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作者:
未降 更新:2020-07-06 14:27 字數:3077
“備馬,我要去儀安。”
斂秋沒辦法,隻好按照她的吩咐下去準備了。
楚禾站起身來朝謝照衡道:
“謝大人放心,我親自去一趟儀安,定能請的出鎮國大將軍。”
謝照衡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俯首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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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禾讓立夏侍候著換了一身簡單的勁裝,隻隨身裝了一包碎銀子和地圖便準備上路了。
立夏幫她整理衣襟時,麵露擔憂地說:
“娘娘非要走這一次麽?不如遣幾個禁軍隨護左右?”
楚禾果斷地搖了搖頭,輕聲安慰道:
“這次行動需得悄無聲息,不可驚動太多人。你放心,我在玉京的時候也常常同泣雲一起騎馬出遠門,不妨事的。”
立夏還是放不下心來:
“娘娘馬術精湛,奴婢是知道的。可是娘娘手無寸鐵,也並不會絲毫武功,奴婢還是擔心…不然還是讓奴婢陪侍左右吧。”
楚禾按住她的手腕,堅定道:
“立夏,我還需要你和斂秋在宮中待著。此番我出宮的消息,切莫讓任何人知道,否則會招來大禍,你明白麽?”
立夏停頓片刻,知道她已經打定了決心,終於長歎了一聲,不再勸阻。
她給楚禾易了容,又在楚禾的勁裝外麵加了一件男裝,隨後引著她走到一處不起眼的小門,低聲對楚禾說:
“娘娘,斂秋拿著您的令牌出宮去置辦駿馬了,您從這個門出去,繞到後四街,找一家秋門酒局便能找到她。”
楚禾點了點頭,輕聲道:
“你回去吧,我一個人能行的。”
立夏堅持要目送著她離開,楚禾隻好獨自一人走向那扇宮門。
這裏往常都是供宮裏負責修繕的勞工們出入的,盤查得並不算嚴格。
楚禾一邊在心裏默念著千萬別被抓到,一邊深吸了一口氣,裝作若無其事地跟著兩三個剛剛下工的勞工一起魚貫湧出宮外。
可是楚禾看見他們一個一個地掏出一塊小木牌來,心裏不由地慌了神。
她不由地加快了腳步,企圖蒙混過關。
眼看那宮門離她越來越近,可那門口的禁軍侍衛卻忽然將目光鎖到她身上。
看她一副陌生麵孔,那侍衛眉頭一緊,不由分說地伸手將她攔下,厲聲道:
“何人私闖宮禁?交出你的令牌!”
就在楚禾不知該怎麽辦的時候,身後卻忽然響起一個熟悉的嗓音:
“朱大哥,這是我家遠親,如今在冬矢宮做活的勞工,前兩天不小心丟了令牌。我帶他出去便是了。”
楚禾一回頭,看見魏葬穿著一身宮廷禁軍的軍服,將滿頭青絲俱束於腦後,高高束起,臉上帶著一絲似有若無的笑意,滿身都是少年氣。
那名姓朱的侍衛打消了疑慮,一擺手示意道:
“既然如此,那便去罷。”
魏葬隨即走到她身邊,輕輕攏住她的肩,帶著她走出了宮禁。
他們走出了宮牆之後,魏葬的手才緩緩放了下去。他垂眸朝楚禾略一躬身道:
“方才事態急迫,請恕屬下唐突。”
楚禾搖了搖頭,徑直往南四街走去。而魏葬則一直默默地跟在她身後,也不言語。
等到了酒肆門口,斂秋早已等在了門口。看見楚禾和魏葬過來,斂秋連忙迎上去,將兩匹駿馬的韁繩遞給了楚禾。
楚禾有些不解,轉過頭問斂秋:
“怎麽備了兩匹馬?”
