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作者:
未降 更新:2020-07-06 14:27 字數:3425
楚禾一聽覺得還算合宜,這才放心地出去找人叫菜了。
如今照顧赫紹煊的傷勢是她的頭等大事,無論如何她都要將人給照顧好。這樣等他日後隻手遮天的時候,或許才能記著她的一點好。
想到這,楚禾愈發精細了,甚至召了立夏進來給小烏貂清理了屎盆,又給殿內的香爐添了香。
後廚的動作倒是快得很,一個時辰過去便將所有的菜全上了桌。
楚禾找了個由頭將人都遣了出去,這才將睡了個回籠覺的赫紹煊從床上喚起來吃飯。
他走到桌前淡淡掃了一眼豐盛的午膳,慢悠悠坐下,修長的手指執起玉箸,挑每樣葷菜都夾了許多到自己碗裏,細嚼慢咽地吃了起來。
楚禾悉心地站起身來給他盛了一碗米飯和一碗清水蒿菜放在他手邊,他卻看都不看一眼,反倒抬頭瞥了她一眼:
“要想長肉,就得多吃肉。精糧和菜葉子吃多了有什麽好處?”
長肉?
楚禾豎起耳朵,目光落在赫紹煊身上,倏地耳根微微有些發燙。
他身上那件鬆鬆垮垮的紫色睡袍領口微敞,隱約能順著他修長的脖頸往下,看清他結實的胸膛與逐漸收緊的腰際。
玉京的貴族們多崇尚慵懶之風,偏愛纖細曼妙的身形。於是京城裏的貴族公子都極度瘦削,恐怕翻遍整個玉京世族也難找出幾個像他這般高大威猛的。
赫紹煊細細咀嚼著肉糜,忽地瞧見她躲閃的目光,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淩亂不整的衣衫,心中暗笑,竟走到她麵前來,不顧她的反抗抓起一隻小手來。
楚禾心中“咯噔”一聲。隨著她的手心撫過的那些灼熱的地方,她心跳越來越快。
而赫紹煊卻渾然不覺地念叨著,猶如蠱惑:
“這是大臂,這是小臂…胸、腹、腰……”
楚禾一張小臉漲得通紅,心髒幾乎要跳出胸腔,卻聽到他繼續道:
“你想練哪處,我來教你。”
楚禾瞠目結舌地抬起頭來,卻對上一張頗為認真嚴謹的臉。她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我看…都行。”
赫紹煊臉上浮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指著桌上幾乎原封不動的幾盤葷菜道:
“很好。第一件事,把這幾盤肉都吃掉。”
說完,他便閑適地踱著步躺回了床榻,專心致誌地看起了兵書,留楚禾一個人幹瞪著眼,看著桌上一整條羊腿,一條魚,一隻鴨和一隻雞。
她餓,但她沒那麽餓。
楚禾這樣想著,還是端起了方才赫紹煊不屑一顧的米飯,小口小口地開始消滅桌上的美食。
可隻要她稍微停頓一下,都能感覺到床榻那邊投來的一道目光,於是隻好端起碗來繼續吃。
楚禾本以為自己這一天都要耗在這些東西上麵了,外頭卻忽地傳來一陣通傳,將她從水深火熱之中拯救了出來。
“王後娘娘,監禮官大人在外請見。”
楚禾不顧赫紹煊無聲的拒絕,連忙將手中的碗筷放下,猛地站起身來,將腰上纏得她發慌的帶子鬆了鬆,吩咐道:
“快請進來。”
赫紹煊隻能瞪了她一眼,然後重新平躺在床榻上“昏睡”了過去。
殿門打開了,隻見立夏和斂秋引著一個姿儀華美的中年人走了進來。他穿著一身鑲暗銀紋的黑色朝服,顯然身份不菲。
隻見他略略瞥了一眼桌上的佳肴,朝上位的楚禾略一躬身道:
“微臣魯莽,攪擾王上與王後娘娘佳宴。”
楚禾想起赫紹煊身邊是曾有一個傑出的謀臣,本名謝照衡,曾是東堯群臣之中舉足輕重的人物。隻是這個人後來因為謀逆營私,被赫紹煊親手殺死。
謝照衡雖是個首鼠兩端的奸臣,卻也為東堯立下了汗馬功勞。
雖然這個時候,他還隻是玉京派來的一個小小的監禮官,卻已經成為懸在赫紹煊頭頂的一把利刃。
楚禾微微頜首道:
“軍師大人說笑了。我昨日方至青都,王上還未蘇醒。不過有宮中王醫妙手回春,想來這也是遲早的事。”
這時候,赫紹煊的那隻小烏貂不知什麽時候跑了過來,自然而然地蜷到了楚禾懷中。
謝照衡望見這一幕,展顏一笑:
“微臣前來正是為了此事。自從王上昏迷之後,東堯動蕩不休,北境蠻族尚有卷土重來之勢。於是微臣遍訪民間,終於尋得一位良醫,或許可為王上診治一二。”
說著,謝照衡便從外麵召進一個仙風道骨的老者,腰際配著一隻碩大的葫蘆,看起來倒像是一位名醫的模樣。
見此情境,楚禾也不好拒絕,便硬著頭皮將他們引入內殿。
一邊往裏走,楚禾一邊默默祈禱著這大夫是個庸醫,千萬別看出來赫紹煊已經蘇醒的真相。
誰知那老者風度翩翩地在一方小凳上坐定,先是細細扒開赫紹煊的眼眸檢查了一遍,而後便站起身來回稟道:
“回稟王後娘娘,王上既然昏睡多日,想必周身血脈不暢。草民懇請運針治療,興許能多一分勝算。”
楚禾一聽他果然沒看出來赫紹煊是裝病,於是立刻點頭答應:
“既然先生是軍師特意尋來的名醫,勢必有自己的一套法子,不妨一試。”
她話音剛落,餘光便瞧見赫紹煊露在外麵的指尖輕顫了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煊哥在線求助:
我是男主,現在的我慌得一批。
新娶的媳婦第二天就想要我死怎麽辦?
