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作者:未降      更新:2020-07-06 14:27      字數:3537
  姚春桃抓著楚禾將她拉上馬背,自己正準備與她共騎一乘時,自高大的朱牆影深處上躍下一個輕盈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朝姚春桃撲去。

  還沒等楚禾回頭,便聽到身後傳來“哢嚓”的一聲,姚春桃的脖子便斷了,身子重重往後一仰,整個人便從馬背上摔了下去,頭身分離,死狀可怖。

  姚嵩和姚老二見狀,立刻便夾緊馬肚,飛也一般逃了出去。赫子蘭反應極快,立刻便率領著半數禁軍飛身上馬追去。

  楚禾下意識地一回頭,卻撞上一雙剛剛褪去殺意的清透眸子,惹得她心髒突突一跳。

  是魏葬!

  他低頭小心翼翼地為她解開手上捆綁的繩索,然後自己先躍下馬背,自然而然地朝楚禾伸出了手。

  赫紹煊冷冷掃了魏葬一眼,一股天生的敵意油然而生,竟也快步走到楚禾麵前,不由分說地掐住她的纖腰,輕鬆將她抱下了馬背。

  魏葬訕訕退到一邊,不再開口。

  楚禾對上赫紹煊的目光,臉上頓時有些灼熱,便下意識地轉開頭望向魏葬。

  魏葬注意到她的目光,朝她略一躬身,沉聲道:

  “屬下魏葬,是楚將軍派來的護衛。”

  楚禾目中升起一片灼熱,正欲與他交談,卻突然想起來魏葬並無前世的記憶,於是很快便將自己的情緒壓製了下去,隻朝他略略點了點頭。

  魏葬的目光落在她脖頸上的血痕稍許,伸手從懷中掏出一方帕子遞給楚禾。

  楚禾剛要接過來,卻又被赫紹煊搶了先。他輕飄飄地朝魏葬說了一句“多謝”,便伸手將帕子係在了她的脖頸上。

  楚禾感受到他們兩人之間擦出的無名火,連忙輕聲提醒赫紹煊道:

  “還有刺客在附近,切勿鬆懈。”

  赫紹煊這才將敵意收斂些許,召來幾個侍衛,給他們指了幾戶佃農家裏,命他們前去搜索刺客的蹤跡。

  等著一切都辦完,禁軍護衛著一輛華麗馬車前來,一行人這才準備擺駕回宮。

  姚家村的村民們這時候已經得了消息,他們不僅知道了住在村頭的那個小販“尤生”原來竟是當即東堯王,還幫他們鏟除了本地最大的惡霸家族。

  村民們紛紛走上官道,拜在道路兩側高呼“東堯王千歲、王後千歲”。

  等馬車緩緩行至村口時,楚禾忍不住掀起轎簾來,看了一眼她住了好幾天的農家小院,忍不住轉頭問赫紹煊道:

  “宋姐處處維護我,現在宋大哥也受了那麽重的傷。等我們走了以後,能不能把小院兒送給宋家,讓他們日子好過一點?”

  得了赫紹煊的同意,楚禾連忙從馬車上下去,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了什麽,非要拉著赫紹煊一起到了宋家門口。

  宋姐早就聽說了他們兩個的身份,此時雙腿一軟,戰戰兢兢地跪到了地上:

  “小民惶恐,見過王上王後…”

  楚禾笑著將她扶起來,轉頭跟赫紹煊說:

  “我第一天來的時候,宋姐說這小娃娃還沒名字,想請你給取一個。”

  宋姐一聽,惶恐地擺手:

  “這可使不得…”

  赫紹煊看著楚禾,臉上也不覺露出一絲微笑:

  “本王住在此處,多承蒙宋姐照顧,取個名字又有何難?”

  見他親和,宋姐便也壯起了膽子,趕忙回家取了紙筆來遞到赫紹煊麵前。

  赫紹煊揮動毛筆,稍稍思索片刻便落下四個大字:“海清河晏。”

  楚禾喃喃念叨著:“海清河晏,天下太平。就叫宋清晏吧,這名字真好聽。”

  赫紹煊微微一笑,待墨跡晾幹便將墨寶遞給了宋姐,還依著楚禾的意思,將他們住過的那間小土院的房契地契、連同一匹小毛驢也全都贈予了宋家。

  宋姐千恩萬謝地送他們出了村口,目送著他們走出老遠還站在原地。

  楚禾探出頭去朝宋姐招手,赫紹煊則稍顯放鬆地倚在馬車裏,用膝蓋輕輕碰了碰楚禾,漫不經心道:

  “喂,你說我帶你出來一趟,既賠了一個院子,以前的身份也不能再用了。我以後倘若再想微服私訪怎麽辦?”

  楚禾回頭看了他一眼,不以為然道:

  “東堯這麽大,你換個地方唄…聽說巨鹿草原綿羊成群,下一次你當個牧羊人,我覺得也不錯。”

  說著,她回頭看了一眼赫紹煊,腦中想象著他穿著牧羊人的小褂,自己先“噗嗤”一聲笑了。

  赫紹煊卻一本正經道:

  “草原上可有狼,你確定要去麽?”

