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作者:東方玉如意      更新:2020-07-06 15:16      字數:5610
  馬車的車簾一挑,裏麵走出一個熟人,竟是數月未見的周管家。

  “周管家,原來是您呀,我這新房子還沒蓋成,沒辦法請您進屋坐了,您請隨我去舊宅喝茶敘話吧。”

  周管家笑著擺了擺手,走到隊伍中間,請下來一位端坐在馬上的公子,介紹道:“這是我家大公子,二月參加春闈,三月已經放榜,我家公子高中進士二甲第三名。眼下衣錦還鄉,正要去鐵佛寺還願呢,公子說了,你這家鄉的石匠功不可沒,我們特意繞路從你這兒經過,來瞧瞧你。”

  一聽這話,魯鐵杵便放了心,連連擺手說不敢當。“周公子有學問,自然能高中,我可不敢居功,我一個做石匠的,隻粗粗認得幾個字,跟學問的事都不沾邊兒的。”

  周公子被這個實誠的石匠逗樂了,負手而立,意氣風發地說道:“魯兄弟太客氣了,你的硯台雕的實在是好,我那兩位恩師都十分喜歡。我就想瞧瞧,這麽好的硯台究竟是什麽人做出來的。今日一見,還真是讓我……”

  魯鐵杵見周大公子欲言又止的模樣,就自嘲道:“隻怕讓您失望了吧,沒想到我是一個這樣的大老粗?”

  周公子哈哈大笑:“大老粗怎麽了?隻要能做出來好活兒就行,人又何必長得細致小巧呢。今兒我再跟你定十方硯台,拿去送給我那些落第的同窗,讓他們樹立信心,三年以後再考定能高中。”

  魯鐵杵喜出望外,抱拳拱手:“謝大公子賞識,我一定把硯台雕好,包您滿意。”

  周公子點點頭,折扇輕搖,一派溫文爾雅:“你這硯台好是好,卻還有一處欠缺,沒有名號。一般手藝人喜歡以自家姓氏命名,你姓魯,可以雕個魯記的字樣。不過天下姓魯者何其多,隻怕以後會有人冒名。我覺得可以叫東峰硯,作為咱們本地特產打出名氣。紫氣東來、高峰出眾,既響亮又有好寓意。”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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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 蓋新房

  魯鐵杵萬萬沒想到會有這樣的好事送上門來, 自家蓋新房子,正是需要用錢的時候。本不想用爹娘的錢,可自己手上隻有十兩銀子, 根本不夠蓋這十間大瓦房。不得已, 隻能從爹娘那裏拿了二十兩銀子。

  如今有這送上門的好買賣, 魯鐵杵喜出望外, 連忙應承下來:“好,周公子, 您放心吧,我一定用最短的時間幹出最好的活,給您送到城裏去。”

  周家大公子參加科考多次,屢試不第,今年卻順風順水的中了。不敢說這硯台能起多大作用, 可他覺得這是個吉祥之物。

  十個硯台,還按以前的老價錢, 五兩銀子一個,一共是五十兩。周家大公子高中,正是心情極美的時候,家裏的下人全都打賞了一遍, 親戚朋友該送禮的也送了。此刻瞧著頗有功勞的魯鐵杵, 自然要給些喜錢。

  “管家,取六十兩銀子來吧,六六大順,多出來的十兩算答謝魯兄弟。”周家大公子豪爽地說道。

  管家不敢怠慢, 應了一聲, 趕忙回車裏取錢。六十兩銀子用紅漆托盤端著,擺得滿滿當當, 端在手裏沉甸甸的。

  魯鐵杵卻不好意思直接收下,連聲推辭道:“您照顧我生意,要這麽多硯台也不還價,我已是十分感激,怎能多收您十兩銀子呢。”

  石匠實誠,沒有見錢眼開,這讓周公子更加高興:“你呀,就別跟我客氣了。本公子心情好,那十兩就算是賀你蓋新房子的份子錢吧。”

  村裏蓋房子有這樣的風俗,親朋好友要給些份子錢,以示添喜,可是卻沒有給這麽多的。一般也就是二十文,關係最親近,人也最大方的,也不會超過一百文。

  魯鐵杵還想推辭,可周家大公子根本就不把這十兩銀子放在眼裏。他自幼隨父親在江南富庶之地做官,花錢如流水一般。花這六十兩出去,能換回來十個硯台,可以送給自己的同窗好友,他覺得這已是非常便宜了。

