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作者:未降      更新:2020-07-06 14:27      字數:3227
  直到第二天,聖旨突下、貶他回鄉。

  還附贈哼哼唧唧的豬崽子兩頭。

  據說禮部尚書氣得臉都綠了。

  京城眾人:???說好的失寵厭棄呢!

  ☆性情難測肆意妄為暴君×越寵越嬌氣明豔美人

  第二十九章

  ==

  楚禾的小腹下墜般地疼, 人卻還昏睡著, 半夢半醒間時常情不自禁地呢喃兩聲, 聲音聽起來嬌弱可憐。

  赫紹煊掌心觸及她冰冷的腳踝,忍不住蹙起眉。

  他點起了燈燭,回到床前彎腰探了探她的額頭, 低頭檢查她的異樣。

  還好,沒有發燙的跡象, 並不是風寒。

  楚禾似乎感受到他掌心的觸碰, 下意識地往旁邊一縮, 那張因為痛苦而微微發皺的小臉也倔強地撇開,似乎極不情願他碰到自己。

  赫紹煊略微一滯, 抬手擰住她的下巴,低聲問:

  “難受也不說出來?”

  可是回應他的隻有一聲弱弱的嚶嚀。

  她白天太累了,此時疲憊得幾乎聽不見他說什麽,隻是翻了個身麵朝床榻內側, 將身子蜷成一團繼續昏昏沉沉地睡。

  赫紹煊無奈, 隻好和衣而臥, 平躺在她身邊。

  他睜著眼盯了穹頂一會兒, 索性心一橫,騰挪到楚禾身邊, 不顧她無力的掙紮, 伸手將人攬進了懷中。

  她整個纖瘦的身子都被包裹進赫紹煊懷中,讓她能感受到一股暖意從背後襲來,仿佛冬日裏在屋子裏點了足量的銀屑炭, 身上還裹著厚厚一層雲錦被、一邊喝著牛奶甜酪一樣的暖和。

  楚禾迷迷糊糊地用力按著小腹,源源不斷的疼痛並沒有因為身上的暖和而減輕。

  這幾乎難以忍受的睡夢裏,她忽然夢見了前世,夢見那些沾血的信件,還有自己跪在上書房外磕頭、求赫元禎開恩的場景。

  她在夢中呢喃著“爹爹”“娘親”,還有“大哥”“興弟”,眼淚一滴一滴劃過臉頰,沾濕了枕頭。

  夢境宮裏的青磚地如冰河一般帶著入骨寒涼,朱牆宮闕宛如撒著猩紅的鮮血,濃烈得幾乎要將她吞噬。

  這時候,忽而有一隻大手將她扶將起來,溫暖肆意,讓她貪戀得幾乎舍不得放開。

  赫紹煊在一旁聽清了她那微弱的哭泣,神思不由地有些恍然,心裏揪成一團。

  她這麽想家的麽?

  旋即他又想,她不過也才十五歲就遠嫁到了東堯,怎麽可能不想家呢?

  赫紹煊已經記不清自己十五歲時去過哪些戰場,但他的十五歲,一定不會是像她一樣依偎在父母膝下,享盡天倫的。

  他忽而想起自己離開玉京時,父親已經垂危,卻仍用力握著他的手說:

  “東堯蠻荒,你自可放手一搏。”

  為了這句話,他這一路走來宛如逆風而行。他向來都是形單影隻、孑然一身。他亦習慣如此,習慣到身邊出現了這樣一個人,他也不知道如何珍惜。

  如今在他懷中的人兒宛如一朵嬌花一般脆弱,仿佛經不起這世上任何摧殘,輕輕一折便要碎了。

  她捂著小腹低吟了一聲,赫紹煊遂將手覆在她小腹上,慢慢揉著。

  楚禾似乎好受了許多,冰冷的身子也逐漸變得溫暖了起來。

  也不知她是不是迷迷糊糊中覺察到了身邊的人是誰,忽然嘟囔了一句“赫紹煊…”

  赫紹煊微微一滯,下意識地應了一聲。

  接著,楚禾帶著一絲哭腔,甕聲甕氣地罵了一句:

  “你…你自己一個人過吧,我要跟你和離!”

  赫紹煊渾身一僵,伸手用力將她的臉扳過來,果然借著昏黃的燈燭,看見她一雙朦朧的雙眼已經睜開,霧蒙蒙的眼中像是覆了一層雲,透著晶亮的淚花。

  他喉嚨澀然:

  “為什麽?”

  楚禾忿忿轉過身去不言語。

  她白天還清醒的時候一直叫自己忍著,可心裏那口氣其實一直都沒有疏解開來,堵在心頭讓她總是忍不住去想。如今睡眼惺忪地醒來,倒少了白日裏那一副強撐的樣子,總歸多了三分任性。

  楚禾偷偷擦了一把眼淚:

  “你喜歡縱著瓊善,何不直接娶了她,跟她在一起。平白留我在這裏受氣,你自己倒是不難受。”

  赫紹煊凝滯片刻,臉色變得有些不好看:

  “我從未這麽想過。”

  楚禾忽地又蜷成一團,表情痛苦地捂著小腹,似乎方才跟赫紹煊說話抽去了她大半的力氣,渾身上下綿軟得不行。

  赫紹煊猶豫片刻,還是伸出手去慢慢幫她揉著小腹。

  楚禾知道自己是來了月信,在赫紹煊麵前又尤其覺得丟人,再加上心中的煩悶湧到一起,終於爆發了出來。

  她抗拒地推開赫紹煊的手,冷聲道:

  “我不用你照顧!你出去!”