  楚禾不禁愣了一下,臉紅道:

  “誰說要跟你一起去了。”

  赫紹煊唇角不自覺地浮起一絲笑,一雙眼睛始終沒從楚禾身上挪開過,深邃的瞳孔之中逐漸凝結成一抹難得的溫柔。

  第二十一章

  ==

  回了王宮之後,華輦直接將他們帶到了一座嶄新的朱雀宮,楚禾這才知道冬矢宮已經進入了修葺當中,他們的一應器具都已經都被搬到了此處。

  可是眼前這座高大華麗的宮殿,顯然是宮裏為赫紹煊準備的王寢,楚禾下腳有些不大自在,於是猶豫著開口道:

  “我老是同你擠在一處,底下的臣子們說不好會參奏。不如你替我另尋一個住處,這樣也合規矩一些。”

  她說的是實情。堯國上至天子,下至諸侯,基本都有自己的起居宮殿,而中宮王後和姬妾們則應當按照品階,逐級劃分至不同等級的宮室,隻有帝王召幸的時候,妃嬪們才可入住王寢。

  這是老祖宗定下來的規矩,以防止哪位妃嬪受到專寵之嫌。

  可是赫紹煊卻顯然沒有把這條規矩放在心上。

  他慢悠悠地坐到軟榻上,用寬大的衣袖掩去半張臉,舒適地打了個哈欠,然後抬起慵懶的鳳眸掃了楚禾一眼:

  “東堯窮,除了這間朱雀宮,就隻剩議政用的翰瀾宮,再就是正在修葺的冬矢宮,實在沒地方勻給你。”

  這三言兩語的,把楚禾的希望盡數澆滅了。

  而楚禾卻依然沒有死心,眼中劃過一絲亮光:

  “那…等冬矢宮修好了,是不是給我住的?”

  赫紹煊抬頭看了她半晌,不情不願地點頭:

  “是,老家夥們非要修出一座王宮來給你住,名字都起好了,叫鳳儀宮。”

  看著楚禾臉上那隱隱抑製不住的欣喜,赫紹煊心裏卻有些煩悶。他本來不想答應重新修葺冬矢宮,誰知道他不在的這段時間,那幫老臣竟然擅自做主,直接把一切都給他處理好了。

  看著楚禾越高興,他就越煩悶,最後冷冷丟下一句“我去批折子了”,便大步走到了與寢殿連通的書房。

  楚禾恭恭敬敬地目送他離去,自己則叫了立夏和斂秋兩個去了小廚房,打算做些點心來給他。

  看著案頭上堆的厚厚一塌奏折,赫紹煊揉了揉眼睛,端正地坐到了案前,開始批閱奏折。

  他喜歡由繁到簡,於是下意識挑了最厚的一封奏折打開。本以為是出了什麽要緊的大事,誰知一打開引入眼簾的是十幾張精心繪製的女子小像,下麵還寫著名諱、年齡、和家世。

  赫紹煊神色一凜,快速翻到最前麵,果然發現大段大段極為嘮叨的規勸。

  他一目十行地掃下來,眉頭緊鎖。

  這奏本裏竟然挑明了說,新後容姿豔麗異常,有禍水之貌;且她母族乃玉京強族,恐日後有外戚之嫌,勸他不可專寵。對此,那些老頑固們為了防患於未然,規勸他須得修葺後宮,充盈妃嬪,方能防止新後勢力太過強盛。

  奏本最後,那些忠心耿耿的老臣們還“貼心”地為他準備了一封青都世族未婚女子的名冊,供他挑選。

  赫紹煊忽然站起身來走到外麵,將侍衛九元傳了過來。也不知赫紹煊對他說了些什麽,隻見那一向不通人情的侍衛麵色微微抽搐了一下,隨即快速地朝他行了一禮,飛身便離開了朱雀宮。

  吩咐完了要緊事,赫紹煊臉色好了許多。他提筆在奏折最後“刷刷”寫下兩個“再議”,便將它丟到了一旁不再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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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漸深,早已封閉的冬矢宮內如今被搬空,等待著重新修葺。

  勞工們白日忙碌了一天,到夜間便都出宮去了。畢竟此處是王室禁地,也不需要他們徹夜看護。

  誰知有兩個身影悄悄潛入了冬矢宮,他們身姿矯捷,熟門熟路地躍入寢殿之中。

  其中一個細嗓子朝同伴抱怨道:

  “我覺得咱倆就跟有毛病似得,人家修了一天,咱們每天晚上還要來搞一點破壞,這是圖了啥呢?”

  另一個粗嗓子顯然冷靜許多,一用力便拆了半扇窗:

  “問這麽多做什麽,這是王上吩咐的,你要不信直接去問個清楚,看王上會不會把你打出來。”

  細嗓子還是不死心,不依不饒地問:

  “王上讓你來半夜拆窗戶的時候,就沒說其他的?”

  “說了啊。”

  “說了啥?”

  “叮囑咱倆每天晚上都來,最好讓人以為這兒開始鬧鬼了,以後就沒人敢住了。”

  粗嗓子說了這麽多,細嗓子愈發摸不著頭腦:

  “不是,那這是為啥啊,莫不是這督辦大臣不合王上的意了?”

  粗嗓子瞪了他一眼:

  “咱們王上像是這麽委婉的人麽?要我說,你想想這座宮殿以後是給誰住的?”

  細嗓子想也沒想就說:

  “那當然是王後娘娘啊,不都改名叫鳳儀宮了麽。”

  粗嗓子說:

  “那不就得了!你想想這鳳儀宮要是十年八年都修不好,王後娘娘不就沒地兒住了麽?”

  細嗓子終於恍然,一下子就掰下來兩扇窗戶,幹的比平時起勁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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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大早,楚禾醒來的時候,旁邊睡著赫紹煊的地方已經換成一隻毛茸茸的貂,而赫紹煊已經不知去向。

  她將貂抱進自己懷裏,伸手掀開紗簾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