  人家已回過身去上馬、上車,如果魯鐵杵再追著把銀子塞回去,就顯得自己太小家子氣了,於是他站在路旁再次道謝,送走了周家的一行車馬。

  石匠心中歡喜,卻還不至於震驚,可當他轉過身,回頭看向身後那些同村漢子的時候,才發現他們一個個驚得瞠目結舌、呆若木雞。

  “二哥,原來做石匠掙這麽多錢呀,我想都不敢想。”一向沉穩的鐵鬆,說話的聲音都有些顫了。

  魯鐵杵趕忙解釋:“不是,平時掙不了幾文錢,今日真是湊巧了,碰上個爽快的大主顧。這麽大的生意,我也是頭一回見到呀,不過他要的那硯台太複雜,這十個硯台得做好幾個月。”

  魯鐵慶連連咂舌:“幾個月就能掙六十兩銀子,哥呀,我這一輩子,活到我六十歲的時候,我也掙不了六十兩銀子呀!”

  “是啊是啊,這麽大一筆錢,我長這麽大都沒見過。”

  “看來還是會一門手藝好,可惜石匠手藝隻傳長房長子,不傳給咱們。”

  眾人七嘴八舌的議論著,魯鐵杵額頭上見了汗,自古財不外漏,今日情況特殊,被他們看個正著,無論自己怎麽解釋也不好使了。隻能先把銀子拿回家去,以後再說。

  雲朵聽說此事以後也很擔心,就怕有賊人上門偷錢,搞得家宅不寧不說,還讓家人時刻處於危險之中。

  魯鐵杵見媳婦擰起了眉頭,趕忙想法子:“那就這樣吧,咱們把房子收拾得好一點,讓別人都能看出是花了不少錢的。再買幾畝地,這樣大家就知道咱們家裏沒有錢了。”

  雲朵想了想,也覺得目前沒有更好的法子,隻能這樣做,就同意了他的想法。先拿出二十兩還給爹娘,剩下的四十兩分兩個布包包好,一包埋在了柴草堆底下,另一包放到櫃子底下的暗格裏。

  上梁過後,就開始鋪房頂,這時房子就算基本完工了。剩下的便是抹牆皮,油漆窗戶,布置屋子等細活兒。

  到四月中旬,這房子終於完工了。樣式精美、寬敞氣派,村裏人無不羨慕讚歎。

  收工的這一天,魯鐵杵特意殺了家裏一隻大肥豬,給前來幫忙的眾位鄉親每人分了一塊。然後架起兩口大鐵鍋,把剩下的豬肉燉了滿滿兩大鍋肉菜。

  正在眾人打算大快朵頤的時候,門口再次傳來了喧嘩聲。這一次眾人有了經驗,紛紛笑著恭賀:“二郎又要發財了,又有買賣送上門兒來了。”

  魯鐵杵卻並未如此樂觀,到目前為止,除了周家,還沒有人肯高價買自己的硯台。何況周家十個硯台,需要好幾個月的功夫。這中間還有夏收秋收,再加上雲朵生孩子、坐月子,恐怕要忙到冬天才能完工了,眼下也接不了別的活兒。

  眾人簇擁著魯鐵杵出門去看,剛走到門口就碰上牽著驢進門的魯鐵樹。

  鐵慶大咧咧地在他肩上拍了一巴掌:“鐵樹,原來是你呀,我們還以為二哥又要掙大錢了呢。”

  鐵樹拍開他粗糙的大手,挺了挺胸膛,驕傲說道:“是我怎麽了?是我,二哥就不能掙大錢了嗎?今日我還就是給二哥帶財運來,給新房添喜的。”

  他的親大哥魯鐵鬆笑道:“你除了跟家裏要束脩,就是要吃穿,念書又不能掙錢,你還能帶著二哥發財?我咋就這麽想不通呢。”

  鐵樹哈哈大笑:“你想不通就對了,我們讀書人的事,不是你們這種大老粗能想通的。今日縣裏放了榜,我們同窗之中共有六人過了童生試,成秀才了,其中自然也包括我。”

  鐵樹自豪地拍拍胸膛,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在這樣的小山村裏,十年八年未必能出一個秀才。魯家河再早之前有一個老秀才,魯鐵杵、魯鐵慶他們跟著他念過幾年書,識得一些字,自那老人去世之後,魯家河的娃娃們就不能在本村念書了。