斂秋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來話,還是魏葬率先開了口道:
“小姐莫怪斂秋姑娘,是我準備的這兩匹駿馬。這青都管製戰馬極為嚴苛,隻有禁軍的養馬場可以找到千裏馬。斂秋姑娘來找我時,我向百夫長告了七日休沐,專程護送小姐前往儀安。”
說著,魏葬從懷中掏出一塊還帶著體溫的令牌:
“這是小姐的令牌。”
礙於此處人多眼雜,楚禾沒有反駁,隻是接過自己的令牌,朝斂秋道:
“你先回去罷。若是這幾日有人問起來,就說我病了,不見人。”
斂秋連忙應了,小跑著便離開了酒肆。
魏葬轉身走進酒肆當中,買了五斤牛肉和兩隻水袋掛在馬背上。他將其中一匹馬的韁繩遞給楚禾,壓低了聲音道:
“小姐,去儀安需從西城門走。”
說著,便自然地伸出胳膊來,示意楚禾借力上馬。
楚禾沒有依靠他的幫助,自己一翻身便騎上了馬背。
“時辰不早了,我們快些上路吧。”
魏葬應了一聲,縱馬與她並駕齊驅,一齊趕往西城門。
此時青都突然下起了淅淅瀝瀝的春雨,阻擋了他們的視線。魏葬像是變戲法一樣拿出兩個鬥笠來,將其中一個遞給楚禾:
“小姐,估計今天要冒雨出發了。到下一驛站還有八十多裏路,我們要在天黑之前趕到那裏。”
楚禾接過鬥笠,略一點頭,一雙眼睛卻擔憂地望著眼前綿密的春雨道:
“但願巨鹿原的路沒有被阻斷,這樣我們明日晚間便能趕到儀安…”
她的手忍不住摸向自己腰間的荷包,似乎感受到那人的溫度近在咫尺一般。她心一橫,隨即一抖韁繩、夾緊馬肚,胯|下駿馬便立刻如離弦的箭一般飛了出去。
他們並沒有注意到,就在他們剛剛離開的西城門上,一直有一雙眼睛注視著他們離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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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東堯軍某處營帳之中還點著一抹昏黃的燈火。
瓊善掀簾從帳外進來,迫不及待地走到有亮光的地方,從袖中掏出一隻細細的銅管。
她撚開密封管口的印泥,從管中倒出一封卷起的字條。
瓊善隨手將銅管扔到地上,急不可耐地展開字條,手指因為過分激動而微微有些彎曲顫抖。
她快速讀完字條上的內容,跳動的燭火在她臉上忽明忽暗地閃爍片刻,透著一絲詭異的氛圍。
終於,瓊善的臉上終於綻開了一個笑容。
她忽然站起身來,將自己的侍衛喚進帳中,吩咐道:
“你派一隊人馬加緊西部的巡邏,記住,不管看到任何可疑的人都要立刻來報。”
侍衛有些疑惑道:
“郡主,西部已有兩隻巡邏隊輪崗…”
瓊善的臉色隨即冷了下來。侍衛見情況不對,連忙應了下來,畢恭畢敬地退出了她的營帳。
瓊善冷笑了一聲,吹滅了帳內唯一的燭火,她瞬間便跌入了黑暗之中。
幾乎與此同時,楚禾與魏葬兩人一前一後疾馳在巨鹿原的廣袤草原上。他們跑得飛快的原因除了趕路以外,還是為了躲避這巨鹿原上四處出沒的野狼。
楚禾伏在馬背上,疾風從她耳邊呼嘯而過,吹動她的衣袍獵獵作響。可她仍然可以聽得見那遠處山穀之中不絕於耳的狼嚎。
她有些害怕,忍不住大聲朝魏葬喊道:
“我們還有多久可以到驛站?”
魏葬答道:
“還有兩個時辰。”
兩個時辰…楚禾忍不住捏了一把汗。
她座下的駿馬已經開始大喘氣了。自他們離開青都以後,便一刻不停地奔向儀安,戰馬已經快要到達極限了。
楚禾望著前方漆黑一片的草原,終於慢慢勒緊馬頭,放緩了步伐。魏葬感覺到她減慢了速度,不由地有些憂心忡忡道:
“小姐,這裏有很多狼,我們恐怕不能停下。”
楚禾幹脆從馬背上跳了下去,撫摸著馬頭道:
“再這樣跑下去,戰馬會活活累死的,我們必須休息半個時辰,否則跑不出巨鹿草原。”
她豈能不知,這樣做是在把自己的性命推到了懸崖上?可是為了能盡快走出這片草原,她必須要讓戰馬得到片刻的休整。
魏葬聞言也沒再堅持,而是跟她一樣跳下馬背,慢慢地往前走。
楚禾偏過頭去看了他一眼,借著月光,隱約看清了他消瘦的身影。
楚禾忍不住問:
“魏葬,你是昆陽人麽?”
魏葬沉默片刻道:
“我記不清了。我記不得以前的事情。”
楚禾垂下頭來,從懷中掏出那支梅花鹿骨笛遞給魏葬:
“我聽人說,這是昆陽所產的骨笛。如今我們就在東堯,或許你應該去看看,或許能找到你的親人呢?”
可魏葬並未接過那支骨笛,而是埋著頭沉聲道:
“不用找了,我知道他們已經死了。”
楚禾略微一滯:
“你不是不記得以前的事了麽?”
魏葬抬起頭來,似是朝她的方向望了一眼:
“可我記得我叫魏葬。這是我唯一記得,也是我唯一知道的關於我的身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