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作者:未降      更新:2020-07-06 14:27      字數:3147
  少年感覺到身後有人,下意識地回過頭來,眼中閃過一絲亮色,又很快地熄滅。

  他的手自然地垂在兩旁,用極輕的聲音道:

  “小姐。”

  楚禾心中微微顫抖了一下,強迫著自己用平常的語調開口:

  “你是我爹派來的侍衛麽?你叫什麽?”

  少年抬起一張稚嫩的臉來,臉上沒有半分笑容,而那雙漂亮清澈的眼睛卻好像偷偷藏進了半分笑意,讓人看了便挪不開眼睛:

  “屬下魏葬。”

  她的嘴唇有點發抖,緩慢地重複了一遍:

  “魏葬?是藏紅花的藏麽?”

  而他答:

  “是埋葬的葬。”

  她沉默了一下,從袖中掏出赫紹煊為她準備的令牌,輕聲道:

  “拿著我的令牌,去禁軍處記名,領一個職銜吧。”

  東堯王宮不是皇宮,她不需要魏葬時時刻刻像影子一樣跟著自己。既然他還是找來了,那就盡最大的可能為他鋪一條路。

  楚禾這樣想著,少年卻並沒有伸手來接,他的語氣直白而不帶絲毫溫度:

  “楚將軍命我護衛小姐左右。”

  楚禾歎了一聲,想著此時的魏葬還尚未有記憶,於是便狠下心來說:

  “我在此處,是王後娘娘,你休要叫我小姐了。東堯王因為顧及我,沒有對你的存在表示異議,但我卻不能私自把你留在身邊。還是聽我的,去禁軍領一個職銜,一樣可以護衛在宮禁。”

  魏葬沉默了片刻,最終還是接過了她手中的令牌,轉頭離去。

  不知是不是錯覺,楚禾在他眼中看出了一絲不舍。

  她張了張嘴,終究還是沒能說出一句“保重”。她不想魏葬再為她涉險,不想他的忠誠把他帶向死亡,更不想給他一個終日隻能活在暗處的人生。

  他應該堂堂正正活在陽光下的,他也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少年啊。

  楚禾轉過頭,悄悄拭去了眼角的一絲淚花。

  抬眼間,眼眸又恢複如常。

  她掃了一眼朱雀宮四周,冷冷道:

  “守宮的宮人們都去哪了?”

  立夏和斂秋見她語氣有些不好,立刻走上前道:

  “這會估計去禦膳房備午膳了。”

  楚禾冷哼了一聲:

  “備膳用得著十幾個人一起去?”

  她話音剛落,遠處的小園子裏忽然傳來一陣歡聲笑語,聽起來熱鬧的很。楚禾神色一凜,帶著兩個侍女便朝那邊去了。

  她們走到一麵爬滿藤蔓的院牆下,才看見朱雀宮的宮人們聚在一起玩牌耍骰子,七嘴八舌地談論著什麽有趣的話題。

  隻見一個宮女忿忿不平道:

  “我進宮裏兩年多不曾侍候過娘娘,這忽然來了一個還真有些不適應。你們說這王後娘娘也太嬌貴了,用湯婆子還非得有個繡織的布套才行…要嫌我們這兒清苦,當初幹嘛要來呢?”

  斂秋是個急脾氣,聽到一半便要衝出理論,誰知讓楚禾一把拉住。

  她麵色不改,示意兩個侍女跟她一起靜靜地聆聽著下文。

  其他的宮女們笑道:

  “娘娘有王上寵著,即便嬌貴些又有什麽關係,誰讓她生得那樣美呢?”

  先前那宮女頗不服氣:

  “你們別看王後娘娘如今是專寵於身,那是因為這後宮隻她一個女人。聽說我們瓊善郡主回來了,此番在上堯還立下大功,王上特賜了一身錦繡戰袍,足見倚重之心。更何況瓊善郡主思慕王上多年,我看她進後宮是遲早的事!”

  她這話一說出來,其他的宮女們都聽不下去了:

  “送個袍子有什麽大不的了?又不是金子做的。”

  那宮女一聽,臉上立刻便得意了起來:

  “你們也太無知了。那可是南堯織造的流光錦,要鄔水繡娘們花上七七十九天才得一匹,堪稱□□上品,比金子還值錢!”

  楚禾聽她越吹越離譜,終於從牆後走了出來。

  那宮女沒意識到,還在繼續侃侃而談的時候,卻發現身邊的同伴們都僵直了後背,眼中露出驚慌的神色,她這才回頭一看…

  作者有話要說:  話說上帝在塑造楚小禾的時候,正在嚐試自己的新藥劑。

  上帝:“加一點新鮮的東西進去,會不會更有意思呢?”