  像鐵樹這樣想念書的,就要去鎮上開蒙,念幾年之後,轉到縣裏的私塾讀書。東峰縣沒有縣衙辦的公學,最負盛名的便是孟夫子辦的私塾。他很有學問,又是先賢孟子的嫡係子孫,所以孟氏學堂裏學子眾多。

  跟著鐵樹一起來的,都是孟氏學堂裏的佼佼者。這次能考中秀才讓他們十分歡喜,對未來充滿希望。

  “來來,大家看,這就是我二哥魯鐵杵,別看人很年輕,卻是個十足的老石匠了。經他手雕過的硯台,就像開過光一樣。咱們縣城裏周家的大公子,就是用了他的硯台今年考中了進士,前些日子特意來我們魯家河拜訪,又訂了十個新硯台送給他的同窗。隻要咱們都用上我二哥親手雕刻的硯台,金榜題名是早晚的事。”

  跟在他身後的五個同窗,還帶著剛剛得中秀才的興奮勁兒。此刻,隻要是能對他們科考有用的東西,都不想放過,何況隻是五兩銀子的硯台。

  幾名學子家中並非全部大富大貴,可是為了讓科舉之路順遂,他們還是全都預定了硯台。

  魯鐵杵不肯收訂金,並直接言明這種硯台雕刻極為複雜,需要的時間很久,周公子的十個硯台恐怕就要到忙到過年。即便他們此時預訂,也要等到明年。

  大石匠本以為這些秀才們等不及,卻沒想到,越是搶手貨,人們越樂意搶。幾人當即表示,無論多久也樂意等。

  雙方說定,皆大歡喜。

  送走了同窗,鐵樹給二哥討賞:“我給你帶來了大生意,怎麽謝我呀。”

  魯鐵杵大方笑道:“銀子分你一半。”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沒想到鐵樹上嘴唇碰碰下嘴唇,費了點口舌就能掙十幾兩銀子。

  鐵樹自己都愣了,沒想到二哥這麽好說話,幹笑了兩聲,說道:“我不是跟你要錢,我的意思是你要白送給我一個硯台才好啊。”

  兄弟們哈哈大笑,紛紛笑話鐵樹沒見過世麵。一個破硯台有什麽好的,哪如要銀子實惠。

  鐵樹大手一揮,煞有介事地說道:“你們懂什麽,我有了這好硯台,將來若是中舉做了官,還在乎這十兩銀子嗎?磨刀不誤砍柴工,你們哪,才是真正地沒見過世麵。”

  大家笑鬧著坐下吃飯,肉菜香啊,吃的他們滿嘴流油。

  “出事了,鐵蛋你快別吃了,回家去瞧瞧吧。娘好像不行了,自從鐵亮大哥回來,娘這病情一天比一天重,如今竟是暈過去,搖不醒了,這可怎麽辦呀?”胡牽娣突然跑了進來,打斷熱火朝天的一群人。

  第61章 訓惡婦

  魯鐵亮神情一滯, 筷子掉在了桌子上。

  魯鐵杵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沉聲喝道:“你胡說什麽?三嬸病情加重了,就趕快去請大夫, 跟大哥回來有什麽關係?”

  雲朵的肚子已經五個多月了, 在單薄的春衫下, 很明顯的鼓了起來。今日慶功宴, 本是請了村裏紅白喜事的掌勺大廚來幫忙,而雲朵作為女主人自然也要在這裏瞧著。隻是魯鐵杵不讓他幹重活, 她就坐在小板凳上做一些摘菜葉兒之類的輕鬆活計。

  見自家男人要發火,雲朵走下台階,來到他身邊默默瞧著,暫時沒有說話。

  麵對這個高大魁梧的男人,胡牽娣心裏是有些膽怯的。可她剛才那句話也並非脫口而出, 而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自去年秋天成親以來,到現在已經過了半年多, 她一直在伺候重病的婆婆,既不能隨意出去趕大集,也不能結交村裏的大姑娘、小媳婦串門嘮嗑,這日子過的簡直是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她唯一的盼頭就是希望這老婆子趕緊歸了西, 可魯三嬸的病情偏偏時好時壞, 就是不肯撒手而去。冬三月農閑時節,魯鐵蛋天天在家,她也不敢對婆婆使壞。

