的招牌。

  比平日裏騎驢,至少節省了三分之二的時間。

  並非小毛驢跑不快,隻是他和原身都沒有騎過驢,鄉間土路也不好走,每次都隻敢慢慢騎著,並不比走路快上太多。

  忙碌半日後,顧玉成特意去找厲伯,要把小毛驢還回去。他現在住得近了,附近也沒有割草的地方,必須得驢歸原主了。

  沒成想撞見了愁眉苦臉的趙崇。

  顧玉成暗自吃驚,自他認識趙崇以來,此人就是一副豪爽大哥的樣子,酒樓生意慘淡成那樣也沒歎過氣,後來更是每天意氣風發的,怎麽一天不見就成了這樣?

  “大哥可是有為難之事?”顧玉成認真道,“如果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盡管告訴我。”

  趙崇待他不薄,沒理由看著對方有難而不幫。

  哪知趙崇長長歎了口氣,憂鬱地道:“為兄惹上風流債了,你……”

  顧玉成拱拱手果斷告辭,一溜煙奔回了小廚房。

  他年紀還小,幫不上這種高端的忙,還是讓趙崇自求多福吧。

  傍晚回到水井巷子,王婉貞已經做好了飯。

  她用小石磨磨了豆漿煮好,把醃好的一塊鹹肉配著小青菜炒了一大盆,又烙了兩大張雜糧餅,味道很不錯。

  顧玉成吃完飯,又拉著顧玉榮在院子裏散步消食,逗她玩了一會兒,然後才去到書房,鋪開裁好的紙開始寫昨晚構思的故事——《緣木求仙》。

  他在興隆酒樓並不特別忙,下午就守著爐灶默默打腹稿,加上有完善的構思,寫起來特別快,沒等蠟燭燃盡就寫完了四頁紙。

  顧玉成動了動脖子,覺得肩頸僵硬,便將毛筆洗幹淨擱到筆架上,又數了數那四頁整齊的蠅頭小楷,發現足足有兩千一百字,滿意地吐了口氣。

  《緣木求仙》是個修真故事,講的是一個叫林秀的鄉村少年,從小木呆呆的不愛說話,卻喜歡對著幾棵樹嘀嘀咕咕,人送外號“怪木頭”。這木頭少年每日裏割草放牛,總能找到最肥美的草,除此之外,渾身上下都平平常常的。

  如此平常地長到十五歲,忽然有一天鄉裏發了大水,眼看就要淹沒林秀所在的村莊。

  危急時刻,林秀悲聲呼救,便有那大樹應聲而長,枝丫蔓延,險險阻住了洪水。

  本是挽狂瀾於既倒的大功,卻因為鄉人愚昧,要把林秀當成妖孽燒死。

  林秀被綁在一棵樹上,怎麽辯解也沒有人聽。火苗燃起的瞬間,他聽到虛空中有個聲音,問他可願意褪去紅塵,做個修道之人。

  林秀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一刻,那樹拔地而起,直接雲霄,帶著他越升越高。林秀從此離開鄉間,並憑著木靈根踏上求仙之路,成為一方大能。

  顧玉成又看了一遍,然後將寫好的紙張小心收起來,開始做拉伸運動,熱身完又做了幾組俯臥撐。

  他近來吃得飽,中午還能在酒樓吃上肉,身體素質提升不少,至少那兩排肋骨不再根根突出,整個人有了一點肉。為了早日壯實起來,就把鍛煉強度也加大了些。

  至於《緣木求仙》能否被看上,顧玉成還真的不怎麽擔心。

  他最近常聽李斷腸說書,也有了一定的判斷力。《緣木求仙》這個故事不一定特別好,但勝在新奇有趣。

  概因這個時代並沒有修真的概念,他這個故事比涼皮在食品界還獨特。

  隻要李斷腸有點眼力,就不會棄之不顧。

  三天後,孫長厚靠著兩種口味的涼皮拿下周家婚宴操辦權的時候,李斷腸也看完了《緣木求仙》的前半截手稿,在興隆酒樓說完書就急匆匆來找顧玉成,問他可有後半截內容。

  “這本子實在精彩!小老兒說了一輩子的書,都恨不得馬上看到結局。”李斷腸撫掌大讚,“世上竟有這般奇思妙想!真是奇哉妙哉!”

  這語氣誇張得與他說書時一般無二,聽得顧玉成心頭微赧。

  雖說《緣木求仙》是他寫的,但修真小說真不是他首創,不過是站在前人肩膀上罷了,終是有些取巧。

  “這本子已經寫完,隻是作者怕入不了斷腸先生的眼,才命我先送一半。”顧玉成道。

  李斷腸哈哈一笑:“哎呀呀,這可是妄自菲薄了啊!不知這作者姓甚名誰,小老兒可得一見?”

  這年頭除了科考無望的老秀才和屢試不第的童生,沒有人公開去寫話本子,顧玉成也不願讓李斷腸知道這是自己寫的,所以才假托是幫人送稿,想著隻說作者不願露麵即可。

  沒想到突然被問起名號,顧玉成頓了頓,躊躇道:“這作者不喜見人,隻有一號,叫做‘無蹤山人’,還請先生體諒。”

  深山之人,無影無蹤,就這樣冒充一回高人隱士吧。

  李斷腸人老成精,看出他有點猶豫,也不在這話題上多聊,很快就跟顧玉成商定好,明日拿來剩下的內容,然後由他付六百文銅錢買下。

  “往日裏都是四五百文的,實在是山人的本子寫得好,小老兒等得抓耳撓腮,都想把這‘斷腸’二字送給那無蹤山人了。”李斷腸又客套兩句,便帶著李年趕場去了,臨走前叮囑顧玉成務必拿來後半截手稿。

  “那是自然。”顧玉成揮別這一老一小,隻覺得精神振奮。

  這可是足足六百文!