  赫紹煊僵了半天,隨即便翻身坐到床邊穿起了長靴。

  他正準備起身離去,都已經走到了門口,他猶豫了片刻卻還是轉身回來,幫她掖了掖被角,隨即才掀簾出去。

  楚禾將半張臉蒙在被窩裏,一直到聽見他離開的腳步聲走遠了,這才從被窩裏鑽出來,換了一套幹淨的衣褲,重新躺回床榻上。

  她靠著赫紹煊方才留下的餘溫,忽然發覺自己的春被上蓋了赫紹煊的戰袍和外衣,心中微微一動。

  外麵的風聲呼嘯依舊,此時尚且還在淩晨,最是寒涼的時候,他能去哪兒?

  她就這麽躺了一會兒,直到外麵的天色隱約亮了,她才披上衣服,忐忑不安地往外走。

  剛走到門邊,她聽見外麵似乎有人在低聲細語地講些什麽。

  她掀起簾布一角,看見赫紹煊高大的身影正蹲在營帳外,低頭像是在逗弄著什麽東西。

  看見楚禾出來,他猛地站起身來,目光有些局促地落在她身上。

  楚禾挪開目光,淡淡開口:

  “外麵冷,還是進帳罷。”

  說完,她正準備轉身回去,餘光卻忽然被他衣襟裏探出來的一個小腦袋吸引了注意,不由自主地盯著看。

  那是一隻雪貂。它的小腦袋圓乎乎地,兩隻前爪扒拉在他身上,伸長了脖子探向楚禾的方向。

  小家夥長得與赫紹煊的小烏貂極為相似,隻不過它通身雪白,一點雜毛也沒有,好看得很。

  赫紹煊見她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雪貂看,臉上逐漸舒展開。

  他抬手將雪貂從自己懷中抓出來,輕輕放到楚禾肩上,又從懷中掏出一小把牛肉幹遞到她手裏。

  楚禾接過來,雪貂便立刻伸長了脖子,急不可耐地嗅著她的臉頰、脖頸,親昵地蹭了蹭她。

  赫紹煊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來:

  “餓了一天都不肯吃東西,倒是不怕你。”

  楚禾沒答話,將牛肉幹遞到它麵前,雪貂立刻便從她手上叼走一粒。吃的急了,它竟從她肩上站起來,小爪伸出去扒拉她的手。

  楚禾被它撓的發癢,忍不住笑出了聲:

  “別鬧別鬧,都給你。”

  赫紹煊伸手揉了揉雪貂的腦袋,眼睛卻落在楚禾身上:

  “我看它很喜歡你,不如就你來照顧它,等回青都以後,給黑崽做娘子。”

  見楚禾也不反對,赫紹煊從懷中掏出一袋牛肉幹出來,將繩子係在楚禾手腕上,眼中笑意彌漫。

  楚禾臉上有些熱,低頭避開他的目光,抱著雪貂便進了營帳。

  須臾之間,冰雪已然消融大半。

  ==

  臨出發時,楚禾犯了難。

  她來的時候是自己騎馬的,可現如今來了月信還怎麽騎?

  她還在心裏犯嘀咕的時候,腰間卻忽然被一雙大手緊緊箍住。她驚呼了一聲,轉頭看見赫紹煊竟把她抱了起來,側騎在自己的坐騎上。

  也不等她開口,赫紹煊自己也翻身上馬,雙手從她手臂和腰際之間的縫隙穿過,握緊了韁繩。

  二人共騎一乘,在人群之中顯得尤為吸睛,引得許多將士們都紛紛側目而視。

  隻是他們也不敢一直盯著看,隻能假意看向別處,可餘光卻時常偷悄悄地往他們的方向瞄幾眼。

  楚禾臉上有些窘迫:

  “這樣是不是不好…我看後麵也有馬車,我還是去坐馬車…”

  赫紹煊一把攬住她的腰肢,語氣不容抗拒:

  “馬車是拉貨的,不是給你的。你現在下去已經於事無補了,該看見的都已經看見了,不如就老老實實坐在這裏。”

  楚禾躊躇片刻,便也沒再說什麽。

  赫紹煊的戰馬步履穩健,一路竟沒感覺有太大的顛簸,楚禾甚至有些昏昏欲睡。

  實在撐不住時,赫紹煊便抬手將她的腦袋靠在自己肩上,垂眸看著她的睡顏,臉上浮起一層溫柔。

  瓊善獨自一人騎著一匹白馬走在不遠處的眾將之中,時不時便朝前麵共騎一乘的兩人投去目光,眼底蘊藏著一絲不甘。

  這時恰逢謝照衡打馬而過,他的目光同樣在兩人身上停留片刻,卻轉而望向瓊善,語氣和藹卻又帶著一絲警告:

  “執念太深終會被反噬,郡主可明白這個道理?”

  瓊善冷冷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