  可春耕插秧的這些日子,魯鐵蛋天天長在水田裏, 家裏隻剩了她和婆婆。即便她不怎麽出門, 也知道滿村的人都在誇雲朵聰明又賢惠,找回了大哥魯鐵亮。

  胡牽娣心裏不服氣, 卻又沒有別的法子,忽有一日把這兩件事擰在了一起,便有了一個好主意。不如就趁現在讓老婆子歸了西,暗中散布出去魯鐵亮命硬,是他克死了魯三嬸。

  於是這些天她都沒給魯三嬸喝藥,隻把熬藥剩下的藥渣故意留在罐子裏,讓魯鐵蛋瞧見。又把屋裏弄的滿屋子藥味,好像沒少吃藥似的。所以魯三嬸的病情愈發嚴重,這兩日水米未進,已是奄奄一息。

  她知道魯鐵杵蓋的新房子今日竣工,鐵蛋昨天就說了,今天二哥請客,大家要吃慶功宴,就不回家吃飯了。

  所以,說白了,胡牽娣就是特意來給雲朵兩口子添堵的。

  麵對滿臉怒氣的魯鐵杵,胡牽娣默默吸了口氣,鎮定一下心情,接著說道:“二哥你誤會了,我的意思並不是說婆婆的病跟大哥回來有關係。婆婆這病從去年就時好時壞,隻不過是從大哥回來的那天晚上,咱們吃了團圓飯以後,她的病情就變差了。我說的是個日子,不是說大哥命硬克死了我婆婆。”

  魯鐵蛋已經吃不下去了,放下筷子,起身就走。魯鐵杵瞪了胡牽娣一眼,沒再說什麽,也大步跟了出去。

  他們倆一走,其他人也吃不下去了,全都跟著去了魯鐵蛋家。自胡先娣進門,魯鐵杵就麵色不善,雲朵怕他一時衝動做出什麽錯事,就跟來了魯三嬸家。

  看到奄奄一息的魯三嬸,鐵蛋趴在床邊哇哇大哭。胡牽娣瞧著他沒用的樣子,憤恨地瞪了一眼,撇了撇嘴沒說什麽。

  魯鐵杵轉回身吩咐鐵鬆:“你趕上馬車,趕快去清水鎮接大夫來,三嬸未必沒有救。”

  “好,我馬上去。”鐵鬆應了一聲快步出門。

  眾人瞧著魯三嬸昏睡不醒的模樣,心裏都覺得救活的希望不大,可大夫還是要請的,隻是不知道那大夫能不能妙手回春。

  一群大男人看著嚎哭的魯鐵蛋一籌莫展的時候,細心的雲朵忽然發現魯三嬸嘴唇幹裂,已經起皮了。

  “你瞧瞧三嬸的嘴,她是不是渴了,要不要喂她點水喝呀?”雲朵搖了搖魯鐵杵的胳膊。

  此話一出,眾人才認真地看了過去,發現雲朵說的很是在理。魯鐵杵轉頭瞪了一眼胡牽娣,後者便哼了一聲,不情不願地倒水去了。

  幾勺水喂下去,昏迷不醒的魯三嬸眼皮動了動,勉強睜開一條縫,便又合上了。

  眾人沉默著等了一會兒,鐵鬆便帶著宋大夫進了門,把過脈之後,大夫連連搖頭:“應該不會這樣啊,前些日子,我才給她抓了幾副藥,喝過之後應該見好才是,怎麽反倒嚴重了呢?”

  抽噎掉淚的魯鐵蛋忽然撲了過來,雙手揪住大夫的脖領子,惡狠狠說道:“你這庸醫,是不是你的藥開的不對,害了我娘?”

  宋大夫一聽這話就不樂意了:“你若信得過我,就讓我瞧病。你若信不過我,我現在就走。咱們附近這十裏八村,都是我去給人看病,你可聽說過我給誰家下錯藥的?”

  魯鐵杵和鐵鬆拉開鐵蛋,把他勸到一旁去,隻問大夫三嬸還有沒有救。

  宋大夫又仔細觀察了一番,這才說道:“我給她紮上幾針,配上幾副藥,這兩天試試吧。目前她的身體已接近油盡燈枯,能不能救活就全看天意了。”

  大夫當即施針診治,從碩大的藥箱裏取出幾味藥材,仔細稱過斤兩,讓胡牽娣趕快去熬,他就在這裏等著看看喝完藥以後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