  雖然聽起來不多,還沒有一貫錢,但他才寫了三天,不過八千字而已。這個長度已經遠超時下流行的話本子了。

  如此一來,隻要他勤耕不綴,每月怎麽也得三四貫錢。

  雖說離攢夠束脩還有點距離,但至少養活一家人是全沒問題了。

  顧玉成越想越開心,連洗涼皮剩下的麵筋都覺得可可愛愛,沒費多少功夫就把這麵筋在筷子上纏成螺旋狀,做成了後世常見的形狀。

  正思考是蒸熟還是炸熟,要不要先在上麵抹調料,忽然見趙崇鬼鬼祟祟地探出個腦袋。

  顧玉成:“……”

  他這大哥,自從惹上風流債,整個人都變了,不是長籲短歎就是來回轉圈。

  今天更甚,在自家酒樓都當起賊了。

  腹誹歸腹誹,他還是收拾好麵板,躡手躡腳地跟著趙崇去了樓上。

  自從興隆酒樓真的興隆起來,趙崇就燃起了一腔壯誌,還在樓上給自己留了個房間,沒事就在這裏喝喝茶盤盤帳,美其名曰“坐鎮”。

  作為新吃食的核心人物,顧玉成也來過幾次,但今天一進來就覺得有點不對,空氣中似乎有點什麽味道。

  沒等他向想明白,趙崇就拉他坐下,苦著一張臉道:“賢弟啊,大哥送你一個美嬌娘可好?”

  顧玉成:“!”

  顧玉成腦子裏那根線謔得就繃直了,正色道:“大哥莫開我玩笑!”

  怪不得趙崇愁成這樣,怕是那風流債蓋不住了……但是不管怎樣,他也兜攬不起,還是堅定拒絕的好。

  “我家中什麽樣子,趙大哥你最是清楚,怎麽能這麽開玩笑呢?”

  趙崇又勸了兩句,看顧玉成態度實在堅決,不得已說了實話。

  原來他家裏給定了一門親事,明年就要成親,但他有個自小伺候的通房丫鬟,深得他心,就想抬做妾室,以後妻賢妾美,和樂融融。

  結果剛說出口就被他娘給打了一頓,之後就要求必須將這丫鬟發賣了,說是留著必成禍患。

  趙崇他娘姓厲,人如其姓,非常厲害,趙崇硬扛了三天沒頂住,迫不得已之下就想到了自己的實心眼兒兄弟。

  “南兒是個好姑娘,模樣周正,人也伶俐,賢弟不用將她供起來,就當個灑掃丫鬟用就成,好不好?”趙崇苦苦哀求,“就當大哥求你了!她跟了我十幾年,賣出去我哪兒放心啊?你就幫幫忙,好不好?”

  他壓低聲音,拚命擠眼睛,“隻要過了這陣子就行,就一陣兒。”

  顧玉成:地鐵老人看手機.jpg

  他算看明白了,這個趙崇,娶妻之前想抬妾,抬妾不成還舍不得美貌丫鬟,這是想找他把那丫鬟過渡一下,待他成親後再做打算呢!

  想通此節,顧玉成哼了一聲,從椅子上站起來,撣了撣袖子,一臉嚴肅地看向趙崇:“我與大哥一見如故,未曾想你竟是這般好色忘義之人!”

  趙崇一驚:“賢弟,我——”

  不知為什麽顧兄弟這樣子有點熟悉,看著那張臉他居然有點發毛……

  “大哥自稱急公好義之人,怎的卻不顧夫妻之義,偏要在妻子進門前抬個丫鬟做妾呢?” 顧玉成盯著趙崇,不放過他一點眼色,“這般作為,枉顧夫妻恩義,可不就是好色忘義?”

  趙崇急道:“我,我不是!南兒好歹跟了我十幾年,盡心盡力,怎麽能看著她被無辜發賣呢?”

  顧玉成哼了一聲:“你要不把她抬做妾室,她能落到被發賣的地步嗎?”

  趙崇:“我,我……”

  顧兄弟平日裏寡言沉穩,從不多說一個字,怎的說教起來這般言辭鋒利?這不就是罵他急色嗎?偏他還不能辯解!

  顧玉成才不管趙崇怎麽想,又是一記猛錘:“非是我這做兄弟的不為大哥排憂解難,隻是大哥你這好色的毛病,真的要改一改才好。”

  趙崇使勁兒打眼色,嘴歪眼斜了好一會兒,看顧玉成不為所動,才訥訥道:“我哪有?我就南兒這一個可心人!”

  “大哥莫不是說笑?”顧玉成挑起一邊眉毛,故作驚奇地看著趙崇,“咱們初見那日,那個賣身葬父的姑娘,要是長得五大三粗,滿臉黃斑,但是個幹活的好勞力,大哥可會為她出錢葬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