在線等挺急的。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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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赫紹煊,楚禾心裏多少是有些愧疚的。隻是瞧見這老人如插秧一般輕輕鬆鬆便下了一排針,她便琢磨著這“江湖庸醫”估計也不敢使勁紮人,良心頓時好過了不少。
等大夫運完了針,謝照衡的眉頭微微舒展開些許,朝楚禾一躬身便帶著大夫告退了。
關上殿門,謝照衡帶著那江湖大夫行至寢宮外圍一處僻靜的角落,忽地頓住腳步,側目道:
“天權兄,東堯王確實醒了?”
白須老人捋了捋胡須,不置可否:
“師弟果然了解東堯王,隻在帳外看了一眼便知他是裝的。”
謝照衡眸光微閃道:
“非也。方才我看見殿內桌上竟全是王上喜食的佳肴,心中便已生疑。王後娘娘昨日方至青都,又怎麽會通傳這些的呢?再者,王上那隻烏貂向來警覺,竟能如此自然地與王後親近,也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老人恍然道:
“師弟果真明察秋毫。方才我也是運針時才發現他腦後之創早已愈合。依他之前所受的重傷,能這麽快恢複倒也稀奇。”
謝照衡低眉淺笑:
“這有何稀奇。我曾聽聞那位新後生來天赦入命,或許…還真是她將福澤帶到了東堯。”
白須老人亦笑了笑:
“你我師從玉闕閣,學的是縱橫天下的策術,何時開始篤信天象了?”
“師兄莫見怪。占星學雖然大多玄妙莫測,卻也有一定道理。若她日後真做了這母儀天下的皇後,豈不是正順應了那則預言?”
老人忽地收起了笑,臉上浮起一層肅然:
“那——倘若東堯王執意不醒,誤了大計,你該如何是好?”
謝照衡沉吟片刻,一雙鷹一般的眸子忽地抬起,目光放遠望向四方的天空:
“別擔心,有人自會替我們催他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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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門關上之後,赫紹煊一個翻身沒能起得來,又重重跌回了床榻上。
他扶著腰,側臉咬牙切齒地望著楚禾:
“楚禾,你想謀害親夫麽?”
楚禾一聽這話,聲音囁嚅道:
“謝軍師是朝中重臣,若是不讓他們進來,豈非更容易引得朝野非議?”
赫紹煊一雙狹長的眼眸直勾勾望過來,楚禾看見他眼裏染上了一層陰霾,身上不由地打了個寒顫,接連往後退了兩三步。
赫紹煊先一步踩住她的裙踞,輕而易舉地將她拉到麵前,大手鉗緊了她的下巴,半是威脅道:
“你以為這點小計倆能入了他的眼?你記住,無論這世上有多麽瞞天過海的計謀,在謝照衡麵前統統都是兒戲。他可是一隻活了一百年的老狐狸,你絕不可能瞞過他的眼睛,除非他自己走入你的陷阱當中。”
楚禾全身繃緊,貓兒一樣撐在他胸前。
赫紹煊眼裏的狠戾讓她想起前世謝照衡被處以腰斬極刑,她一閉眼睛,那血淋淋的場麵就像到了她麵前一樣。
楚禾忽然覺得腰疼,便越是掙紮得厲害。
可偏偏對麵的男人是個毫不手軟的角色,她越是要掙紮,赫紹煊便越是要收緊力氣。
他隻要稍稍用點力氣,楚禾使出了吃奶的勁掙紮也無濟於事。
眼看他們之間的距離越縮越短,殿外卻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緊跟著的是孟泣雲的一聲怒喝:
“處處都要依照朝廷監禮官的規矩,人都在裏麵關了十二個時辰還不放出來,這究竟是大婚禮還是囚禁人質?”
說著,隻聽一聲巨響,殿門“砰”地一聲被她踹開,一群嬤嬤宮女緊緊地跟在她後麵,卻連她的半片衣角也摸不到。
宮女們都被嚇破了膽,卻又攔不住武藝高強的孟泣雲,隻能在後麵哀嚎呼和著:
“孟大小姐,王上寢殿不可擅闖…”
孟泣雲卻頭也不回都闖入寢殿之中。她柳眉倒豎、杏目圓睜:
“我偏要進去要怎樣,他一個躺在床榻上的人,能奈我何…”
還沒等她說完,寢殿內的一幕便完完整整地呈現在眾人麵前。