  溫柔+10

  聰明+10

  傲嬌+2

  可愛+2

  刁蠻-2

  愛吃醋+999999999

  上帝:“我X,手抖加多了。”

  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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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女臉上的鄙夷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張扭曲變形的臉。

  她沒了方才耀武揚威的模樣,雙膝一軟,立刻瑟瑟發抖地跪在地上,顫聲道:

  “王後娘娘…王後娘娘恕罪…”

  楚禾垂眸看她一眼,眸中毫無波瀾,語氣亦是淡淡:

  “我以前不知道,原來在東堯,王上選誰為妃竟是由一個宮女說了算的?不如你坐下來跟我說說,這青都有哪家閨秀也心悅王上的?我索性請王上一股腦都納入後宮來,指派你去侍候?”

  旁邊的宮人們知道她一向性子綿軟,如今說出這樣的話來,顯然是動了怒氣,便也連忙跪在旁邊叩頭求情:

  “求王後娘娘諒她是初犯,便寬恕一二吧…”

  楚禾掃了她們一眼,冷笑了一聲:

  “初犯?隻我聽到的就這一次,那我沒聽到的還有多少次?是不是你們看這後宮長久無人治理,便沒規矩慣了?”

  宮人們意識到她們再說下去恐怕會被遷怒,都紛紛不敢說話了,隻一個挨一個地跪在原地,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那犯事的宮女更是大駭,立刻磕頭如搗蒜一般。聽她砸得青磚地上咣咣得響,楚禾卻絲毫沒有喊她停下來的意思。

  直到她再抬頭的時候,腦門兒上多了一道不輕不重的血印子,楚禾才揮了一下衣袖命道:

  “將人給我拖回宮裏。”

  將人押回正殿之後,楚禾看也不看她們,隻是接過立夏遞來的青茶抿了一口,漸漸平息了心中那股無名火。

  她抬眼看了一眼下麵跪著的宮人,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反應太過激烈了?她本來的脾氣雖不算綿軟,卻也溫和柔順,今日怎麽一聽那位未曾見過麵的郡主,怎麽會如此生氣?

  下麵的宮人們就這麽跪了許久,遲遲也等不來上麵那位的發話,心中不由地一陣又一陣地發涼。從前東堯王連年征戰在外,宮中又沒有嬪妃娘娘們拘束,她們一向懶散慣了,甚至連來了新後也照樣敷衍著。隻是這次闖出大禍,怕是沒一個人能免了責。

  不一會兒,楚禾發話了:

  “朱雀宮掌事何在?”

  底下的宮人們再不敢怠慢,連忙回道:

  “回稟娘娘,宋掌事去禦膳房催膳了,是否差人把她叫回來?”

  見楚禾略一點頭,一個小宮女立刻便從地上爬起來,恭恭敬敬地退出去叫人了。

  宋掌事是個四十來歲的老宮女,在這東堯王宮待了二十多年,侍奉了三代諸侯。

  她一進殿門看見這樣的場景,心裏不由地一怔,立即跪到楚禾麵前:

  “不知這些婢子們犯了什麽錯?惹得娘娘生氣?”

  楚禾對她算是客氣,抬手示意立夏將她扶起來,自己則換了和氣的語調道:

  “我今日才知道,原來連這朱雀宮都有偷懶耍滑之人。宋掌事,擅離職守和以下犯上的罪名,該怎麽罰?”

  宋掌事聽出了她話裏藏針,連忙以大禮伏在地上,高聲道:

  “擅離職守者,處鞭刑二十,以下犯上者,處五十大杖。”

  楚禾倒也不拖拉,直截了當地頜首道:

  “既然有章程,那你便下去辦吧。”

  宋掌事聞言卻不動,楚禾的視線落到她身上:

  “宋掌事,還有什麽疑惑?”

  隻見她顫顫巍巍地抬起頭來,眼中竟湧出些淚花,苦苦哀求道:

  “王後娘娘,這二十鞭刑與五十大杖下去,恐怕人不死也廢了。即便宮中有章程如此,可這酷刑卻是數十年未曾真正施行過。奴婢鬥膽請求恩旨免了這刑罰罷,也叫他們記掛著娘娘的仁慈之心……”

  宋掌事在宮中頗有威望,她一開口,下麵的宮人們全都高呼求饒,聲音此起彼伏。

  楚禾緩緩站起身來,低頭掃了眾人一眼,他們便立刻心虛地低下頭來,不敢直視楚禾的眼睛。

  她緩緩開口:

  “倘若我在此章程之上施加酷刑,的確有些不近人情。可既然這宮中已有章程,就應該按照章程辦事。若按宋掌事所說,日後所有僭越的奴才全都可以免去責罰,又有誰會真心實意侍奉我這個主子?”

  她轉頭落到宋掌事身上,輕聲道:

  “宋掌事年事已高,我看已經不能執掌朱雀宮內務了。即日起,撤去掌事之職,領了銀錢回鄉恩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